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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   粱曼真望一眼已近呆滞的夏淑英,又道:“你不想你家的主子永远这样吧。明明皇上有惊无险,为何她心如死水一般呢?”

      小井勾首良久,方才若不是粱曼真打断了夏淑英的话头,只怕真的什么都完了,想着如今若再不说真话,只怕后面会更加难过。

      她低泣道:“奴婢本不敢说,说了只怕立即会死的。但看太后的意思,一查到底,东厂要查的事,从来都能要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粱曼真心累道:“东厂的确是厉害,因我的一句戏言,布了这么大一个局,让你我钻进来。不过是两宫相争,为何要赶尽杀绝?”

      小井手一紧,目中泪下:“梁司药……”

      宫中举办赶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集体角色扮演。

      吴丽华作为此次的承办人,是卯足了劲,要在朱厚照跟前露一手的。

      她不仅命人从宫外最富盛名的仙游阁请来名角教自己唱戏,还在昨夜将整个戏班子带入了宫中。

      东厂刘谨是仙游阁的常客,对里面的人本就熟识。来的人里一个男旦,扮相俊美异常,但凡上台后,便让人雌雄莫辨。

      吴丽华扮作戏中旦角,在朱厚照跟前献唱起舞,但谁也不知道这是演的一出双簧。

      台前的吴丽华享尽吹捧的歌喉,并不是她所唱,婉约绮丽的声音出自屏风后一名的名角,

      朱厚照喝醉分不清谁唱的,高兴起来,指着吴丽华说要封她为后。

      此话很快传开,夏淑英自然也有所耳闻。

      粱曼真想了想,怪不得夏淑英一副失魂落魄,分不到圣宠,她也如昙花一样,一夜美丽过后,悄然无息的凋零。她唏嘘了一阵,悄声道:“你们可认得那代唱之人?”

      小井摇头:“她混在吴丽华的宫人里面,我和小姐,只远远的瞧了个背影。”

      粱曼真道:“我们逃得了这一次,也许逃不了下一次。如若一直让吴丽华握着主理后宫之权,以后投效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今日她们只是冷眼旁观,下一次,就会落井下石。”

      粱曼真见她着紧那幅画,便伸手拿到手中,展开细细的看起来,笔法不错,至少画得有模有样。在她看画的片刻间,小井的目光一直锁定着画中马蹄下的一片野花,随口道:“今日夏选侍的手差点就废了。再也做不了画。”

      她顺嘴说出这话,只想让小井入下戒备,说出隐情。小井是夏淑英身边长大的宫女,两人情同姐妹,她知道的自然比粱曼真要多。

      小井听到夏淑英手伤了,神色越来越难过,似乎有要说出的口憋在心里许久,难受又害怕。

      粱曼真指着画上的野花,放到小井的面前,缓言道:“这花有点像五角形,花瓣如刀尖,这花京城并无吧。”

      小井眼中一慌,忙将眼去看夏淑英,夏淑英似乎没有反应,只一眼看着天边的冷月。

      小井泣了一声,道:“小姐您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奴婢知道他死了,您觉得以前所做种种皆白费了。”

      粱曼真一听这个“他”自不是指那位朱厚照,而是刚死的那一位刺客。

      有点刺激。

      夏淑英居然与刺客认得。

      而且情份不浅。

      粱曼真将画上的花草一指:“这野花是他脖上的印记?”

      小井没有否认,道:“他其实是勋阳府里一个小流民,小时候被买到了夏家做哥儿几个的陪读。那人虽出身寒微,却极擅画画,跟着家里的哥儿们一起听课,别人学一年,他一月,别人几年,他一年就成。小姐在七岁时遇了匪,他挺身而出,但也废了右手。此后不久夏家便打发了银子让他走。小姐自那以后就记住了他。”

      粱曼真问道:“那应该记不住的,夏选侍不是五岁入宫门吗?”

      小井低下头道:“奴婢多嘴了。”

      粱曼真猜出里面还有许多不能外人道的,倒也不逼问了,只道:“他已死,就当他从未来过吧。后面的事需处处小心,不要让人怀疑了。”

      小井自知说了不当说的,只咬着唇道:“我们都是身不由已的命,同命相怜而已。”

      粱曼真与小井同为宫女,她不过是因入了东阁在朱厚照身边伺候,因而别人会顾着皇上的面子,不会让她太过难堪。

      而夏淑英与小井则是一荣俱荣,一损皆损。如此吴丽华春风得意,将一众宫嫔都踩在脚底下,他日若有一男半女,封妃也不是难事。

      怪不得夏淑英一直想拼命取悦朱厚照,为她自己,也为她身边的人。

      粱曼真将画卷好,郑重道:“小井,今日的事未必就全是坏事。只要太后眼中夏选侍贤达有才,纵使吴丽华再有美貌歌喉,也不会是中宫之选。”

      小井眼绽泪不,切切谢了粱曼真的吉言便退了出去。

      一直未曾出声的夏淑英,此时缓慢的将注视窗外的目光收回,呆呆看着宫灯下的粱曼真,唇白如一片淡色的春杏般,乌黑的眼渗着苍凉的荒色,一点一点的变得失焦。

      她轻轻道:“曼真,我为什么这么难受?”

      粱曼真想了想道:“失去后,才知道原来深爱的不是眼前的。”

      夏淑英目光滞碍的一移:“你在说什么?”

      粱曼真道:“你应该好好活着,至少是他最后的愿望。”

      夏淑英眼睛突然一亮:“你怎么知道十几年前他对我说过的话?”

      这位夏淑英小姐其实是八岁入的宫门,她是勋阳府流民之后。被买来当小姐养着,后来宫中给小公主选陪读,她便替了五岁的妹妹进宫。
      在未进宫前,有一个名叫盖英赣州少年入了夏府,她听得懂赣州话,皆是因为这个少年一直护着她长大。
      一次遇匪徒,少年用自己换了夏淑英的活命,曾经在她入宫前,他来看过她一次,她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刺青。
      只是没有想到,再相见时她已成了朱厚照的选侍,而他却是一介刺客。
      他没有杀朱厚照,只在临死前喊出了儿时的那句话。

      夏淑英从盖英呼出那一句话时,便一眼认出他。但来不及说一句话,便眼睁睁看着他死去。而她什么也不能做,面对自己的恩人,甚至于要秀手旁观。

      殿外的灯火亮了一夜,燃尽的宫灯又被宫人继点出火焰。奔走在重华宫的锦衣卫,将那里上百间房屋搜了一个底朝天,终于是找一处入口。

      重华宫的一处偏废的房屋与戏台的后台相连,屋内的火坑一直连到了戏台的后台,火坑的走火烟道,被打通连接。而宫中办集市时因为吴丽华要请人弹乐器,请了宫外的人进来,这些人并未被严查,其中一名女子已不在。而这一人,极有可能就是那名混入刺客。

      男扮女装入宫,还让人没有发觉,重华宫首罪。

      消息传来,太后当即命人拿了吴丽华等人到慈宁宫内来。

      此时,燃了彻夜的火,终于灭了,所有人站在宫内,一片肃穆无声。

      粱曼真看着被抬到宫门外的一截白布,默然看了一会。

      小井悄然进殿来看夏淑英,粱曼真轻轻摇头,示意不要出声惊动了刚入睡的夏淑英。

      宫门外,锦衣卫、东厂、重华宫的人,排成三行,时不时有人步入殿内,接受问询。

      从晨曦一直到近正午,停了约一半个时辰。宫中的膳房宫人,挑着沉重的食盒,送到宫门口,让众人吃,随后留下了一此茶水便离去。

      粱曼真注意到,无论是饭食,还是茶水,他们皆是一样的,未分亲疏。但是到了太阳最毒的下午时,太后突然让锦衣卫尽数进入殿内,而留下东厂与重华宫的人立于太阳下,不管不顾。

      一会儿,纪苗春端着饭食进来,见面便道:“这是太后赏的。”

      一直呆坐一边的夏淑英缓了一会,才在小井的搀扶下,下跪谢恩。

      不过她一口未吃,只叫粱曼真先吃,推说自己不饿。

      小井见状劝道:“小姐,你不吃让太后见了,以为您不领她的情。”

      夏淑英低下眼,拿筷子试了试,刚入嘴,立即吐了出来。

      见她实在百难受,粱曼真扶起了筷子:“给我吧,她吃不下,我还是吃得下的。”

      说罢,将夏淑英那一份一并吃掉。

      看得小井惊奇不已:“梁司药,你胃口这么好?”

      “嗯,”粱曼真点头,塞了一口韭菜盒子,“当然得吃,要是出事了,当外饱死的,要是不出事,就当补身体了。看我这一天天忙了些什么,正事没有办成,尽被奸人陷害!你也吃啊。”

      小井道:“我是见了死人,所以怎么也吃不下。”

      粱曼真一摆手:“当医生的死人见多了,吃不下那怎么给人看病。其实尽人事就行,唉,当他早死早超生,不再受这奴役苦。”

      小井道:“话是不错,做不到。”

      粱曼真将嘴巴里的菜咀嚼了一会,咽下才道:“为爱自己的人活下去,好好活,才对得起他的付出。懂吗?”

      小井:“……”

      她向夏淑英看了一眼,将手中的饼分出一半,塞到夏淑英的手中:“小姐,吃点,吃了才有力气活好。”

      正说话间,小井被叫了出去。一柱香的功夫后,她跌跌撞撞的进来,一下子跪倒在粱曼真的脚下,随后大口大口的吐,将之前所吃饭全数吐了出来。

      夏淑英上前扶住,粱曼真拿了一杯水给她漱口。她慢慢缓下来,但神色依旧惊魂未定,看清眼前人是粱曼真后,一把扑到粱曼真的身上:“梁司药,她们好狠!”

      “出什么事了?”

      粱曼真和夏淑英同时问道。

      小井不肯说,只一喂摇头。

      此进,一名宫女进来传话,说是要去正殿。

      粱曼真与夏淑英一同去了,却见正殿的门边放着一堆白布,远远看去能瞧出是人形轮廓。

      吴丽华、刘谨站在一侧,神色阴寒的看着两人。

      刚才日头下站得有些久,吴丽华脸上多了一层紫黑之气,原本的脸上的胭脂也一并化成了水,流成两道沟,沿着腮帮子滑进了脖颈内。

      刘谨微闭双目,视线却紧紧的盯着夏淑英的脸色。

      等到粱曼真和夏淑英站定,太后向白舞戈示意。

      白舞戈一声不吭的挥了挥手。

      浩恩与虾仔两抬着那堆白布上前,放在了粱曼真与夏淑英不足三步之处。

      “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太后静静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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