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惊小桃枝》爱礼丝大人

6、第六章

　　侍寝后，殿下顺理成章的把我晋到了良媛的位分。内管监抬来了许多赏赐，又巴巴的送了我一批能干的奴才。宫里的风向似是一瞬间就变了，他们说太子回东宫后第一个去的就是笼烟阁，这定不简单，连柳良娣都气冲冲的跑来质问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和齐哥哥这么熟识的。我不愿把原委一一细讲，只妄自菲薄道：“不过是宸妃娘娘逼着殿下晋我的位分，殿下才委屈自己在我笼烟阁里待了一晚，恐怕以后是不会再去了，姐姐宽心。”
　　柳良娣终是心软之人，听罢便开始宽慰我：“我…我不是不让殿下去找你，只不过我有些吃醋罢了……殿下怎么会不去你那里呢，他若不去我便硬撵他去。”
　　“那更不妥了，万一姐姐再吃醋，妹妹可哄不好了。”我见她并非真的生气，便又开始装腔打闹。她涨红了脸，不知是害羞还是生气，噘着嘴不愿再理我。
　　杜良媛恰好前来，故意掐了掐良娣的脸颊，“我看看能不能掐出一斤陈醋来。”
　　良娣气恼着咯吱着杜良媛的腰，“你就不吃醋？你就不吃醋？我不过是说出来了而已。”
　　杜良媛笑着躲藏：“这有什么好争风吃醋的，齐哥哥是储君，以后数不清的女人要送上门来，柳姐姐怕是要酸死在醋缸里了。”
　　“我不吃醋！”良娣坐下来不再打闹，一本正经的说道：“不管以后是谁受宠，终究和我还是不一样的。我和齐哥哥是少年相识，红颜知己，无人能比的情缘。”
　　杜良媛似是还未打闹够，故意学着良娣的语气道：“那我和齐哥哥还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呢。”
　　我夹在中间难以规劝，只得牵住二位的手，“若我是太子殿下该多好，得佳妇二位，一生别无所求。”
　　良娣终是笑逐颜开，握紧我的手答道：“若你是太子殿下，只娶得我和毓儿便好，我们不要什么名利位分，只求长相厮守，生死与共。”
　　“好好好，”我很是配合，“你们一个做东宫娘娘，一个做西宫娘娘，平起平坐，共分春色，与我一同君临天下。”
　　良娣满意的搂着我的胳膊，笑着笑着却流下了眼泪，我赶忙拿着帕子递过去，同她打趣：“姐姐只是想想便激动的流泪了？”
　　“呸。”她接过帕子抹了抹眼角，“我不过是眼睛笑累了而已。”
　　我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猜想曾几何时，良娣或许真的同殿下撒娇说起过这些话，彼时的殿下或许同我一般轻易允诺了她。只是年少时的诺言终究难以信守，他还是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还是不得不纳了许多的贵妾。
　　杜良媛笑而不语，打量着我的服饰，转移话题道：“殿下晋了你的位分，以后便不要穿的那么朴素了，我记得太子妃赠你过许多首饰，你也该带出来晒晒了。”
　　我正苦恼这个，便顺势问道：“太子妃赏了我太多东西了，我都不知道如何谢恩呢。两位姐姐可有妙计供我参考？”
　　良娣站起来转了一圈，“你们看我这一身，从头到脚，都是太子妃赏的，我还不知道怎么回礼呢。镇国将军果真是家底丰厚，经得起这般糟蹋。”
　　杜良媛转了转腕上一对白玉手镯，“兴许只是为了收买了我们？”
　　“若是收买人心，那也太破费了。”我让清月拿来首饰盒，满满三层全是我入宫后太子妃相赠，“这些珠宝玉器我一样都不敢戴出去，更别提那些云锦漳绒，我万不敢拿来裁剪衣服。”
　　杜良媛从盒中挑出一个略为低调的赤金璎珞圈替我戴上，“若说是为了收买人心，可她也从未吩咐我们做些什么，这太子妃的心思还是猜不透。因着孔嬷嬷作祟，我们同太子妃从未交心谈过几句话。今日齐哥哥把那恶奴支到宫外采买，我们不如一同去太子妃殿里谢恩。”
　　午膳后草草收拾了一番，我们三人便相约至福熹殿请安。太子妃午睡被吵醒，睡眼惺忪的来见我们，倒让我们心生歉意。
　　她还是那样温柔大气，看着我的璎珞圈很是高兴，“阮妹妹升了位分我还没去祝贺呢，妹妹倒先过来了，还是我思虑不周。”
　　我言语间也不再躲藏，坦然答道：“恕臣妾无礼，今日便是不想要姐姐的赏赐才来的。”
　　太子妃有些无措，蹙眉相问：“难道殿下昨日为难妹妹了？你先不要伤心，终是可以解决的，我来想办法。”
　　我摇摇头，“殿下并未为难臣妾，只是臣妾收了姐姐太多的礼，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收了。今日邀两位姐姐前来，是为了一同谢太子妃多日照拂。”
　　她紧蹙的眉头舒展开，“你我姐们何须客气，我比你们都大些，理应照顾你们。”
　　良娣素来看不惯这种你推我往的客气周旋，便插嘴回道：“太子妃照顾我们理所当然，我们也心怀感激。只是这赏赐太多，一来白白浪费了太子妃的嫁妆，二来难免有小人恶意揣度太子妃收买人心。还望您三思。”
　　太子妃垂眉，“这些都不在我的嫁妆单子里，是我从小到大庆生时收的礼物，送给各位妹妹我也是心甘情愿，别无他意。”
　　杜良媛扯了扯良娣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言辞过激，又上前温言道：“姐姐疼惜我们，我们同样也敬爱姐姐。只不过姐们之间总用这些虚礼来往难免显得生分，还不如以后多走动些，更能袒露心扉。”
　　“是呀，”我跟着附和，“姐姐今后若是有意同我们亲近，不如赏脸也来我们殿里坐坐。我们那有好些吃的玩的，您也与我们同乐。实在无须这般赏赐。”
　　太子妃低着头，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我总想着同你们走近些，没想到却用错了办法。真是糊涂。”
　　“也不能说用错了法子，”我想办法让她宽心，“我们也是很高兴的。只是用银钱来亲近他人，得到的不过是最肤浅的人心，若有一天没了银钱，姐姐的真心岂不是付诸东流。”
　　“难为妹妹们还要跟我说这些话，都是姐姐的不是。”太子妃头埋得更低了，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开导，殿里一时静的尴尬。
　　这时太子妃身边的侍女追云前来，手捧一个精致的妆奁，呈到太子妃面前：“主子，这是今早您吩咐奴婢去寻的珐琅妆奁。只是那碧玺如意实在是难找，逐月还在翻找，主子再耐心等等。”
　　太子妃微微抬头瞥了我一眼，又抚了抚妆奁，沉思许久才开口：“拿下去吧。”
　　追云不知我们先前谈话，只以为这是赏赐的意思，便收好妆龛交予清月，向我祝贺道：“阮良媛安好，这是我们主子恭贺良媛晋位的贺礼。”
　　太子妃伸手想阻拦，却为时已晚，只愧疚着小声嘟囔：“总不能一点赏赐都没有，那也显得我太小气了。阮妹妹你尽收好那妆龛吧，其余的我一样也不送了。”
　　追云年幼，缺几分机灵，满是疑惑的问道，“主子，那碧玺如意怎么办？要收回阁里吗？”
　　太子妃叹气，“好不容易找出来了，就别再收了，添到姚氏新婚贺礼里罢。”
　　姚氏名号一出，良娣便像被刺痛般跳了起来，“姚氏？可是永定侯家那个姚氏？”
　　太子妃点点头，“正是她，柳妹妹与她熟识？”
　　“熟识倒谈不上，只是先前殿下议婚时听说过这位姚氏哭闹着要嫁与殿下，被皇上婉拒了。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她便要成亲了。只是她成亲太子妃何苦还要送贺礼？”
　　太子妃脸上多了几分无奈，“因为……她要嫁的就是殿下。”
　　“不可能！”良娣不顾身份，大声吵起来：“齐哥哥说过的，说皇上病重尚未痊愈，宫里不许再办热闹的庆典。他身为人子，怎会自己破例在这个时候纳妾。”
　　太子妃语气也低沉了下去，“之前姚氏的婚事尚未落定，我不敢同妹妹们乱讲。现在婚期已定，我也就同妹妹们讲清楚吧。姚侯被皇上拒婚后便无理取闹，竟拿赤狄边境安定做筹码，逼太子与姚氏成婚。现下皇上尚在病中，太子又未站稳根基，朝中也取代姚家镇压边境，所以殿下才不得不娶那姚氏。”
　　良娣气急攻心，将手中瓷杯摔出去三丈远，“这天下是齐家的天下，姚侯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些！”
　　杜良媛本是怔怔的发愣，却被碎瓷声惊醒，拉着良娣的胳膊安抚她消气。我见她们二人情绪失控，强忍着不安站出来行礼告退，吩咐侍女将她们扶回殿里。
　　我对殿下远没有她们那样灼灼的感情，却也害怕姚氏的到来会打破东宫的宁静。
　　永定侯姚家鼎盛三朝，不过是源于同赤狄的和亲。先帝在位时赤狄屡次入侵，边境十余年无宁日。彼时皇家没有适龄的公主群主，难应赤狄族和亲的要求，是姚家的小女儿主动请缨，嫁与了蛮横无理的赤狄族，才换得边疆安宁。先帝感激，赐了姚家幼女庆玉公主的封号，又封其父亲为永定侯，从此便有了无上的荣耀。庆玉公主为赤狄带去了数不尽的珍品，又将耕织传与当地的妇人，赤狄王为表谢意，便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了公主的侄子，也就是当今的永定侯。
　　自古同各族和亲往来的都是皇族贵胄，姚家是唯一的例外，自然是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竟拿赤狄的安宁来要挟皇上，恐怕姚氏也是不好相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