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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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厨房的菜刀不能寄啊，快递不让运，”搬箱子的男人说。“您看运不了您就拿去用吧，都是新的，没用呢都。”王燕向男人笑了笑，又塞了一根烟到男人的手上，“你们也辛苦了，大热天的。”
一、二、三…十三、十四，宋钻抬眼数了数，总共十四个箱子。每个箱子上他都标了号，而且都写了易碎。其实也不都是易碎品，宋钻就觉得都标了易碎图个安心。易碎俩字写的够大的，高度近视的人站三米外远都能看得出是什么字，非常有震慑力，看着就不敢扔。
箱子有大有小，从地上摞起来都顶到了天花板上。大的都是洗衣机、空调、冰箱还有猫笼子之类的，小箱子都是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里面的每个东西他都卷了跟他脸皮一样厚的泡沫纸还垫了衣服。毕竟这些箱子要长途旅行，他也没经历过，没有底的事他都喜欢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不想拿那么多大件物品，给王燕说当地处理了得了，运过去麻烦接过来麻烦运费贵包装箱贵的…可惜他的母亲天生就舍不得丢这个，舍不得丢那个，“东西都是好好的能用这不浪费吗！卖了多不划算巴拉巴拉…”每次一张口王燕这句话都给他堵得心慌。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想怎么来就来吧。
周围的人都忙忙碌碌的点箱子，趁还没开始往下搬，宋钻走到楼梯口，点了根烟。
烟吐出的时候，他缓缓的叹了口气。W市今天天气挺好，阳光撒在楼下小区的地面上，金灿灿的。这半个多月和王燕打包家里的东西期间一直在下雨，不下雨也是阴的。
他要离开这里的这天W市还挺给面子。
宋钻闭了闭眼，心里有点闷。这个闷好像一种窒息感，哪怕窗户全打开了他也透不过气，让他憋得慌。
他在W市生活了五年，这里的每一处都让他有归属感。这种归属感来源于他的熟悉，他对熟悉的东西就喜欢，就依赖。所以他决定回到L市的时候，感觉自己身上的一层皮都被硬扯着剥了，生生的疼。
脑子里的东西太多，没注意烟就抽完了。回去之前宋钻掏出手机看了看。有两条新消息，一条微信一条短信。
微信是辅导员通知他明天早上来学校办手续。短信没有名字，但看手机号他就知道是陈岁的，干干脆脆的几个字，“分手吧，祝你好。”
宋钻咬了咬牙，狗娘养的，好什么好！我不祝你好！你可千万别好谢谢了您！
他准备把那条短信删了，犹豫了一下，又愣了两秒，关上了手机。
他好像还拿不出来彻底脱离陈岁的勇气。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王燕喊，“宋钻，快过来帮忙搬箱子！”电梯口的人正努力的箱子往电梯里塞，王燕还没那些箱子高的身躯在家门口和电梯口穿来穿去。他抬起了箱子的一角，跟着工人们进去了，按了一层。
搬出去的箱子全堆在单元门口，挺壮观，一看就是全部家当的那种壮观。
“你就在这里盯着，我上去帮着忙。”王燕说完就往电梯口走了。
宋钻坐在箱子旁边的一个台阶上，盯着箱子。不是王燕说的怕丢箱子的盯，就是单纯直愣愣的盯着，好像他能透视似的。
宋钻透视了，透视到了他的青春。
现在这个房子是他在W市的后期租的，在这之前他租住在离学校挺近的一个美食村里的一个自建房里。房东很难缠，事儿多，长了张刻薄的脸，还特虚伪。村子里的路坑坑洼洼，角角落落都是商贩扔的垃圾，撇的污水。每家每户挨得挺近，没到饭点的时候人们没事儿干了就搬着板凳坐门口聊是非，声音此起彼伏还自带喇叭。自建房的单元门是那种老旧的绿色的铁门，自己家的大门是薄薄的一个木头门，钥匙也跟着单薄，好像一开门就能把钥匙断在里面。
搬离自建房前厨房的下水还堵了，积了到脚脖的水，房东也不管，每次去厨房就跟下鱼塘似的得把裤脚卷起来。他都不想去厨房了，奈何厕所在厨房旁边。比起下鱼塘生理问题还是比较重要。宋钻也纳闷，厕所为啥非得建在厨房旁边？
自建房唯一好的一点就是有个露台。卧室右边有个门，一打开就是。宋钻在那放了个凳子，抽烟专用。在那坐着能看到楼和楼挨着特挤，每栋楼都灰灰的，唯一的装饰就是其他家晾的被子、衣服、还有各种内衣内裤…五彩缤纷。
反正彻底搬离自建房的那天宋钻觉得解脱了。他从一个特别生活气的地方搬到了一个小区里的一个小公寓。这个小区最近的公交站叫树麻店，名字挺文艺，挺好听。宋钻把周围这片都划成树麻店了。树麻店离商业圈有几站路，挺安静，也挺干净。周围配套设施什么都有，餐饮、超市、医院甚至宠物医院都有，对面还有个大学，很有青春气息。
这个小片区像个小城市，宋钻有了安全感，在这里安了家，把刚租下来还空空的房子慢慢的用时间填满了。
桌子、柜子、镜子、花架、餐具、还有猫……
除了猫已经回去了，剩下的都在这些箱子里了。宋钻盯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人都已经下来1了。
“十四个箱子，点清楚了！”一个工人说。宋钻最后点了一遍，转过头对工人说，“合适了，往车上搬吧。”
工人们七手八脚的把箱子全搬到了货架上，王燕给他们结了钱，工人又和王燕交代了取货的事项，开着车走了。
车慢慢远去，宋钻的眼睛疼了。
“上去吧，”王燕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休息，整这么一天，终于结束了。”
宋钻点了点头，“上去吧。”
即使是知道家里全空了，但是打开门的一瞬间映入眼帘的空旷还是让宋钻强烈的不适应。搬家前虽然东西都被打包了，但是因为箱子占满了地板，还是有拥挤的感觉。现在地上什么都没了，空的像被抄家了。
宋钻转念一想，其实和抄家没什么区别吧。
王燕倒在沙发上玩手机了，“明天下午把房东叫过来退房交钥匙，然后我们后天早上走。”
宋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了，靠在椅子上点了一根烟打开了手机。
刷了刷朋友圈，各式各样的，岁月静好的，特别开心的，伤感的骂人的犯二的装逼的，还有各种广告。宋钻大致翻了翻，觉得世界好多彩缤纷哦。
宋钻也想发点什么，毕竟今天也算里程碑了，自己青春结束的里程碑，但又退出来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平时有什么小事儿都挺想往社交媒体上发，和别人分享，但有了大事儿的时候一个字也说不出，也不想说。自己的表达能力被大事儿堵在里头了，只好自己细细品尝，一遍一遍的，什么味都能尝出来，苦的、涩的、辣的、酸的、甜的、咸的。
纠结了半天，最后宋钻还是发了一条动态。他拍了一张窗外的照片，能看得清对面大学体育馆的名字和地面的阳光，配文，放晴了。
过了三分钟，苗傍的评论出现了。
-收拾完了吗？
-收拾完了，车都走了。
回完评论立马就收到了苗傍给他发的微信。
-好点了吗？
宋钻想都没想，迅速打了两个字发送。
-不好。
又想了几秒，把陈岁发的那条分手短信截图发给了苗傍。
苗傍过了一会，回了消息。
-分就分了吧，别理他。之前他提分手你死乞白赖地挽留，人家还不是要和你分手！现在还挽留吗？
宋钻鼻子酸了一下，过了一分钟回了消息。
-挽留屁，让他滚。
-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就该这样，爸爸我要开启新生活了。
-很有觉悟，爸爸我很欣慰。
看完苗傍这条消息以后，宋钻退出了微信，打开了消消乐。
他以前觉得消消乐没什么可玩，完全是打发时间浪费生命的东西，没有任何性价比。可搬家这半个月来他就靠这个解压了。
他也玩的不好，但是通关的过程中他什么都不用想，只用想着怎么通关，这点让他很舒服。
最近事真的太多了……分手，回老家，休学，还要和王燕相处，每一件事单拿出来都让他处理不过来，现在全部堆在一起，他整个人都乱了。只好秉持着打扫卫生时“看见什么就归什么”的处理办法一点点来。
好像所有的事都堆的像一座山，宋钻拿了一个小铲子，一铲子一铲子的处理。
突然没心情玩消消乐了，他退出了页面切到短信。
他点开了陈岁的那条短信，翻了翻之前的记录。
短信之前的记录全是他俩的吵架内容。互相埋怨、互相指责，还有宋钻的低声下气。
翻到陈岁那条“你自己的病你自己处理行吗别带上我我没工夫管你的事！”的时候，陈岁感觉好不容易平息的情绪又要爆发了。
我闲着没事给自己又找什么气受！
长篇小说篇幅的脏话都从脑子里过了。宋钻点开键盘，打了一大堆骂陈岁的话，打完了他又全部复制，粘贴到了自己的备忘录，然后把短信的发送编辑区的那些话删了。
他突然特别想哭，就是特别想哭。但是王燕在旁边，他不想有什么端倪，只好去了厕所。
冤冤相报何时了？
这句挺俗的话在宋钻的脑子里不断浮现。
他以前觉得这话真是安慰自己个儿的，有仇为什么不报？咽不下这口气啊，窝囊！
现在他觉得这话是值得去实施的。
宋钻太累了，不想争执了，费了那么大精力争执最后只能是自损一千敌不损一毫。
尤其是陈岁这种你根本讲不通的人，自己想的什么办法都没用。
放弃吧，及时止损。
别奢求自己能救个垃圾，你真没那个本事，你又不是女娲能随意造人。
宋钻掏了根烟，准备点上，但是又停下了手。
他不想在卫生间抽烟，虽然他烟瘾挺大，但他很介意烟味，那种特别强烈的烟味挺讨厌的。卫生间不通风，在这里点了宋钻的精神洁癖就要受不了了。
烟也不能抽，厕所也不能出，哭也不能哭……就这一刻宋钻觉得自己特别可怜，世界上可怜的人那么多，自己这还算可怜吗！
但就这会，允许自己可怜一下吧。
宋钻把烟叼在嘴里，没点，然后闭上了眼睛，再用手把眼睛捂上了。
有一点点液体弄湿了手指缝。
操，允许哭了还哭不出来！宋钻你真是不争气！宋钻在心里骂了一句。
世界突然很安静，他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听不到王燕手机的外放，听不见门外隔壁关门的邦的一声，听不见自己手机的震动。
他就听见自己那一点点可怜的眼泪流过手指缝的声音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