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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灵州城外的十里柳林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正纷纷扬扬地飘着漫天柳絮,微风轻抚,恰似一场暗夜里的阳春雪。

      月色莹莹,虫鸣被掩盖在沙沙的柳叶纠缠声中。万籁俱静,天地就像一面打磨完整的镜子,稀薄的云彩映在清冷的湖水中正缓慢游动。

      处于柳林东南角的冷月湖湖面上却不时有一阵急躁的水声传来,像是有人撑蒿急行——急急地打断这一片静谧。驻足细审,就会发现那带出一串突兀水声的并不是人,而是冷月湖中特有的红鳞雪鱼。此鱼亦被灵州人称为“红雪”,因其一身鳞甲通红似染血玛瑙,鱼肉却细致白嫩如雪而享誉整个京都。

      京都第一才子苏挽风在第一酒楼醉天下初见此鱼时曾以“白玉雪玛瑙”来形容那种红白相间的绝对视觉感受。

      灵州有三绝:沁鸣萧、雪狐鲜、红鳞雪鱼。沁鸣萧为醉天下老板所持,每月十五仅奏一曲,萧声涌动时可带动周遭空气与演奏者心境融为一体,时而如万马齐喑,时而如山间松涛,一曲千金,但却无人能够得见演奏者真颜;雪狐鲜为醉天下唯一一位甲级厨师曾清秘制,是以灵州最普遍易见的茭白做原材。茭白本质柔嫩,曾清却能将其雕成九尾雪狐样,使其入汤而不损型,口感清脆,味甘且显些微酸涩;红鳞雪鱼虽不若沁鸣萧及雪狐鲜的神秘性高,但却最受寻常百姓喜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是历代不变的传统。可以说,灵州人与红鳞雪鱼乃相生相成。

      凭借三绝,“醉天下”三字在整个灵州城内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民间更是有“天下金银天下藏”的说法。但就是这样一个带着神秘色彩、携裹满城金银的酒楼却莫名其妙在尚元二十四年冬末开始歇业,且歇的无声无息。

      最开始几天,那些达官显贵与平头百姓只当是醉天下老板又出游去了,毕竟这事也是常有的。但等过了小半个月,眼见着醉天下门廊前积攒的清雪都要化尽,这门却仍无半点响动,城内众人这才觉出异样来。

      春色始发,灵州城在一片灰扑扑又寂寥的守城中间率先苏醒过来,先是城内的小娘子换了春装打马而游,后是堤岸两旁的柳树抽出新枝,将满城春意锁在一片朦胧翠绿之中,紧接着,街道上的小贩便也开始采摘新鲜的春芽拿出来卖——熬过了寒冬的沉寂,春天的灵州城终于热热闹闹起来。

      “早跟你说不要费功夫来打红磷,要是让官家知道了,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月色皎皎,虫鸣此起彼伏,茂密的竹林里突然传出阵战战兢兢的声音。

      “官家?负责烹饪红磷的醉天下如今都已歇业三月有余,你可曾见到有官家人来问上一句?再说了,这夜黑风高的,官家巴不得睡觉呢,你看,那湖面上的积雪还没有化净呢,哪个官家会冒着冷来捉咱俩?”

      先前那个小心翼翼的声音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哪里就黑了,这月亮亮的跟明珠似的,哪里就看不见人了。”

      “……你说这话干什么?湖就在前边,去不去由你,我今天捞了红磷,孩子上学堂的银子可就有找落了。”

      先说话的那个人像是犹豫了,竹林里的谈话声也就戛然而止。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声音才又响起来,还是前面那人说的,“说好了,一人捞一条就走。”

      后边那人有些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我倒想多捞,那红磷也得愿意。”

      说罢,后说话的人将手中的竹竿握的更紧一些,溜着地面往冷月湖那里走去,四野之下传出一阵接一阵的敲打声。

      待人稍微走远些,一直站在林中高地装石头的林渊侧身向身边同样静默的男子请命,“公子,需不需要提前将这两个人给结果了?”

      被问话的人将自己一直缠绕在指尖的长发抛到身后,挥挥手,道:“不用。”

      是不用,临溪楼嘴角扯出抹笑来——如果她能认清自己的处境,早在这两人踏进竹林时就将他们结果了。这两人之所以还能接近冷月湖,无非是因为她心中还残存着令人可怜的悲悯。不过这样也好,她既存了不该有的良善,他便要她亲手将自己的良善杀死,他倒是很想看看,当今宰辅,哦,不对,前宰辅教出来的女儿究竟是要护着这天下中的两个凡夫俗子,还是会为了自保而杀了这两个平头百姓。

      更深时分,虫鸣也渐渐歇下去,天上疏云将月色笼罩起来,湖面上粼粼波光像是断裂的镜面,任由四下的静默从裂缝中潜进湖底,然后将昏睡的红磷从梦中唤醒。

      “你听,这湖边是不是有人在说话?哼哼唧唧的。”
      “你烦不烦,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辰了,哪里有……”话未落地,只听从湖面某一角传出极淡的嘤咛,像是谁遭了极大的痛苦,正咬着嘴默默承受。
      “你看你看,只怕官家人还在这湖四周守着,就等我们自投罗网呢。”胆小的那个,拉拉前边人的竹竿,指着地下深深浅浅的脚印,颤抖道:“你瞅瞅,这里的脚印少说也得有几十号人,强子,我们走吧。”
      月光时隐时现,地下的脚印便在这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渐渐显露出来。
      被唤作强子的人这时心底也有点发憷,听到他的话,只好壮起胆子,压低声音吼道:“怕什么,指不定官家的人早走了,要不我们到这里以后怎么没见人过来?”
      胆小的却不干了,抬脚就要往回走,“你要在这里呆,就呆,呆吧,我要回家去了。”
      “呸,胆小没用的,一条红磷十两银子,你还想去码头给人家扛沙袋?”
      “扛沙袋也比掉脑袋好。”
      ……
      两人一时争执不下,寂静的夜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拉扯声。

      “想不到过了几年,禹国国都百姓的生活也到了这步田地,由此可见禹国国力早已江河日下。公子,只怕时机马上就到了。”
      “从禹溱老皇帝杀了林相知,禹国国败就只是时间问题。至于时机,不急。只怕禹溱膝下的几个儿子还没杀过瘾,我们只需要在暗中添把火就是了。”话毕,抬首往冷月湖那里看去。
      林渊见他动作,请命道,“公子,不如我将人从湖边引开,免得伤了林小姐?”
      “怎么,你很心疼?”
      林渊一惊,忙回道:“公子说笑了,我只是觉得以林小姐的心性只怕不会轻易杀了这两人。”
      身侧之人默默哼了一声,见两人往林子中心奔去,抬脚跟上。
      林渊在身后禁不住撇撇嘴,什么我心疼,只怕是你自己心疼——林渊对于自家公子这奇奇怪怪的态度早已见怪不怪:口口声声说要报复人家,但真到了挨刀子的时候,只恨不得将自己衣服扒了送上去,恨不得嘴里喊“我没穿衣服,捅我吧,这样省刀子。”
      林渊只见过林鹊时一面,但只这一面就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林鹊时是自家公子拼了命都要护着的人,只不过当时他不是林渊,公子也不是临溪楼,他们只是和醉天下做生意的两个陌生人,而林小姐在当时是谁呢?她是醉天下的老板曾玉。说起来,他对林鹊时的了解只怕皮毛都算不上——林相知的长女,醉天下的老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但就是这样一个连“知道”都算不上的人,却成为了自己职业生涯中需要时时顾虑的顾虑。
      但林渊有一件事说对了,以林鹊时的心性,她若与那两人撞上绝讨不到便宜,甚至还要遭罪。
      见临溪楼并不打算阻止自己,林渊无师自通,为自己找了一份好差事:扮鬼,将那两人从湖边吓走,吓得越远越好。
      月色如玉,湖边沁心的水草味像是春雨后被打散的红花落在人心间,激荡起层层涟漪。凝心细嗅,这股清香里却又掺杂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令人几欲作呕。
      那两人不知被林渊吓到了哪个角落,整个山野突然寂静下来。
      “啪”——伴随着一阵响亮的拍水声,一条矫健的红鳞雪鱼迎着头顶霜华自水面飞跃而出,鱼身甩动的水珠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好比绝世的水晶被抛光磨润后迎着月色发出四溢光彩。就在鱼唇刚触碰到在水面上方徘徊的小虫子时,一只黝黑的袖剑忽地从鱼身右侧飞出。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极速略过水面到达了红鳞雪鱼即将落入水中的位置,略一停留,便又踩水而归。
      袖剑三分之二大都没入鱼腹,鱼身被人紧握却还在微微抖动。
      背对光源,临溪楼只在地面投下一道细长的身影,面貌却不得窥见丝毫。唯那双微微向前伸着的手不知是不是因为月色,苍白的毫无生机,几乎与四周腾起的雾连在一起。
      林鹊时刚从那两名男子的惊吓中回过神,尚不及喘气,就见自己面前站了一个黑袍银面的男子。
      玉桓——林鹊时记得他,四年前曾以万金在醉天下买过消息,虽然她觉得那消息并不值这个价钱。
      “哟,曾老板,你不在醉天下卖消息贩鱼,怎么大半夜躺在冷月湖旁边,难道说,这是你们醉天下新出的菜式,就叫美人横卧吗?”
      若是换了往常,面对这番打趣,林鹊时定不会多加理睬,最多让曾清替自己应付两句,最不济,自己也会撒上点什么药粉,让他讨不了嘴头便宜。但眼下,她正忍着万蚁噬骨之痛,实在腾不出别的精力来对付他,便只好咬紧牙关,将身子尽量往湖边靠,让湖里的寒气去压制身上的燥热。
      临溪楼见她果然将头一埋,一副不愿与自己多讲的样子,心里更觉闷气,说出口的话也就多了几分狠厉,“我知你不愿与我有过多纠缠,心心念念想要旁人来救你,但你晓得吗?你等的人只在这两日就要大婚,现下他只怕正忙着布置新房,哪里还顾得上你。”
      不知是不是被这句话给刺激到,林鹊时一直压在喉咙里的呻吟不小心从口中溢了出来,虽然只有短促的一声,但也足够临溪楼在这暗夜里听的一清二白。见她额头上的汗珠愈发密集,临溪楼终是弯下身去探她的脉。
      杂乱无序,漂浮不定,缓慢无章,临溪楼神色越来越冰凉,等到最后只恨不得将林鹊时的胳膊给卸下来。
      “好,好得很,想不到曾楼主竟惹得旁人下这么重的手。好,好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躺在地上的林鹊时闻言神色一紧,但随即舒展开来:命不久矣吗?其实在今天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有几年光景可以虚耗,却原来是命不久矣吗?其实这样也好,爹爹死了,林家满门灭绝,留她一个孤女在世,生与死又有什么区别呢?想到这里,林鹊时忽然觉得身上的伤痛好像都减轻不少。
      临溪楼目不转睛盯着她,见她缓缓闭上眼,俨然一副准备撒手人寰的样子,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气得从胸腔里跑出来。
      “做什么这幅姿态?曾楼主难道不想知道你等的人究竟娶了哪家姑娘?”见她仍不回话,临溪楼自顾自道:“是曾楼主同父异母的胞妹啊。说来,楼主的胞妹,林凤时倒是好命,先是在满门抄斩的噩耗中全身而退,后是嫁入皇门,一步登天。你说,六皇子禹言来日被册为太子,她是不是功不可没?”
      说来,林鹊时和林凤时虽同为相府小姐,但处境却大相径庭——林鹊时生母李氏乃是当朝一品尚书李锦然独女,不仅家世显赫,才名更是远播,只因某次春游结识了尚未拜相的林相知,两人互生心意,便订了良缘。刚婚的前几年,林相知待李氏也是十分好的,不论朝务如何繁忙,总要归家为李氏做饭食。但正如所有画本子里写的那样,再好的感情在穷岁累月里也有遭不住的考验,李氏的身子在生下林鹊时后便总不大好,而林相知的母亲又对孙子极度渴望,便瞒着他定了林凤时的母亲元氏,之后元氏生下林凤时与林清时,林相知的态度便有了明显的变化——虽仍将李氏放在心头,但放的人多了,难免会力不从心,再然后,李氏便在林鹊时五岁时撒手人寰。说起来,这一桩桩事情与林凤时并无过多干连,但林相知心里觉得对不起李氏,便加倍对林鹊时好,对林凤时便有些应付。
      按理说,林氏被灭门,就算求佛告神,林凤时都不该是逃脱于难的人。这话倒不是说林凤时该死,而是她一直待在相府里,哪里来的机缘结识禹言?更何况,禹言带兵抄林家的消息,她作为醉天下的老板也只提前一个小时知道而已。想到这里,她若还不晓得林氏灭门惨案中的蹊跷,她就枉为醉天下的老板。
      临溪楼见她不再一副要生要死的样子,敛了神色说道,“其实呢,哪怕你病入膏肓,我还是可以帮你拖一拖的,只是我今日若救你一命,你便要以命相报”言罢,从袖子里拿出个白玉瓶,从瓶子里倒出颗丹药来,“你若无异议,便吃下这药丸——虽则活命,却将困顿终生。”也不逼迫,只将拿药丸的手在林鹊时唇前停留着。
      “好。”沙哑的嗓音从唇间溢出,却好似用尽了全部的精力。
      “好。”临溪楼满意地笑了笑,将那粒药丸送进林鹊时嘴里,站起来迎着月光微微招了招手。“不问目的,只为达到自己所求,曾楼主果然是爽快人。记住,临溪楼——你毕生都要忠于的人。”
      随着药丸入腹,刚才还奄奄一息的女子终是恢复了神志。
      林鹊时用一只手支地,缓慢地将平躺在地上的身体逐渐移到柳树枝干上,口中微微喘气。
      临溪楼亦在她旁边左下,屈膝撑着手肘道,“当月歌,七日之内出得灵州城便到蕲州城外的云凌山庄,报出此名,自有人为你安排一切。”凝眸注视她片刻,一哂,缓慢开口:“我从不收无用之人。”语罢,也不等对方回应,自顾自取了红鳞雪鱼腹部处的袖剑便往林中深处走去。
      待临溪楼离开,林鹊时又重新闭起了双眼。细细回味刚才所食药丸在唇间留下的味道,却是只能分辨出袭肠草这一味。抬眸凝视躺在远处的红鳞雪鱼,林鹊时不由面色微冷——前两日她被禹言诓骗着使用了只能以红磷雪鱼做解的毒药,今天却又吞食了与红鳞雪鱼相冲的袭肠草。且不论药丸中那另外两味自己分辨不出的成分是否与红鳞雪鱼相冲,单是袭肠草与红鳞雪鱼反应时产生的痛楚就不是普通人所能够承受的。
      身边从容不得无用之人吗?呵,这世间又有哪一处是无用之人可以立足的?
      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气渐渐恢复过来,林鹊时撑着身子站起来走到临溪楼扔下红鳞雪鱼的位置,才发现那里竟然还放着火折子。用一只木棍将鱼贯穿放在被自己烧得通红的火苗上烤制,不一会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鱼香与焦糊味。将火掩埋,把整条鱼褪下,胡乱地撕掉两块鱼肉塞进嘴里大嚼两口,来不及品出鱼肉焦糊发出的苦涩与未熟的腥气,林鹊时便直接把那枝略显焦黑的木棍塞进嘴里。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林鹊时浑身便像是着火一般灼热。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缓慢滴落,她却只能紧紧咬着木棍,连抬手擦拭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本看不清楚肤色的脸颊这时却像是盛夏余晖中分外灿烂的晚霞——不是晚霞,胜似晚霞,那妖娆的红色却比池中飞跃而出的红鳞雪鱼还要抢眼。
      “唔···”林鹊时发出一连串低哑的呻吟,整个人禁不住开始在地上打滚。那头本来被松松挽在脑后的垂发这时散落开来,随着地上身影的移动而来回调换位置,就像乱舞的树影。
      就在那阵宛若烈火灼肤的感受逐渐退下去的时候,一阵锥心之痛却忽地从心底传来——宛若万蚁噬心。林鹊时牙关紧咬,口中蹦出咯咯的咬声,那张刚才还通红的脸这时却已惨白如纸。发鬓尽湿,她整个人禁不住重重地抓向自己的胸口。指甲尽断,皮肉模糊,却是丝毫不能减免胸口传来的那阵痛楚······
      汗水滑进眼里,激起一阵酸涩。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理由,林鹊时终于挨不住地呜呜哭出声来······
      “鹊时,你会保护我吗?”
      “鹊时,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这个位子,是踩着别人的累累白骨上来的。”
      “我慕言此生定不负林鹊时。”
      “对不起,我这一生最无奈的事只能是负了你。”
      ······
      泪眼婆娑中,林鹊时好像是将与那个人相守十六年的时光又过了一遍:地位尊崇,他却小心谨慎,寻求保护;如履薄冰,他只能接受命运,满怀愧疚;相许不负,他却另觅佳人;大婚在即,他一脸悲伤诉说自己的无奈······
      如果一直这样也许挺好。没有仇恨——他还是那个人,自己还是自己,他们还是最初的样子。
      “儿臣······,愿迎娶林相之女林凤时为妻。”
      “林相把持朝纲,意图谋逆,儿臣请愿将其一网打尽。”
      “林鹊时,这世间大抵再无你牵挂之事。”
      “有,杀你。若得活命,拼尽余生。”
      “啊······”一阵痛呼好似直接从腹腔发出,那本在口中咬着的木棍却是被生生咬作两截摔在地上躺着之人的面颊处。一道猩红的血痕沿着嘴角溢出,几乎将林鹊时整张左脸涂满。
      在世间,比死艰难的是生存,比生存更艰难的死里求生。抄家大恨,杀父之仇,她怎能忘记?
      强忍痛楚,却是再无点滴泪水滑落。
      一柱香之后,林鹊时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水池边洁了面,捡起地上那身褐色补丁乞丐装换上,终是向着蕲州城的方向走去。
      “公子,她熬过去了,现在已向着城门而去。”隐风对着面前紧闭双眼的男子略一躬身,语气中满含赞叹及惊讶。
      临溪楼并不作答,只摆摆手挥退部下,整个人便重新隐进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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