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游》半窗残月

2、神秘女孩

　　二神秘的女孩

　　伽罗岛，是一座被包裹在无边无际的蓝色海洋里的，孤零零的小岛。岛民们附海而活，海平则喜，海癫则哀。海洋带给他们生机，希望，偶尔的，也会赐予他们一点绝望。
　　人类太渺小了，渺小到无法与自然你的力量相抗衡，这是很久很久以前，人类就意识到的问题。所以如何存活，如何美满，如何在有限的生命里攫取无限的安然。
　　只有依附神明。

　　海神是这个岛唯一的信仰，是拯救，是无可比拟，是这个岛镌刻的宿命，是这个岛安然的保障，也是这些岛民赖以安身的缘由。
　　因此，每隔三年，岛民们都会为海神举办盛大浩瀚的流光祭典。正是桃花盛开的春日，天气逐渐回暖，万物复苏，生机勃勃，岛民们感谢海神的恩赐，祈求风调雨顺，安居乐业。岛上各处张灯结彩，铺设摊点，举行祭祀活动。不远千里，从王都购买烟火，点亮茫茫大海的漆黑旅途，也点亮每个岛民信奉的心。
　　律走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上，来参加这场为海神举办的盛大庆典，路边摆出来的各种琳琅货物，令人目不暇接，有些是他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他今日才从遥远的大陆抵达这座遥远荒芜的小岛，心里仍然忿忿难抑，预计了无数这边荒凉破败的景象，却赶上三年一见的大典。毕竟是孩子，很快就将来时的不满统统忘记，眼里全惦记着目光所及的新奇。
　　管家和善生紧紧地跟着他和佑天，一个付钱，一个拎东西，佑天比他还小几岁，在市集上蹿下跳，不论什么都要跑去看一眼，累得管家苦不堪言，他自己也玩得不尽兴。于是他对管家说，“你们陪着佑天吧，我自己逛，不用管我。我认得路，逛一会我就回去。”
　　说罢，律便一溜烟跑了，也顾不得听仔细管家喊得是“使不得啊小少爷”还是“那不行啊大少爷”。

　　街上人山人海，不一会儿，就看不到佑天他们的影子了。律喜滋滋地掏钱买了一串糖糕，边吃边逛。这小岛的市集和成安国王都的市集大有不同，许多东西都是用贝、海星、珊瑚制成的，这些只有沿海地带才会盛产的东西，激发了律强烈的收藏心。
　　“来看一看啊，七色深海贝壳”
　　“黑色的蚌珠，只此一颗了”
　　“沉船宝藏里挖出来的银器哦”
　　“杜鹃花胭脂哟”
　　“冰藏了一整个冬天的海星琥珀哦”
　　在诸如此类的热切叫卖声中，给自己买了一块海星琥珀，给母亲买了一条粉红珍珠项链，提了一盏印有游鱼影子的水晶花灯，又被花灯摊子旁鱼脸商贩的水鬼面具吸引了注意力。摊子上的水鬼面具都涂着颜色鲜艳的油彩，用精美完整的贝壳、海星或者珊瑚点缀着，充满神秘的美感。律注意到最右边挂着的一只面具，镶嵌那张面具左半边的贝，有些轻微的龟裂的细纹，不似其他面具那样精美无暇。
　　律被这只面具吸引了。
　　瑰丽狰狞的面具，破碎的面具，和其他面具不一样的面具，那半边破碎的脸，像极了一个因痛苦扭曲了五官，却不敢声张的情绪，如同内心的自己。
　　律太想要这张面具了，多么符合自己心意的玩具。
　　“我是你的，请带我走吧。”
　　受着它的蛊律不由得伸出手去。
　　令他以外的是，这种类似于残次品的物件，还会有别的人欣赏。
　　在他伸手去够那张面具的同时，有另外一只手伸了过来，死死地将面具拽住。
　　“喂，这是我先看到的！”
　　和他争抢面具的是一个女孩，还没等律反应，女孩就朝他喊了起来。
　　律扭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孩，衣衫褴褛，光着脚，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模样，似乎是一个小乞丐。
　　他心觉好笑，道：“姑娘这话讲得好没道理，我可在这里站了很久了，一直盯着这面具看呢，正要取它呢，你就冒出来了。怎么？这面具是谁先看到就是谁的吗？那按你这么说，肯定是我先看到的。商家，你说，我俩谁先来的？”
　　他们的对峙让鱼脸商人尴尬不已，仿佛即将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他暗自打量着眼前俩人，一个是衣着华贵的小公子，一个是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这小公子在别的地方买一堆东西了，可见是个有钱的，从做生意的角度来想，或者不管从什么角度来想，这个穷得叮当响小乞丐根本不在他考虑的“客人”范畴内，管他谁先看到的呢，谁有钱买就给谁呗。
　　女孩似乎看出来鱼脸商人的心思，抢在他张嘴前说道：“哎哎哎，算了算了，这面具是我先看到的，不过本姑娘大方，让给你好了。”
　　但还是死死地拽着面具不松手。
　　律没有想到她这么言行不一，嘴上说着给你吧给你吧，却将东西死死拽在手里不放。律瞅着她俩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也不知道她会耍什么花招，想着快快付钱了事算了。扭头问鱼脸商人“这面具怎么卖啊，我买了。”
　　说罢就去翻自己的荷包。
　　咦？
　　我的荷包呢？
　　他惊慌地抬头，却看到那个小乞丐手里拿着一只暗蓝色绣金虎纹的荷包，一脸得意的冲他笑。
　　“你！你这个小偷，把我的钱包还给我！”
　　“这个是你的吗？我刚刚在地上捡的，那还给你吧！”说罢，女孩将钱袋丢了过来。
　　他急忙伸手去接，也顾不得刚刚死拽在手中的面具了，女孩子一把抢过水鬼面具，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迅速地戴上了那张律想要的碎脸面具后，遁入如潮水一样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喂！你！站住！”律还没反应过来，女孩就像一只泥鳅一样消失在人群里。只留下一阵淡淡的香气。
　　律觉得香气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闻到过，正打算去追她，却被鱼脸商人一把拽住了。
　　“小公子！你可不能走，我那面具还没付钱呢！”
　　“又不是我拿走的，为什么要我付钱，你去追那个小乞丐啊！”
　　“那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故意来诓骗我？现在顽皮的孩子可多了去了，专门拿我们这种苦命人消遣。”
　　“你！我怎么可能和他是一伙的？你快放开我，我现在去追她还能追上。”
　　“那可不行，她去哪里了我已经没地儿找了，你再跑了我可亏大发了，不给我钱你休想离开！”
　　鱼脸商人态度强硬。
　　“算了我给你！多少，快我着急去追她，再晚就真的追不着了！”律又气又急，被小贩扯住动弹不得，忙去荷包里翻钱，打开却看到荷包里装的都是石头。
　　鱼脸商人瞬间变脸，“你看看你看看，就说你们是一伙的吧，你们就是计划好从我这里偷面具，刚刚演得还挺像，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抓住你，你们就得逞了！”
　　律瞬间感觉自己百口莫辩。好好地出来逛个街又是被抢面具又是被偷钱的，真是倒霉死了。眼下这个小贩定是不会放过自己，要抓自己去见官吗？这里的官是谁啊？将军吗？
　　正当律愁眉苦脸的时候，身后穿来老管家亲切的叫喊。虽然老管家声音沙哑，不甚好听。但此时此刻，于他而言真是宛如天籁，宛如仙音。他激动地回头，看到管家一手抓着拓跋佑天一手抓着满怀抱东西的善生朝自己奔来。
　　“大少爷你可真是让我好找，这市集鱼龙混杂的，你要有个三长两短老奴可怎么给将军交代啊，这您也逛大半天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也该回了，走吧？”
　　律看了看老管家，又看了看鱼脸商人，激动地点了点头。

　　鱼脸商人看了看律，又看了看老管家，也激动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真是救我一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