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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夏日相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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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扯一番之后,他们终于开始干正事,背着器材钻到主路旁的山坳里采样。江然就老老实实地等在边上,拍花,拍草,拍男朋友。
那些石缝里颜色诡谲的藓,湿土覆盖下的野生菌菇,又或是通过啼叫精准判断出来的飞鸟……虽然达不到寻归荒野的程度,但也如此地接近自然,如此神奇地闪耀着生命的奥义。
一路上歇歇停停,四人登顶时,天色已暗。暮色还未褪尽,星光就从漫无边际的织布中透出亮色。
他们比肩而立,等待落日彻底淹没于群山之脊,等待星辉璀璨、月影清疏,等待簌簌的冬风吹乱芒草。
廖远把手电打开。
他是吊儿郎当的北京爷们儿,也是用情至深的愁苦文青。此情此景下,他盯着浑浊的夜空,几乎是呢喃地开口:“我前女友后来又愿意和我牵手了。”
“她告诉我说,那些献出生命的实验动物最终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我们解剖的兔子、小鼠会在离我们最近的地方熠熠闪光。 ”
付杨听完敲了敲他的脑门,骂了他好几句夜来非,最后又拍着肩膀安慰:“难受的事咱能不能不提了?”
“不能。”廖远眼眶微红,“我前女友心多善,说的多好啊,就该裱起来立在实验楼门前,抚慰我们这些生科狗的良心。”
“行行行回去就裱,师兄赞助你三百块。”
廖远像个小孩无理取闹:“那我前女友还说了那么多理儿呢,你三百块哪儿够?”
“不够去找老纪啊,他有的是钱。”
“那恐怕不太合适吧。”纪池闻声抬抬眼,“我养女朋友的钱拿去给你纪念前女友?我愿意给,你好意思收吗?”
“……行。”廖远唾弃地斜了他一眼,“有女朋友真他妈了不起。”
江然在他们你来我往的话语声中有些失神,就连纪池说的那句暧昧话,她听完也没有几分动容,只全神贯注地盯着夜幕里忽闪的群星,思维停在廖远前女友的理论当中。
海洋与土地是生命最庞大的两个温床,而浪漫一点地想,星空同样辽阔,为什么不能是生命冷却之后的栖息之所呢?
当岁浪时潮不再奔涌,不如就变成夜幕中忽闪的星子,剥离过往那些刺促不休的琐碎生活,待在高空之中无所事事地发光、游荡、被人想念。
左边那颗孤零零的大概是巴甫洛夫的小狗,成簇的星群的应该是摩尔根的果蝇,最远最亮的一定是登上太空的流浪犬莱卡。
最后,无数消失的人也会闪耀其中。诗人、医生、科学家、零食屋的主人与开巴士的司机……那又将是个完整的、悬挂在高空的真实世界。
而梦里出现的那个刘斐童,江然希望她会是靠近月亮的那一颗星,能在黑暗之中找到光亮。
失神到一半,纪池蹭了蹭她的手肘,偏过头看着她:“在发呆?”
江然摇摇头,环住他的手臂,很轻地嗫嚅一句:“我在想,我们以后能不能一起变成星星?”
纪池似乎理解这种天真的浪漫。他旁若无人地亲了亲她:“会的,江然,我们会变成一对双子星。”变成质量接近的两颗星体,彼此吸引,互相环绕,永不分离。
付杨和廖远看不下去,嘘了好几声,故意拿着手电晃人眼睛。气氛一下子没了,江然在调笑声中闹得满脸通红。
……
但不管怎样,野外科考愉悦且充实。江然一边陪男朋友,一边完成了课程作业。回去之后,她把照片编排成册,制作了一本《寻归荒野图鉴》,在众多人物特辑中显得清新脱俗。
林老师给她写的作业反馈是:“拍得不错,有个生科院的男朋友,思路确实不大一样。”
谢谢老师夸奖!我爱我的男朋友!
而纪池也用江然拍的那些照片写了一份科考报告,导师看到精巧的构图与清新的色调之后无比意外:“照片是你们仨大老爷们儿拍的么?倒是漂亮的很?”
纪池明目张胆地显摆:“全是我女朋友拍的,确实漂亮吧。”
导师拍拍他的肩膀:“小纪不错,女朋友也不错。”
岂止不错!女朋友天下第一好!
*
日子不温不火地继续。
晚上纪池闷在实验室做合成,舟可温来送报告,后头还非常高调地跟着一个方季廷。两人不仅穿着情侣外套,还腻腻歪歪地拉着小手。
纪池放下试管,瞥了他们一眼,酸溜溜地揶揄:“你这个小男朋友还挺黏人?”
舟可温点点头,大方承认。而方季廷心想你不服啊,接着意有所指地反驳了一句:“怕你们实验室里有人瞎惦记。”
他在说付杨师兄,舟可温的前男友。所幸人不在场,免去许多尴尬。舟可温揉了揉他的头发,让他乖乖等着,自己拿着报告去找师姐交代内容。
实验室里没几个人,离心机嗡嗡作响,试管相撞叮铃当啷。方季廷无所事事,看着眼前的白大褂,思考着应该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纪池冷不丁地提醒一句:“你左手边那是离心机,建议最好离远一点。”他顿了顿,“免得被转子砸穿脑袋。”
“……”
方季廷无语,最烦有人在他面前摆架子了,于是不动声色地挪到纪池身边,闲闲地看着他:“学长不黏着女朋友么?”
纪池从试剂堆里抬眼:“你看我像你这么不务正业么?”帮女朋友写西语作业不说,还一天到晚非要跑来北大乱晃。
方季廷纠正他:“这不能叫不务正业,陪女朋友就是我的头等大业。”
“……”像话吗,友校的作业是不是布置少了。纪池白了他一眼,“舟可温不嫌你烦吗?”
方季廷呛声:“那江然不嫌你性冷淡吗?”
空气里僵滞几秒。
方季廷眼见着纪池的耳根迅速蹿红,他心里一咯噔,立刻拖腔带调:“不会吧?哦——”
哦你妈,能不能赶紧滚。
纪池戴上护目镜,没再搭理过他。
而方季廷洋洋得意,待在边上十分悠哉地刷着朋友圈。过了一会儿,指尖停在江然的最新动态上,他笑得更加得意:“好像确实不嫌,我看江然和同学玩得有滋有味嘛,今晚还打算一起唱K?”
纪池瞥了一眼手机,照片里洋洋洒洒一大票人,偏偏女生很少,稀稀拉拉地散在四处。江然坐在角落,左边是见过面的舍友,而右边杵着的男生怎么看怎么碍眼。
方季廷不嫌事儿大地煽风点火:“江然这加的什么社团啊?怎么这么僧多粥少呢?”
关你屁事,纪池暗暗地咬牙切齿。
然而明面儿上看着依旧冷静,还能不紧不慢地晃一晃试管。浓硫酸,量虽然少,但腐蚀性够强。他看了方季廷一眼:“学弟要不然先走?没穿实验服,没戴护目镜,万一溅到了也挺麻烦。”
“……啧啧啧。”
气急败坏了吧,方季廷见好就收。
恰巧舟可温处理完事情正往这边走,他立刻迎上去,揽过女朋友的腰际,朝着纪池客客气气地说了声:“学长回见。”
隔开两米远,方季廷又像狗一样地补上了后半句:“我就先和女朋友约会去了,祝学长实验顺利。”
……很烦,友校作业确实布置少了。
*
半小时后,江然收到了男朋友的微信。纪池给她发了个定位,言简意赅地问:「方便出来吗,我在商场四楼。」
……?!江然又惊又喜。
她正觉得包间里太过喧闹,一群人光光唱歌不够,还兴致盎然地玩起了狼人杀。而自己从头到尾连规则都没摸清,只能无比尴尬地匿在角落刷着手机。
此刻江然如蒙大赦,和陈希俞打了声招呼,贴着墙边毅然开溜。
纪池立在门口等人,冬天穿着一身毛呢大衣,整个人利落又温暖。江然冲过去抱他,踉踉跄跄地跌进怀里,勾住脖子黏糊糊地问:“你怎么过来了呀?”
那语气和脸蛋都太可爱了。纪池卡壳几秒,总不能说自己被方季廷激得无心实验吧。
他搓搓鼻子,扯了个像模像样的理由:“过两天是陈以薇生日,我来挑份礼物,顺便接你回去。”
“那礼物呢?你买了什么?”
“还没买呢……”一下计程车直奔四楼,哪儿来的时间买。纪池捏了捏她的手指,“要不我们随便逛逛,你帮忙挑一挑?”
“好啊。”江然求之不得。
仔细想想,两人和好之后,还没像这样手牵着手、肩抵着肩地一起逛街。途径的那些奶茶店、游戏城与文创空间……全都编织起某些历历在目的往事。
他还是不让她喝多冰的波霸奶青;还是耐心地陪她在扭蛋机前浪费时间;还是愿意和她一起穿那些粉不拉几的情侣款……
他们依旧青涩,也依旧相爱。
路过一家首饰店,江然提议要不然给陈以薇买对耳环算了。
“那不行。”纪池非常执着,“耳环这种东西只能买给女朋友。”
“但我都戴不进了。”江然有些遗憾,“要不什么时候再穿一次?”
“那会疼么?”纪池捏了捏她的耳垂,封住的洞口依旧留着浅痕。他盯着思忖片刻,“算了,还是别打了,我看现在就挺好的。”
他舍不得江然遭罪。
更隐隐觉得……
自己产生了某种奇怪的「癖」。
总喜欢在亲她的时候,一点一点地逡巡至耳畔,用鼻尖轻蹭细颈,用唇齿厮磨软肉,然后抵达那寸米粒大小的伤疤,吞吐呼吸,细细描红……
而江然对此一无所知,只感觉耳垂被他碰过之后,立刻没出息地微微发烫。可能不是微微,而是非常非常非常烫。
然后他们各怀心事,全都默默地开始猛灌奶茶。纪池在心里暗骂方季廷;江然反思自己为什么脸皮太薄禁不住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