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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写山 ...

  •   午后,路笙坐在露台上翻画册,都是一些风格独特西方小众画家,她看得入迷,一时没有发现禹长歌站在身后。

      有淡淡的烟味,路笙皱起了眉头,她闻不了这个味道,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些女孩子对抽烟的男人那么着迷,陈宁宁说这事得看脸,她却也没觉得。

      “你怎么还抽烟?”路笙抬起头说道。

      “一时戒不了。”禹长歌有些尴尬,在路笙的对面坐下来看手机回消息。

      半晌无话,路笙自顾自翻着画册,翻完了一本又拿起一本,直到三四本画册都翻完了,她又拿起手机刷起来。

      忽然电话铃声响起,路笙看了看提示,是瞿莉华的。任它响了一阵,禹长歌有些不耐烦,皱眉看她,她只得接起来。

      “喂?”

      “路笙,你在哪呢?是和长歌在一起的是吧!”

      电话那头瞿莉华的声音洪亮而具有穿透力,路笙忙把声音按小:“是在一起,晚几天回。”

      “哎哟!”瞿莉华大叹一声,“都怀孕了还瞎跑什么啊,赶紧给我回来安胎,前几个月最危险了!”

      “他说这几天陪我转转。”路笙说。

      “噢......那你们自己安排,长歌平时事务那么多还抽空陪你,你就别使什么小性子了,服个软认个错也是应该的,你这样跑出来他多担心知不知道啊?”

      瞿莉华又开始数落她,路笙忽然烦躁起来:“我知道啦!还有事,先挂电话。”

      电话那头欲言又止,想到两夫妻正在一块待着,这才作罢。

      “你妈妈打来的?”禹长歌问。

      “对呀,可要紧你了。”路笙没好气地道。

      禹长歌微露得意,双臂撑着桌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却不说话。

      路笙最不喜欢他这样,看得心里毛毛的又不好发作,于是打算回屋子里去。

      大学里她学的是数字媒体,并不是传统的纯艺术门类,但当时决定要学艺术的初衷却只是想记录生活表达心声,创造想象中的世界。好久没碰画笔颜料,她心里有些久违的兴奋,也不免有些怅然,时间真的会冲淡一个人心里的信念,多年前无比澎湃的向往也会在时间冲刷下变得模糊不清,好像大多数人的执著都只有一段限定的时间,过期便消失了。

      那时路笙最喜欢用色彩,最热衷画风景,莫奈和西斯莱的色彩运用最深得她心,她向往画中的清新的田园风光和浪漫朦胧的诗意,将现实世界中转瞬即逝的美定格在画布上。画中不常出现人物,只有宁静的风景,置身其中什么都不用想,可以自由呼吸安静和孤独,可以忘记生活中令人郁闷的事情。

      上初二的时候,瞿莉华在和路勇开始了漫长的婚姻拉锯战,那时路勇在批发市场做生意,瞿莉华只是普通的小职员,三口之家的生活普通平凡持续了十数年,终于在这一年开始出现裂痕。路勇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那一带进货的小贩们口中的“路老板”,十多年郁郁不得志的路勇自此翻身,扬眉吐气,有些飘然起来。

      普通中年男人飘然的后果,往往都是不大好的。父母当时瞒得隐晦,以至于到现在路笙也没有真正知晓当年的所有,直到后来路笙考上大学才知道二人早已各过各的。三年后,路勇检查出癌症,病情恶化去世,瞿莉华也只是冷冷笑骂他活该,报应不爽。

      这些事只过去了三年,路笙却早已习惯了缺失父亲的生活,其实走到哪一步终究是他们大人的事情,谁欠了谁的,报应都会分明,做委屈愤恨状不过是让自己看起来变得更可怜懦弱。每次路笙想多问几句,瞿莉华总是驳回,渐渐地她就不在乎这件事了,母女二人的日子照常过着,就当路勇这人从来不存在过,除了该得的遗产,她们和他没有任何瓜葛了。

      现在,瞿莉华拿着路勇的遗产开了几家美容机构,女儿学有所成工作稳定,还嫁了个好夫家,也算没被命运亏待,就算自己婚姻不幸,但后来得到的这些补偿也足够太多,遂一改往日刻薄哀怨,喜滋滋地做一个贵妇人,对路笙也比从前关怀殷切。她也是打心眼里满意和爱护这个女婿,也是,能一出手就送那么多房车商铺,逢年过节礼节周到的女婿,哪个丈母娘不被哄得心花怒放呢?

      路笙刚起身,就见简露推开玻璃门出来,手上端着一盘水果笑道:“二楼有电动游戏呢,怎么不去试试呢?”

      “不了,我这里有点事,等会吧。”禹长歌说道,然后又对路笙说:“你去吧,别在这吹风。”

      路笙抱着画册起身,对简露说道:“下午写生,你也一起吗?”

      简露眨眨眼示意非常愿意,遂端着果盘一同回里屋去了。

      下午阳光正好,二人坐在临山的露台上,穿好作画围裙,挤好颜料,对着画布勾勒景物轮廓。简露看到路笙的手法颇为熟稔,神色专注比对景物和画布,淡淡几笔勾成形状后,就换了支大排刷刷底色。

      简露看她脸色闷闷的,目光黯淡低沉,以为她和禹长歌闹别扭了,便开口道:“和禹长歌吵架了吗?他这人脾气是有些古怪,你有时候别太往心里去,放一放就散了。”

      路笙觉得有些好笑,有那么明显吗?于是道:“没有,我这几天心情有些低落出门走走,他跟过来我不高兴而已。”

      “原来是这样,我以为你们计划好出来玩一趟的。”简露说。

      “我只打算一个人来玩的。”路笙撇撇嘴。

      简露还想多问几句,但毕竟夫妻之间私事多问了显得八卦,见路笙显然也不想多聊,于是悻悻的放下话头。

      在一片低气压的氛围里,简露瞬间竟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孩也有些捉摸不透,和某人如出一辙,是否这也是夫妻的缘分呢,有些人的分离是命运里注定的擦肩而过,而有些人在一起则是命运中必然的相逢,远在异国他乡的那个旧友是否知道这一切并欣然接受了么?有时候作为一个旁观者,她能做的只有默默见证身边人在岁月里的一切变故,对一切只有叹惋罢了。

      午后的光线很快就变得热烈而浓郁起来,二人的画作进入收尾阶段,放下画笔退至远处,画面笔触色彩和塑造手法各有特色,简露的更显柔和清丽,路笙的则用色大胆,亮眼奔放。简露很喜欢这种风格,虽出身学院但仍有个人强烈特色,更含心境情绪的表达才更动人,她连连拍手叫好,路笙的脸上也漾出笑意,对简露道:“画如其人,很少有人能把色彩用得这么高雅清新。”

      “不介意的话可以把这幅画留给我么,我裱好以后上二楼展厅挂起来,也算是个纪念。”

      路笙点头答应,帮着一起收拾画具。太阳西沉,暮色四合,山中归鸟鸣叫,山色浓郁斑斓,“这才是我最喜欢的时候。”

      简露顺着她的目光向露台外看去,夕阳下的天空与群山瑰丽绚烂,笼罩在迷人的异色中恍如幻境的国度,心下又对路笙多了几分了解,她外形虽年轻出挑但内心沉稳而不失烂漫,是个很有意思的女孩,好像你总是不知道她会给你什么不知道的惊喜。

      “晚饭我们吃意面吧,你和禹长歌要下山还是住一晚呢?”简露问。

      “噢......?”路笙才想起没和禹长歌商量,“我去问问他。”

      她踩着拖鞋下楼,大厅里雪白的纱灯柔和地填满了整个空间,禹长歌坐在沙发上,电视在放无聊的新闻,路笙走近了坐在沙发的另一侧,才发现原来禹长歌已经睡着了。

      “我们回去吗?”她拍了拍他的肩。电视的光线有些刺眼,禹长歌皱眉睁开眼睛,眯着眼环顾四周。

      “给你。”路笙把茶几上的眼镜递给他。

      “吃了饭下山吧,八点前还有车。”他戴上眼镜,低着头拨弄玻璃盏里面的烟灰,声音有些沙哑,被吵醒好像让他有些不悦,路笙不知道是因为他生来脾性如此,或者还是因为自己。

      “知道了。”她起身往厨房走,什么脾气,本姑娘才不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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