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灯》mintstar

4、山顶小馆

　　坐在车上，沁凉的山风拂面而来，路笙才觉得舒服一些。

　　她将风衣拢好抱着臂看左右风景，禹长歌舒展双臂靠在座椅上，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墨镜。

　　“你还挺悠闲的。”路笙说，“那我们一会儿吃完饭干嘛呢？”

　　禹长歌偏着头，“我想想，这个地你不是来过么，比我清楚。”

　　路笙愣了愣，确实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这了，从前还在学美术的时候她就来过这儿一次，当时跟着画室几百人，每天对着山野和古建筑画呀画，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好好玩玩。况且当时是什么也不懂的高中生，既没多少钱又不会玩，和现在不能相提并论。

　　“我当时只想着画画来着，在山里面瞎转悠，哪有你那么会玩呢。”她眨巴眼睛，“我就跟着你咯，你说的陪我的，不然我就回家了。”

　　“嗯，回家可以。”禹长歌笑得意味深长，路笙才觉得上当，又不说话了。

　　车前的师傅突然开了口：“哎呀，这里好玩的地方也有不少嘛！这几年好多老板都投资啦，什么温泉山庄呀，农家乐呀，多得很呢！景区里面那些早就看腻了，几座牌坊没什么好看的，还是小资一点舒服些嘞，游山玩水才有意思！”

　　路笙点头深表赞同，和禹长歌在一起时，她只对这些吃喝玩乐极尽享受的事情感兴趣。

　　白色的小车一路狂飙，终于绕到山顶的平台上，路笙才发现原来这处别有洞天，果真不是寻常的地方。说是农家乐，不如说是山间别馆，田园的自然气质与现代风格完美结合，群山环绕下白色简约的小楼，玻璃的材质用得独到，整个空间明亮柔和又通透自由。曲曲折折的回廊边栽种着丛丛植物，小株的翠竹掩映了淡雅的竹帘，屋檐下的风铃卷着风叮铃作响。

　　日头高悬，满山蒸腾着独特的植物香气，小院子里也洒满了温暖的阳光。

　　见他们进来，水池边正拿着鱼食喂鱼的一个女子笑吟吟地起身迎接，那女人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针织毛线套裙，微卷的栗色长发披在肩上，耳环和项链新巧得独具风格，浑身散发着自然纯净的姣好气质。

　　“哈喽，等你们好久啦，快进屋子吧。”那女子笑起来，眉眼弯弯，牙齿又白又亮，亲切而明媚。

　　“路笙，我太太。”禹长歌和那女子握了握手，把路笙轻轻推到前面去。

　　“你好，我是路笙。”路笙点头问好。

　　那女子眼波一转，望着路笙，笑道：“好可爱水灵的妹妹呀，今天终于见到真人啦。”

　　“啊......”路笙不知道回什么才好，她分不清什么是客套话什么是真心话，应对起来差点火候，只会干巴巴地噎在那里。

　　禹长歌揽过她的肩膀：“你不是说口渴吗，进去喝点东西。”

　　三人步入内室，偌大的空间被分割成若干个区域，有厨房餐厅，也有瞰山景的阳台花房，有喝茶聊天的茶室，也有做手工和陶塑的区域，最让路笙眼前一亮的是那个明亮整洁的画室，地下置着几幅大小不一的油画，颜色鲜艳而绚烂，十分夺人眼球。

　　路笙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服务生，这座小房子看起来就好像是某个品味不俗的人的私宅。

　　“刚才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简露，上高中那会就和禹长歌认识了。“那女子端来一壶花茶，给二人斟水，”我现在是一家艺术机构的负责人，在这开了家私墅，有空了就会过来度度假，亲自招待一下客人，你们真算来对时候了。”

　　“十几年了，见个面也不容易。”禹长歌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

　　“你是大忙人呢，说起来也真是，虽然那时候我们这帮人玩得那么好，可现在怎么也凑不齐了，真想哪一天我们一个不落，好好地聚一场。”简露双手捧腮，望着窗户外面的天空，眉眼仍是含笑。

　　禹长歌点头若有所思，声音微沉：“是凑不齐了。”

　　路笙默默地喝着水，从阳光暴晒的地方转到阴凉处脸就很容易发红发烫，她抬起手用指腹触脸，安静听他们对话。简露注意到她，对禹长歌说：“ 你们结婚有两年了吧，当时你们婚礼我还在国外回不来，没能亲眼见证你们的幸福时刻。”

　　“那时候匆忙，没提前告诉你们。”禹长歌说。

　　简露又微笑看向路笙，是瓜子脸白面皮，黑黝黝的眼瞳忽闪着，尤其那对扇形的双眼皮，自有一股清灵妩媚，眼角处微微泛红，桃花一般妖矫。禹长歌的品味一直专一。

　　路笙坐不住，起身道：“我去院子里随便转转，你们聊。”

　　推开玻璃门，踏上木质的走廊，山风吹得人心旷神怡，棚子底下挂了玻璃铃铛和签子，随着风卷动飘舞。路笙被吸引住，走过去拿起一只看了看，上面写的都是些岁月静好的小笺语，手写的毛笔字体娟秀雅致。

　　“遥念心安......”路笙跟着读了出来，她走了两步，又拿起另一个，“珍重藏之...”

　　第三个，第四个......长长的走廊上挂了数十个铃铛，每一张小签上都写着词。

　　路笙转完一圈下了长廊，来到水池边看鱼。圆圆的铜钱莲叶铺上水面，水池清澈，几条红色小鱼在叶子间摆尾游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撒下斑驳的影子。时间都仿佛变慢了，她坐在石墩上懒洋洋的不想动，有些犯困。

　　屋内，禹长歌和简露仍在喝茶聊天，其实旧日回忆早已叙得差不多，对于昔日同学好友们的现状所知也有限，很快话头就转到了现在的禹太太身上。

　　“你太太看起来蛮乖的，长得也挺乖。”简露说。

　　“其实脾气不小。”禹长歌接道。

　　简露打趣：“打打闹闹才有情趣么，老夫老妻多没意思。”

　　禹长歌不置可否，淡淡一笑。

　　“她小你几岁来着，九岁吧，今年才二十五，真是好年纪。”简露叹道，“我现在还有些后悔来着，当时年轻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愿意一个人，现在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我看你还挺享受单身生活的。”

　　简露挤眉作打量状：“嗯，禹长歌，我发现结了婚的男人就是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和以前不大一样。”

　　“怎么？”他挑眉道。

　　“更有男性魅力了啊，得亏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不然我也要被迷倒了呢。”简露嗤嗤笑出声，“不过你高中那会儿你就能迷倒一片女生了，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愣是没感觉。”

　　“还好没感觉，不然现在哪能坐一块喝茶呢。”禹长歌笑道。

　　又坐了一会儿，快到午饭时分，简露去厨房穿上围裙袖套开始洗菜切菜，禹长歌出去找路笙，绕了半圈才看到她趴在石桌上睡觉，头发丝盖住半张脸。

　　他走过去拍她的肩：“怎么睡着了？快吃饭了。”

　　路笙扭了扭，挣扎着直起背，伸手揉了揉眼睛：“唔，你们聊完了啊。”

　　禹长歌手插着裤袋，“我以为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原来在这里吹风。”

　　“我困了，出来找个地方眯眯，你们聊天我也插不上嘴。”路笙撇撇嘴，懒洋洋地说道，“这里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你带我来这就是为了和同学叙旧，不如我自己找地方去玩。”

　　她的口吻若无其事，好像在和一个不熟的朋友寻常对话，看不出什么嗔怪情绪。禹长歌心下不觉有丝不明快，却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回过身往屋里走去，“进来吧。”

　　这一餐吃得随意，几道家常菜上桌，有黑椒牛柳，土豆鸡块，红烧茄子和香菇菜心，再配一碗紫菜鸡蛋汤，十分下饭。早上消耗太多体力，此时路笙胃口大开，简露看得心喜，二人之间夹菜盛汤，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找到共同话题熟络了起来。路笙没事的时候喜欢看些中外文学，对人物性格和人性讲说的角度清奇，直把简露听得花枝乱颤。

　　一时简露又同路笙聊起陶艺和油画，路笙本就是科班美院出身，聊起来自然不在话下，禹长歌只能默默吃菜。饭毕，两人竟一同围着围裙在厨房洗碗，叽叽喳喳聊着些化妆护肤的话题，禹长歌悻悻离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建立真是微妙，他都没见过原来路笙也会那样开朗明媚，也不知道路笙干起家务活来生龙活虎的样子，这些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看来平日是把她供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