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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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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绮霜小心地掩上窗,回到榻上躺下,装出一副疲累的模样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侍女开门进来的声音,侍女帮她规整了脱下的衣裳和取下的发饰以后,便关门退了出去。
万绮霜睁开眼,却依旧躺着没动,脑中飞速厘清着思绪。
陈琬琰说的那些话,仔细想来,好像并不是想强调她与陆怀瑾情谊匪浅这种事情,而是想说她完全无意成婚,和陆怀瑾的关系也不过泛泛,但陆怀瑾却同意了父母之命,这才是整件事情最为匪夷所思之处。
加之陈琬琰说陆怀瑾这人幼时就让人觉得有心机……归结起来,她真正想说的,应该是陆怀瑾答应同陈家的婚约是别有目的,答应同万家的婚约,也是别有目的。
只是碍于万陆两家已经定亲,陈琬琰作为一个外人,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这般提点两句。
万绮霜联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情景,脑海中逐渐形成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自己身边的侍女受命于陆怀瑾,听到陈琬琰的话可能会影响万陆两家结亲,便赶紧给陈琬琰冠一个挑拨离间的恶名,如此一来,逻辑便也说得通了。
但事实究竟如何,还是要先见过陆怀瑾,才能有进一步的定论。
趁着休沐的日子,万绮霜约了陆怀瑾在茶坊见面。
万绮霜猜到自己的行事及必然被侍女提前告知的路怀瑾,便也没有过多的虚与委蛇,而是直接对路怀瑾道:“昨日晋王妃设宴,我应邀去了一趟,与王妃聊起了些许旧事。”
陆怀瑾闻言,眼中现出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却不见慌乱,神态自若地顺着万绮霜的话头问:“什么旧事?”
“就是最近京中的传言。”万绮霜说:“听闻陆家与陈太傅家乃世交?”
陆怀瑾坦然承认:“家父与陈太傅的确有些交情。”
本朝太、祖曾下诏禁党争,朝臣之间即便情谊匪浅,也不敢摆到明面上说,以免惹上此类嫌疑。
防范她到如此地步,明显就是不把万绮霜当足以信任的人看待了。
不过万绮霜此时最在意的并不是这些,倒是没太纠结,只继续问道:“不知陆大人与王妃……是否如传言那般,有些幼时的情谊?”
陆怀瑾没想到万绮霜会问得这般直接。
当时季明诚派人送去给王妃的贺礼,陈太傅打算放弃计划时,他的确是一时情之所至才提出自己无惧与辅政亲王交恶,愿娶陈琬琰为妻,如今看来终究还是太鲁莽了些。
陈琬琰已经将这一细节告知了万绮霜,若陆怀瑾不承认自己对陈琬琰有旧时情谊,就势必要给出一个解释,为何在辅政亲王已经摆明车马,必须要娶王妃的情况下,他还要说出那样的话。
万绮霜身边的侍女看向陆怀瑾,心中隐隐担忧,衣袖下的手不由得握紧……
陆怀瑾思虑片刻,嘴边掠过一抹讽笑,语气带上几分自嘲的意味:“姑娘与我定亲,此事的确不敢欺瞒姑娘——我幼时对王妃,确有几分爱慕。”
万绮霜微微扬眉,却没有打断,静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只是她对在下并无情谊,如今也已成了王妃,在下不该再让自己的事对她造成困扰,是以接受了父母的安排,与姑娘定亲。”陆怀瑾歉然道:“我可以保证,自己对王妃已无奢念,可成婚毕竟事关你我二人,若姑娘心有芥蒂,在下愿意解除婚约。”
一番话说得真挚又诚恳,配合着陆怀瑾清俊的容颜,女子多半会被感动,加之婚约已定,或许就这么算了。
万绮霜举杯饮了一口茶,同样歉然道:“多谢大人肯据实以告,此事我的确介意,既如此,就将婚约解除吧。”
陆怀瑾有些意外她如此的干脆爽利,却也没表现得太过吃惊,只点点头道:“此事是我对不起姑娘,若有要解释之处,姑娘尽管将不是推到在下身上。”
万绮霜笑了笑:“婚约至事本就当不得儿戏,需要考虑再三,你我定亲本就仓促,对外解释一句,就说深聊以后两家觉得并不合适,却也没什么,陆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言语间,竟是对他没有丝毫怨怼。
陆怀瑾停顿片刻,微笑着承了这番好意:“多谢姑娘海涵。”
万绮霜身边的侍女对事情的发展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待万绮霜起身时,便也回过神来跟着自己姑娘离开了茶楼。
等万绮霜离开以后,陆家的护卫上前一步来到陆怀瑾身边,低声道:“主上,与万家婚约解除,事情恐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陆怀瑾转了转茶杯,悠悠道:“查出那些流言是谁传的了么?”
“刺史夫人。”护卫低声回禀,并未说是哪位刺史的夫人,但言语间已经明了:“刺史身亡一事,或许让她察觉到了什么,想借此对您造成不利。”
陆怀瑾冷笑一声,轻蔑道:“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她那里可有证据?”
“没有,之所以怀疑到您,也多半出于瞎猫碰上死耗子的猜测,除主上以外,她还对其他怀疑的人有了几番动作。不过她这般行事终究有些麻烦,是否需要属下将之——”护卫握紧了手中刀柄暗示道。
陆怀瑾摇了摇头:“季明诚手下的暗卫不是吃素的,之前为了防他追查就不得以牺牲许多,为了这种事再搭几人进去,不值当,再者,既然有其他人被怀疑,才更好浑水摸鱼,你若动手,岂不是主动留下把柄?”
护卫意识到自己之前所思的短视之处,低头恭敬道:“主上所言极是。”
陆怀瑾眯了眯眼,看向远方,忽觉有此流言,倒也不全然就是坏事……
晋王府中取了冰块置于房内,气温略有下降,但体感上还是有些热,陈琬琰不打算出府,为贪凉便换了清凉薄透的纱衣。
奶猫三花却是个畏寒的,这般天气也要蜷缩到陈琬琰腿上取暖。
陈琬琰无奈,只得用手护着奶猫,以免被冰块的寒气侵袭。
季明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美人身穿薄纱,逗弄着慵懒奶猫的景象。
陈琬琰看到他,手指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袖:“殿下恕罪,臣女……妾身失仪。”
一着急竟把“臣女”这个自称讲了出来,陈琬琰不由得暗恼自己的糊涂,许是天气炎热,连带着脑子也有几分不清醒。
季明诚勾唇轻笑,来到陈琬琰身边坐下:“你我成婚这么久,还要在房内穿得严严实实,才能不算失仪吗?”
言罢,季明诚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发:“我知道你家注重礼数,可我更希望你能开心自在。”
陈琬琰柔顺地点点头。
其实她倒不是真注重礼数,只是头一次在季明诚面前穿成这样,有些不习惯罢了。
“对了,”季明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本王还未先行谢过王妃,为了本王的名声劳心劳力。”
陈琬琰迟疑着“啊?”了一声。
“你以太傅之女兼王妃的名义邀各府女眷赏莲,使得朝中对我的攻讦之言也是风向一转,他们都觉得,晋王肯由着王妃用莲花池设宴,可见不是个面冷心黑的修罗。”
“那也是因为事实确实如此,我又没做什么……”陈琬琰抬眸看向季明诚,从他眉目间捕捉到了一丝沉重:“殿下有烦心事?”
“怎么这么问?”季明诚的语气故作轻松。
“殿下若有心事,不会面上显露出沉闷,反而会主动来逗我,转移我的注意。”陈琬琰瞧着他,认真答道。
季明诚不由得哑然,停顿片刻,笑道:“王妃真是敏锐。”
“殿下也说,你我成婚已久,我若不能看出来,岂非太不上心?”陈琬琰问:“到底怎么了?”
季明诚斟酌一番,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那些海寇的踪迹被查到了,他们没有南下,也没回去报复,而是去了北方。”
“北方?”
“投奔漠北异族。”
陈琬琰总算知道,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季明诚,今日为何会心烦。
如今沅国最大的隐患便是漠北异族,他们兵强马壮,时时侵扰边塞,与沅国朝廷不合已久,若这边的人,尤其是在军中待过的人投奔过去,漠北那边是绝对不会同意将人引渡回来的。
知晓军事重镇防御的士兵,对漠北异族而言是最有用的向导,因为这些士兵可以带着他们到沅国来劫掠城镇……
“你看,”眼见陈琬琰脸上又添愁容,季明诚故意开玩笑道:“我就说此事不该告诉你,坏你的心情。”
“家国之事,殿下就算不告诉我,对我也没什么好处。”陈琬琰前世就是吃了被陆怀瑾深拘于闺中,不晓得世事变化的亏,不然何至于重生之后处处受阻,“而且这些事讲出来,有人分担,也能轻松一些,不是吗?”
听她这么说,季明诚也只好笑着承认:“是。”
他从未想过能够真的与陈琬琰成婚,如今她已是自己妻子,与自己共同探讨着这些,实乃莫大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