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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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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烦了两三日,季明诚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到底有几分不寻常,而且是对陈琬琰本人的不寻常。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季明诚却没有太过开心。
他知道陈太傅与自己素来不合,也知道以朝臣之女牵制他的建议,正是陈太傅所提。
依常理推断,陈太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身为辅政亲王,季明诚自然有诸多办法逼陈太傅就范,何况太后和少帝都希望他成婚,只要他想,根本不会有什么阻碍。
但……一想到陈琬琰,他便觉得不忍。
那份文书中,陈琬琰对税收政策的评价不偏不倚,对他某些观点的驳斥,也不卑不亢。
从行文里能看出,是位有气节的姑娘。
若是被逼着联姻……想来为了朝局平衡,她多半也会答应,只不过,不是心甘情愿罢了。
季明诚不想强人所难,但在太后和少帝几次三番的催促之下,终于还是存着一点私心,向陈太傅提了亲。
如果陈琬琰不愿嫁,他也不会再纠缠。
“好在王妃自己同我说愿意成婚,本王也只好……顺水推舟。”提起当日在水榭上那一幕,季明诚眼中多了几分促狭的笑意。
被自己的丈夫当面表白,本该红一红脸以示娇羞,但陈琬琰此时却做不出娇羞之态。
她怔愣了一会儿,缓缓问道:“如果……如果父亲没答应你,我也与他人成了婚,之后有人问你……当日为何要向家父提亲,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你……会如何回答?”
季明诚疑惑地扬眉,不知自己这位向来端庄持重的王妃怎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但还是思索片刻,认真答道:“大概会说……只是将提亲一事当做回应太后催促成婚之意的借口吧,毕竟你已经成婚,不好再多添你的烦扰。”
陈琬琰听到回答,眸中不禁氤氲起水汽,却是笑出了声。
季明诚被她这副样子弄得莫名:“你怎么了?”
陈琬琰摇头表示自己无碍:“只是觉得……殿下甚是知礼。”
季明诚挑眉道:“我知道朝中对我恶言颇多,但应该没有说我不知礼的吧?”
顶多会说他越权行事。
陈琬琰垂眸“嗯”了一声,语气有几分与丈夫争论时故作敷衍的无谓。
季明诚有心摆出一番生气的样子,想想却还是笑着放过了她。
这副无烦事挂心头的样子,实在难得。
陈琬琰刚回到晋王府,母亲孟氏便来探望,见她一副全须全尾的样子才放心,却又免不了唠叨:“最近天气炎热,怎么不继续留在华阳观避暑?”
在观中避暑固然好,可观中都是女眷,季明诚不能留宿,若又生了什么变故,陈琬琰只怕自己来不及应对。
想到这里,陈琬琰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留在观中便是与殿下分居两地,女儿不想因此与他生分。”
孟氏笑道:“你与晋王倒是蜜里调油,这么肉麻的话也能讲得出来。”
陈琬琰并不反驳,反正……她和季明诚也的确更加亲近了一些,权当事实尽如母亲所言吧。
“对了,”陈琬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听闻陆公子即将成婚,母亲知道女方是谁吗?”
孟氏闻言,神情却骤然变得严肃:“金部主事万家的二娘,不过……你怎么知道的?这几日你不是不在城中吗?”
“陆公子到观中来见我,还送了尚书夫人亲手做的糕点。”陈琬琰察觉到母亲神色的不寻常,主动询问:“怎么了吗?”
孟氏思索了片刻,道:“最近,关于你父亲曾打算给你和陆家郎君订婚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陈琬琰关切道:“怎么传的?”
“大约就是说,你原本要与陆家郎君成婚,但因晋王从中阻挠,才致使婚约未成。”孟氏说完又安慰道:“不过这种话没多少人信,毕竟当时在澄明水榭——”
那一吻可谓惊天动地。
陈琬琰尴尬地掩唇轻咳了一声。
孟氏看出她的不自在,倒是没再继续,转而问道:“打听这些做什么?”
“只是好奇罢了。”陈琬琰笑着敷衍过去。
她曾见过前世陆怀瑾那副全心全意谋划大计的样子,无论如何也不信陆怀瑾会突然改了性,在意起婚事来。
唯一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就是与万家二娘成婚,是陆怀瑾计划的一部分。
可这计划的目的是什么,陈琬琰尚不能确定,为今之计,恐怕只有从万家二娘那边下点功夫。
那些有关她和陆怀瑾的谣言,不知是谁传的,但既有了谣言,或许正好可以利用一番。
晋王府中栽有满池的莲花,以往没有女主人,空有美景却也没办什么宴会。
如今陈琬琰成了晋王妃,正好可以借着赏莲的名头宴请各府女眷。
虽说晋王恶名在外,但王妃亲自下帖,女眷们也不敢不应,生怕因得罪了这位王妃而给自家招致什么祸患。
再者,陈琬琰作为太傅之女,各府女眷这点面子也是要给的。
万家二娘万绮霜在与陆怀瑾定亲之后,就听到了有关陈琬琰和陆怀瑾的各种传言。
可这些传言多半只是捕风捉影没有实据,陈琬琰也已成为王妃,万绮霜一直没找到机会问清楚,这次陈琬琰宴请,她便爽快地应了邀。
各府女眷来到晋王府,见过礼,一番寒暄后便各自去赏景观莲,唯有万绮霜磨磨蹭蹭留在最后。
陈琬琰也不急,静静等她开口。
原以为还要讲些弯弯绕绕的场面话,不想等各府女眷走远,听不到两人谈话以后,万绮霜开门见山:
“近几日有些谣言盛传,不知王妃可听到了?”
陈琬琰命人端来解暑的冰镇甜品,将其中一份给了万绮霜:“听到了,这些谣言着实令我与殿下为难,如何解决,也是叫我十分头疼。”
她神色坦然,不见丝毫扭捏避讳之态,万绮霜便也直言不讳:“我听说王妃的父亲与陆尚书熟识,还以为王妃与陆主事真有几分幼时的情谊。”
“幼时……的确见过,”陈琬琰微微蹙眉,装出一副有话却不好说的样子,迟疑着道:“只不过……”
万绮霜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不过什么?”
陈琬琰故作轻描淡写状:“只不过幼时一道玩耍,觉得他过于会耍心机,有些不爱同他玩罢了。”
万绮霜似是对自己这位未婚夫的童年很感兴趣,追问道:“怎么个耍心机法?”
“孩童玩耍,难免有个磕磕绊绊,但他却会故意引导别人碰他,他再同长辈告状——”陈琬琰说的这些并非胡编乱造,只不过前世的她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如今知道了陆怀瑾日后会做的事,刻意联系起来罢了:“因着这些事,我自幼时就对他印象不怎么好,所以家中长辈说要让我同他定亲以拒晋王求亲,且对方不介意时,着实令我着了慌,我这才邀殿下出来,有了当日水榭上的事……”
说到最后,陈琬琰似是因娇羞而放低了声,抬眸与万绮霜笑笑。
万绮霜略微讶异地扬眉:“这么说王妃当真是……”
“我的确心悦于殿下。”陈琬琰镇定自若地撒着谎,此举是为了阻止陆怀瑾的阴谋,她说得心安理得:“只是家父不喜,才出此下策。”
万绮霜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感慨道:“还好王妃最后心想事成。”
两人笑着将话题带过去。
从晋王府中出来,万绮霜的侍女扶着自家姑娘上了马车,车开始在路上走时,侍女小声道:“王妃今日说的这些,倒像是有意要挑拨姑娘与陆大人,阻止你们成婚似的,怕不是真如谣言说的那般,二人有旧,她见不得姑娘……”
“是我先开口问的,她若觉得有不妥之处,自然要告诉我。”万绮霜分析道:“你说的阻止我与陆主事成婚,表面看起来的确是这样,可她若真有心如此,却是在印证如今外界盛传的谣言让自己名声受累,她已是王妃,被这样的谣言缠身,有什么好处?”
侍女被问得一噎,摇了摇头。
“还是找个机会,同陆主事先叙一叙吧。”万绮霜揉捏着眉骨道。
若二人当真有旧,陆怀瑾旧情难忘,这婚事倒也不必结了,万绮霜并不想做那个知晓丈夫心有他人,还痴痴等待的怨妇。
侍女低低应了声“是”。
回到万家府宅,侍女送万绮霜回了房,转身走出房门,来到花架下的僻静处,对一名小厮道:
“传话回去,晋王妃有意挑拨万陆两家的婚事,万家二娘打算细问,让主上早做准备。”
小厮应声离去。
窗户被微微打开了一条缝,万绮霜站在窗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其实陆家突然来与自己定亲,万绮霜本就有些怀疑,只是陆怀瑾一表人才又前途无量,这样的良配冲淡了心中的那点疑惑。
直至今日侍女突然多话,让万绮霜觉得有异,没想到多心看了一眼,竟看到这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