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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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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人明显吓了一跳,宿尘淡声道,“她是妖。”
聂原听闻身后尖叫,神色几变,迅速将身后的女子推倒在地,跳出几米远,面上惊恐之意未缓,几个侍卫见状连忙将他护在身后。
但在所有人都以为李千金要化出原型时,那嫁衣女子却只跌倒在地,哭丧着脸,梨花带雨道,“我只是不喜他人触碰,道长为何要拿水泼我?难道你们这帮法力高强的修仙人,就喜欢欺凌我这种弱女子吗?呜呜呜。。。”
“我已经丧了夫,还要受如此轻薄,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死了算了。”李千金啜泣语罢,便起身往附近的河里冲。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一旁的几个侍女急忙拦她。
“少夫人!少夫人!不要想不开啊!”
“是那些道士的问题啊!少夫人!”
聂原定睛瞧了半响,见李千金仍未露出妖形,不由心生恼火,扯起嘴角冷笑讥讽道,“这就是风平仙君的高徒?把人当作妖,真是好修为啊!”
语罢,他懒得去理怔在原地的宿尘,转而朝李千金奔去,脸上突转的深情模样引人咋舌,他痛呼道,“美人,你没事吧?都怪那个臭道士,你疼不疼?我来给你揉揉!”现场一片滑稽闹剧。
看着身前人紧紧攥握住,泛着白的指节,亦瑟不忍喃语道,“师兄。。。”却不知之后该如何说。
他自是相信宿尘判断的,可眼前这李千金,一颦一语并未露任何异常,身上也无明显妖气波动,按理来说,确实为人。
亦瑟还想询问些什么,抬眸正欲开口,却是一怔。
只见他面前人紧锁眉头,面色极差,似在沉思。亦瑟心下暗惊,他很少见宿尘这般模样,在他印象中这位大师兄永远都是嘴角噙笑,目光温润,从未有过脾气。
的确,宿尘表面虽波澜不惊,内心却已掠过了无数个念头。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在厢房门前,他匆忙抓住李千金手腕,可指尖传来的刺骨寒冷却震的他心惊。
那温度犹如严寒冻石,冰冷渗人,根本不是活人体温,反倒像是身死几日,早已凉透的尸体之僵。可奇怪的是,旁人在拉拽她时,毫无察觉不对。
难道,只有他能感觉到?
不仅如此,宿尘想到现在见到的李千金,脸上脂粉一干二净,犹如未出阁的姑娘般,找不到一点痕迹。而他们明明在李千金房门前待了几个时辰,也未能听到里面有一点梳洗水声,这人,是在什么时候洗掉面上白粉的?
她若是活人,却不愿吃饭菜主食,只饮汤羹稀水,依有力气上堂疯闹,奔跑如风。
她若是妖邪,却仍需要水。这只能说明,水,对她极为重要。
所以宿尘才觉水是关键,于是拿水泼她,试探其反应与表现。可李千金不但没显形,反倒哭的泪如雨下都没有事。
宿尘作愕,难道是他搞错了?
不,应不会如此。
他天生对妖魔邪祟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第六感,如同神引般给予他指示,所以才能在第一时间内发现妖邪潜在的端倪与异常。
宿尘心中还在琢磨,就见走廊深处又走来一个人。
任老夫人迈着老态龙钟的步伐匆忙赶来,盘满皱纹的老脸写满紧张慌乱,好像要去面对什么灾难。她深一步浅一步的走着,喘气如牛,身后还跟着一帮面无表情的侍女。
亦瑟瞅着越来越近的任老夫人,不知她是何意,提前开口道,“任老夫人。。。”
但这老人家却目光都没舍得移一下,仍是紧张兮兮,视若无睹的与他们擦肩而过,身后跟随的侍女却不经意传来两声轻哼。
亦瑟莫名其妙的挠头回看,这一仔细瞧,才觉那侍女有几分眼熟,似乎是在厢房外谈过宿尘闲话之人。
任老夫人气喘吁吁的踱着大步,紧忙赶到聂原身边。转而用锦缎衣袖随意擦了两把汗,发红的老脸又堆起笑容,朝面前的华贵公子赔笑道,“诶呦,聂原公子,这风吹可还好?”
聂原懒洋洋的瞅了她一眼,又像是想刚刚的事态,回头不屑的督了一眼宿尘和亦瑟,冷笑道,“老太婆,那两人当真是你府上的客卿?”
他话说完,也不等任老夫人反应,狞着笑掐掉一只开的正盛的花。“你可知,骗我是什么后果?”
任老夫人心惊胆战的盯着地上凋落破碎的花朵,心中鼓槌乱作,衡量了几分利弊,最后笑容挂上了面,“诶呦,聂原公子要是不喜欢,老太婆这就去把他们赶走!”
聂原眯起了眼,“你可还记得我说的话吧?若是忤逆我聂家。。。”
任老夫人听闻更是大惊,连忙点头哈腰,笑容不减,“诶呀!公子说的哪里话,我们任家早就归顺于您了啊。”
聂原轻蔑撇眼,早已习惯这等事态,语气满意与得意参半。“那还不快滚!”
任老夫人明了他意是赶人,赔着笑脸道,“是是是!”随即瞬间变了脸色,怒气不善的朝宿尘二人跨步走来。
宿尘与他二人距离较远,未能听其交谈内容,但从老夫人刚刚的态度就能看出即将到来的风雨。
果不其然,老夫人一走他们跟前,就毫不客气的冷淡说道,“两位道长,请回吧!”
宿尘正想开口,身旁的亦瑟却惊奇诧异道,“你儿子找到了?”
宿尘心中暗道不妙,亦瑟性子耿直,思想不会绕那么多弯,说这话并无恶意,但在此等氛围下,连宿尘都感受到空气中凝滞的尴尬与僵硬。
果真,任老夫人听到这话明显被噎了一下,脸色瞬间变成酱紫色,转而又是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她勉强抑下心中的气郁,气笑道,“找没找到都不用你们管了!二位快走吧,别逼我这老太婆撕破脸。”
亦瑟抬眸瞧了眼挂在天边月亮,蹙眉道,“都这个时辰了!”
随后他又回眸看了一眼任老夫人,终于看出了她不对脸色。
但他心思单纯,只想到是不是聂原逼迫这位老人家了,才会使得现在态度与堂上判若两人,于是好心道,“老夫人,是不是聂原那黑孔雀威胁你了,你不要怕,我们。。。”
话未说完,宿尘瞧着老夫人越来越黑,仿佛一下秒就要雷霆大发的怒气面孔,连忙捂住了亦瑟的嘴,勉强带起一抹笑容“老夫人莫动怒,我们这就走。”
顿了顿,他又道,“今日我二人叨扰了,还望老夫人能够见谅。”
任老夫人听闻后,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淡淡盯了他一会,抬手张嘴想说些什么。
宿尘知道她要说什么,提前开口道,“多谢老夫人好意,不用送了,是我们给贵府添了麻烦。”语罢,他就拽着亦瑟的衣领,把他往来时的大门处牵。
“哎哎,师兄,你别拽我,我自己会走。”亦瑟被捂住嘴,嚷嚷不清道。
宿尘终于放开了手,拉着亦瑟,在一众冷漠看戏的眼神中,大步流星的走出了任府。
他俩前脚刚踏出任府大门,后脚那红棕大门便被毫不客气甚至迫不及待的狠狠合上,带着阵阵阴风朝他们吹来。
宿尘盯着门外被吹的纷纷晃动起来的猩红灯笼,心中渐渐沉了下去。
他总觉得,他们这一走,任府或许会出事。
“师兄,我们这就被赶出来了?!”亦瑟倒现在还有几分莫名其妙,他们才待了几个时辰,就这么被轰了出来了?同时又觉五味陈杂,自己的第一次历练,居然就这样结束了?
不过这好像也是师兄的第一次任务失败吧,亦瑟偷偷瞄了一眼宿尘。
宿尘却面色极为镇定,淡淡开口道,“不是被赶出来了,而是我们自己出来找线索。”
“啊?还要帮任府吗?”亦瑟惊讶,“任老夫人都那种态度叫咱们别管了。”
宿尘听闻默不作声,片刻后只回了他一句话。“受人之托,就尽其力。无论结果如何,只求问心无愧。”
亦瑟在原地呆了一秒,回过神来去看宿尘已经自顾自踱步走出几米远了。
但是方向却走错了啊,于是他大声朝前方白色背影喊道,“师兄,你要去哪啊!这不是客栈的方向啊!”
他前方之人在听到这句话后,也顿时停住了脚步。
那人在一片晦暗的苍茫中,缓缓转过了身,他的如雪白衣还沾着天边汵汵的月上霜,墨蓝青丝轻扬飞舞在后,面色极其温柔,只对他说了一个字。“来。”
亦瑟的心跳却漏跳了一拍,不知是不是因为周围过于晕暗的原因,他的视线竟隐隐发起晕起来。
面前之人身上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月光,在此等的天下昏黑中,宛如一颗无意遗落人间的美好星辰,让人不舍得去触碰,只敢远远的看着。
恍惚间,亦瑟觉得他与宿尘的距离真的好远,好像一下秒,就再也无法触碰到他一般。
但定了神,那人却仍站在他的身边,眉眼含笑,不曾远去。
他心中好像缓缓淌过了一丝暖泉,扬起笑容,朝那宛若天边神抵般干净的人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