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三河县事 ...
-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小路子跟韩师爷瞎逛了半个时辰,就买了点柿干,可把小路子给累坏了,偏偏韩师爷没说什么,他也不能说什么。
“小路子,这集市马上要关了,走吧,咱们吃饭去吧,要不知县定的酒宴就白费了。”韩师爷看了看天色,回头对小路子说道。
“不行啊,师爷,我还得回去伺候干爹。”小路子纠结地说道。
“提督那边已经安排好饭菜了,而且提督不也说了吗?今天把你交给我了。”说罢,韩师爷朝着酒楼走去。小路子想了想干爹,揉了揉腿,摸了摸肚子,还是跟着韩师爷一起走了。
这酒楼高三层,一到酒楼门口便有小厮冲着韩师爷打招呼,在前面引路。这酒楼虽没有京城的酒楼那样装修精美,但却有一种令人舒服的朴实感。到了三楼,小厮把韩师爷三人领到了最里面的包间,然后退下来。
“路公公请。”韩师爷打开包间的门,对小路子笑了笑。
“不不不,师爷,您先进。”小路子赶紧后退一步,对韩师爷托了托手。
“那我就先进了。”韩师爷走进了包间,小路子跟着进去。一进去才发现里面还有两个人,刚刚起身。小路子一看,这不就是白天那个在门口气他的守卫吗?
“小公公,白天的事儿多多见谅。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三河知县,粗人一个,姓徐名杰,我先自罚一杯。”如果酒楼的厨师上来,手里拿着一个鸡蛋,正好可以放进小路子的嘴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徐大哥,韩大哥,以后你们来京城,一定要来找我,我带你俩好好玩玩这京城。”小路子本不会饮酒,被徐杰骗得喝了好几杯,已经开始跟徐杰他俩称兄道弟了。
“小路子你醉了,先回驿站吧,明天还得早起赶往奉天呐。”
“徐大哥,我没醉。”说完这话小路子突然想起王得还在驿站,浑身一个激灵。“还是听大哥的安排,我先回驿站吧。”
“这里有一封信,你把它给你干爹,你干爹不会怪罪你的。你送我小路子公公回驿站。”韩师爷把一封信塞进了小路子的衣服里,然后对身边的守卫吩咐道。
旁边的守卫搀着小路子走下楼了,把他放到了马车里,自己赶马车向驿站驶去。
到了驿站门口,守卫想把小路子扶进驿站,小路子却表示不用,让他赶紧驱车离开。小路子自己走进了驿站,找到了小德子,从他那里拿了几颗醒酒丸,赶紧服下。然后赶去浴室,冲了遍澡,整个过程就花了一刻钟。
从浴室出来后,小路子仔细闻了闻身上,确定没有酒味后蹑手蹑脚地朝王得的房间走去。
此时小路子心中充满着矛盾,他既希望王得睡着了,这样他今天就逃过一劫,不过明天早上估计会被罚的更惨。如果王得这个时辰还没睡觉的话,那就肯定是在等他,那他今晚就不用见周公,可以去见阎王了。
上了楼,走到王得房间门口,看见屋内的烛光,小路子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路子走上前去,轻声敲了敲门,“干爹,我回来了。”
“进来。”王得的声音分辨不出喜怒。
小路子打开房门,走进屋子,然后转过身子,低着头,把房门关上,然后再转过身子,跪了下来,抽起了自己的嘴巴子。
“干爹,我回来晚了,让您担心了,我太不孝顺了。”小路子边抽嘴巴子边哭,加上自己本来就是一副小孩长相,生的白净,脸很快变红了。
王得斜靠在炕上,瞥了小路子一眼,淡淡地说:“你先说怎么回事吧。”
小路子眼珠子一转,知道不能先拿出信,就先跟王得说起了饭桌上的事儿。
“干爹,要说今天我可真是长见识了。干爹你还记得城门口检查要查咱们的那个守卫头头吗?他居然就是三河知县!”小路子说完抬头看了王得一眼,发现王得已经看向他了,他知道他这个干爹最烦别人卖关子,于是赶紧往下说。
“我和韩师爷逛了集市好久,我看天色晚了想要回来伺候干爹,可那韩师爷说干爹这里自然有人伺候,而且还说干爹你把我交给他了,我一想,这是有事啊!我就只能跟着韩师爷走了。到了酒楼,进了屋子,我才发现那守卫居然是三河知县,这知县叫做徐杰。徐大哥跟我解释道,现在正值农忙,徐大哥担心农民,就把士兵派去帮助农民种地,自己亲自干起来了守城的活儿。”小路子听见王得哼了一声,继续往下说。
“至于这城墙虽然看起来又土又破,但韩师爷说干爹您看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说什么了?”
“韩师爷说,这城墙完全用黄土夯打而成,最底层用土、石灰和糯米汁混合夯打,异常坚硬。干爹您曾在西北督战过,看两眼便能瞧出端倪。”
王得摸了摸没有胡须的下巴,“这种城墙确实在西北蛮多的,比那些内为夯土,外包砖石的好多了。他不能平白无故跟你说这些的,他还说什么了。”
小路子笑了笑,“干爹您真是神机妙算,这城墙虽然坚硬,但花费太多,而且常人还不能理解,韩师爷便想将城墙内外壁及顶部砌上青砖,可上头不给批。”
王得眼中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地方官翻来覆去不就这一个要求嘛?
小路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说道:“临走的时候,韩师爷塞给了我一封信,说非常重要,我这千方万法地保护这封信,还好幸不辱命,把信给干爹带了回来。”
小路子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信,跪着上前,行到炕边,“干爹,您看,这还是用牛皮做的信封呐。”
王得伸手把信接了过去,摸了摸信封,“这韩师爷挺有本事的,徐杰恐怕更有本事。”
“干爹为什么这样讲。”
“两杯酒下肚,就成了你大哥,我这又平白无故多了个干儿子?赶紧滚下去吧。”
“那干爹您也早点休息。”小路子赶紧出了门,然后再把门给王得带上,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内,灯下王得的表情阴晴不定,不断地抚摸着那封牛皮信,眼睛望向里面的蜡烛,嘴唇向内缩,用舌头舔舐着。
突然,王得一伸手,把灯罩拿了下来,把牛皮信靠近里面的蜡烛,自言自语道:“这也烧不掉呀。”又重新把灯罩盖上。拿出一直别在自己腰间的小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面色变得更加阴晴不定了。
徐府,凉亭中坐着两个男人,桌子上摆着一壶茶,一个杯子以及一个碗。
“师爷,你说咱们这么做对吗?”徐杰拿起碗喝了一口茶,看向韩虎。
“是非对错,知县心中早有定论,又何必事事都要问我一遍呐?”韩虎笑着看向徐杰。
“师爷你说这王得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能统领二十四监,当皇上和世家的中间人,这种人不该乱评价的。”
“我觉得他身边的小路子,将来可能比他还要厉害,但还是个小孩子,缺磨练。”
“长江后浪推前浪,哪怕小路子将来成了老虎,知县还不是要冲上去,把拳头塞进它的口中,等他咬到了这只手,用另一只手打它?”韩虎脸上的笑说不清是认同还是嘲讽。
“虎豹之驹,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气。师爷的这番话对得起自己的名字。”徐杰一口将剩下的茶全部饮下。
“徐杰,我们既然做了,就回不去了。”韩虎站了起来。
“我从未想过会后撤。”徐杰也站了起来。
嘉兴元年四月初九,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