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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才子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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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兰从柜里把那件粉白色的衣裙翻找出来,给乔泽披在肩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嗯,这人太瘦弱了,居然不太撑得起来这件衣服,腰腹这里松松垮垮的。于是竹兰寻了一条白色的腰带出来,狠狠地一勒,就是一把纤巧的腰身。
倒是长了一副祸水的模样,可惜智商完全没有啥当祸水的资本。竹兰呲了呲牙,难得有了些生气回到了脸上。这个孩子总是让乔泽有种对着李勋的感觉,李勋还会粉饰和期待,可是这个孩子心里的苦和怨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紧了紧了。”乔泽赶忙拍拍大兄弟的肩膀,示意他不能再勒了,妈卖批的气都喘不过来了。切,又是一个傻子。竹兰抬头看了乔泽一眼,漆墨的眸子寒如冷星,瞧得乔泽是一头雾水呀。咱们不是让干嘛就干嘛吗?咋这孩子还不高兴了捏?
“跟我出来吧,闫妈妈和顾公子等着呢。”语毕,竹兰黛蓝色的身影就消失在门口,乔泽甩甩头跟了上去。闫妈妈几个意思?顾公子是谁?靠,不会是今天就要卖他吧。关键是这几天阎惜娇老是拿接客吓唬他,预防针打得太狠,搞得乔泽都神经麻痹了。以至于真的大难临头的时候完全是毫无准备耶!夭寿了!今天要是搞不好,段逸回来会打断他的腿的……
“我有点尿急,不如先行一步?”乔泽越走越觉得不大对劲儿,索性尿遁来了事。谁知道乔泽身侧的房门忽然大敞,一只胖乎乎的肉手一把就将盛装打扮的乔泽扯到屋里去“这点儿伎俩还想脚底抹油?能耐了你。”
屋里点着龙凤呈祥的红蜡,桌上置了两坛品质上佳的酒酿,轻纱薄缦的掩映中是一个身材高大,举止斯文有礼的书生端坐在桌前,再没有旁人。
看在客人还在跟前的份上,阎惜娇才没有当即教训这个小没良心,又想临阵脱逃的欠货。她堆了一个笑脸,打量着对面斯文腼腆的书生好像只是真的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才使劲地把乔泽往他怀里一推。“既然泽方已经到了,顾公子与泽方良宵苦短,还望看在他是个新人的份儿上怜惜一二。”说罢,阎惜娇也不去管顾越脸上羞红的尬色,干脆利落的就出去,还带上了门。
乔泽心里惦记着媳妇儿,再加上自己从业人员的身份和红烛帐暖的暧昧环境,活像是被烫了屁股,连滚带爬的就从顾公子的腿上跳了下来,跪坐在地上,立马就声泪齐下的开始了他的表演“兄台救命,我本是京城的世家公子,被马贼流寇劫撸至此发卖,万般无奈才受此大辱。若得兄台相助,来日必有重谢。”
“你……你你……先起来。我帮你的。”怎么这人说话磕磕绊绊的,好像比所谓的泽方公子还要紧张。乔泽终于开始细细打量这位顾越公子。这人油头粉面,唇红齿白,生了一副倜傥风流的好样貌,身形也高大结实,足足有八尺有余。虽穿着一身低调寻常的鸦青色儒袍,腰间的璎珞配饰却精美繁复,成色之上佳,纹样之细腻……连乔泽这个前任皇帝都啧啧称奇,可见这位书生绝对是个赫赫有名的望族子弟,难怪会被阎惜娇奉为上宾,当做大鱼来狠宰。
“呜呜呜,这个顾兄呀,看你的样子也不是个贪酒好色之徒,为何这个点儿来这种地方行这等污浊事。倒是把你身上的君子气度给消磨了。”乔泽一边狠狠的掐自己的大腿,一边假哭。那泫然欲泣的小模样儿,发红的眼尾,微颤的双肩,就算是不开窍的呆子瞧去了,心中也得生出几分旖旎的味道来。
顾越即使在家中哄过啼哭不止的幼妹,也没有招架一位猛男落泪的经验……只好如实去接话。“我昨日与三弟打赌输了,才会来此。你若是有什么委屈,自然可以告诉我,若是不愿待在这里,也可以告诉我,我会替你赎身。你还有没有父母亲人可以找寻投奔的?”顾越温言软语的劝导着,额角甚至因为紧张渗出来些细汗。
“我有家室,有媳妇儿,不用你赎身,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不论多久都等得。”乔泽发现这人是个不开窍的书呆子,来这里也多半不是眠花宿柳,自己的贞操没有任何危险以后,索性连哭都不装了。对着顾越那个要赎他出去的提议表示拒绝,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
他待在这里,段逸还能借着与姬如鸾的交锋,打探着找来;若是他走了,那才是和媳妇儿的胜利会晤遥遥无期了呢。
这两个人明明一个是娼妓,一个是嫖客,但是却都没有半分对自己身份的自觉。开始在阎惜娇刻意布置得宛如洞房花烛夜一般暧昧的环境里唠嗑,一个顾兄长,一个乔兄短,居然就这么靠着天南地北的瞎聊来水剧情。顾越这个人不太设防,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家底儿倒了个干净。所幸听着的乔泽也是个没啥城府的蠢材,这才没有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这一听乔泽就闹明白了,原来这位不是旁人,还是个后期戏份很重的出场人物。
这为呆头呆脑的书生就是江南望族顾家的长子顾越,顾家史上五代官拜宰相,辅佐朝纲,可是这些年北朝的统治愈加腐朽,帝王们不是纵情声色、豢养男宠,就是思慕亡妻、外戚祸政,甚至还有乔泽这种酒囊饭袋,一看就是亡国之相的败家玩意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顾家前前任家主,也就是顾越的祖爷爷颇有先见之明,看出来大厦将倾,索性以七十岁高龄致仕,在家门最显赫的时候举族南迁。此举一出,京城的钟鸣鼎食之家都蠢蠢欲动,甚至有人效仿着一起迁到江南。像是周柏所出的周家,也是如此才迁徙到南边的。
正是因为这个英明的决定,后来的夺嫡、逼宫、政变才都没有波及到顾家。
而顾越,可以说是顾家在北朝亡国之后,在周柏缔结的新朝中再度崛起所凭借的依托。这位顾宰相官拜首辅,可谓是在段逸退隐之后,整个朝堂之中绝对说一不二的刚直所在。相传他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熟读成诵的历史典籍浩如烟海,是无数文人学士追捧的文坛泰斗,加之他为人刚正不阿,每每觐言都是直言不讳,切中肯絮,一身的浩然正气,人品学识都十分令人钦佩。以至于后来甚至半个朝堂都是他的门生或是挚友,连皇帝周柏都被他一怼一个没脾气。
不过那少说也是二十年后的事儿了,现在的顾越还是个被胞弟骗来青楼体验生活的书呆子。顾越大器晚成,而且当年顾家盛极一时的时候,顾家三公子已经意外离世。身为顾家家主的顾越与自家胞弟极为要好,悲痛交加之下病倒,足足修养了两三个月才爬起来,人也灰败沧桑了不少。这份情谊还曾经被有心人利用来巴结讨好顾越,这位主儿却丝毫不领情,甚至当众翻脸。
顾越的三弟是他的禁脔,谁说都要翻脸。
乔泽心里盘算梳理了一下剧情,发现虽然这些愿人物还在,剧情已经被自己这个炮灰崩的一塌糊涂。该死的人一个没死不说,周柏的金手指还迟迟未到,别说登基了,那小子简直就是个过街老鼠,风评不能更惨。而且那个缺心眼儿的娃子不知道啥时候和姬如鸾那个人渣搅和到了一起,让往东不往西,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简直是当牛做马任劳任怨啊。
扯远了,现在这位未来的首辅大人愣头呆脑的,不如傍着他先在闫妈妈手底下过几天安生日子也好啊。乔泽随便又扯了几句闲话以后,终于把话题绕到了正点上。
“哎呀呀,顾兄手头上也不知道宽不宽裕,我这里还想着保住贞操等我家那位救我脱离苦海呢。就是怕他知道了我身陷囫囵厌弃了我,若是顾兄不为难的话,能否和闫妈妈说一声,把我包下来?”乔泽刚刚还有勇气跟人称兄道弟的勾肩搭背,这会子总算反应过来了自己是个何种尴尬的身份,还得舔着脸拜托人家稍微包养自己一段日子。难得的有些局促……
“乔兄放心吧,小生还是稍有积蓄的,何况家中也能帮扶一二,财帛上不必忧心。若是乔兄的良人许久未到,也可以托我先给你赎身。大不了在这里接着等嘛。”哎?说得有道理耶。那么我为啥要当个灰色产业的从业人员呢?话说我的上一份工作不还是皇帝吗?人生这么大起大落的,这份从业经历也算是史上第一人了。美色误人,追着媳妇跑,结果刚出门媳妇儿就跟人跑了呀……
“……嗯,总之这段时间就拜托顾兄多多照拂啦。”乔泽不伦不类的行了个江湖礼节,觉得自己的厚脸皮实在是又得到了一定提升。
“乔兄客气了,举手之劳。”顾越终日里只和些书本文墨打交道,算是第一次与人引为至交般无所顾忌的谈天说地。即使乔泽是个不通文墨的草包,但是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良好熏陶下,见地人品还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所以和顾越居然还挺聊得来哈。
转眼坠兔收光,远鸡破晓。
朝阳劈开厚重的长夜,从黛青色的天幕上肆意渲染着层层叠叠金色的柔光。银色的烛台上落下几滴蜡泪,书生和小倌一个趴伏在桌上,一个歪倒在竹制的地板上,睡得东倒西歪。从某种意义而言,聊的一夜痛快开怀也算是共度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