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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烂桃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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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千泷听着茶楼酒肆里的说书人口沫横飞,来来去去,无非是那个莽莽撞撞的少年天子和段逸的花边新闻。这些人吃饱穿暖了,也不培养个啥高野的情操,整日里就鼓捣这些有的没的。乔泽那个混不吝的也是真混蛋,简直欠管教。估计那些整天捕风捉影的谏官们又会揪住这件事不放,整日吵来吵去,就看谁骂的更贴切来打擂台。连自己请愿改良军备的的折子都要被压着了。
少年人的身量已经长成,出落得肩宽腿长,猿臂蜂腰,泛着寒光的银甲下是流畅的肌肉线条。几年军中的打磨把身上少爷的娇气都磨尽了,铅华洗尽,锋芒内敛。
现在的他,才是个名副其实的好将军。这两年里他时常往北疆守线上跑,鞑靼的作战风格和行军路数也了解了不少,可是他还没能见过传说中三头六臂,战无不胜的漠北狼王。他还学了鞑靼,高金,北蛮几个部落的语言,不是很精通,但是大致的意思也能理解。
总之,他已经今非昔比,以一种令人张目结舌的速度成长起来。
段逸早已经开始排兵布阵,他们早就看出了伊德尔金的蛰伏与野心,不停地磨砺着手中的刀剑。
姬千泷疏阔的眉眼依然清贵,有些秀美阴柔的面庞晒成了蜜色,因为周身沉着刚硬的气度被人忽视了起来。兵士是去打仗的,是搏命,又不是选美。
原本昨天阿兄该给他来一封家信的,却没来。那个人那么怕寂寞,每次都只会提前,从未迟到,有些一反常态。
他这些年也因为是空降兵,没有多少资历就做了骠骑将军被人排挤,阳奉阴违,故意挑事儿的也很多。不过军营里的糙老爷们儿就服气拳头,他没有威望,就在军营里一拳一拳打出来;没有军功,就在北疆防线上用小股侵扰试探的敌军头颅去换。
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年少时的莽撞和胸无城府被换成了运筹帷幄,思虑周全;他御下威严,作战悍勇,也存了些向兄长炫耀的意思。一别五年,走的时候还以为这辈子都回不去了,没想到段逸那么有本事,竟然真的能翻过悬崖峭壁,飞瀑水涧的天险,来去的传递消息。
他不知道厉害的不是段逸,这些传递信笺的纸鸢都是他亲哥费尽心血打造的,还是一次性消耗品,金贵的很。他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他的段兄与姬如鸾是君子之交,志同道合的友人。
他长大了,却还是阿兄手下的傻小子,被他耍得团团转。连收不到准时的家书都要疑神疑鬼老半天。
还有阿舞,她的病好些了吗?总不会没心没肺的忘了自己吧?虽然不想她忘了自己,但是如果没忘,那个小哭包还不知道要掉多少眼泪。姬如鸾那个忙起来就住在窖里鼓捣他那些破铜烂铁、很不着调的家伙到底有没有照顾好她?
思乡情切,少年将军无视了一群暗送秋波的少女,灌了两坛刚烈的酒水。清澈的酒液顺着下颌淌下来,转眼成了个满身酒气的醉鬼。
户部侍郎曹庭轩府上的千金瞧着伏在小案上醉的面红耳赤的少年将军,那清逸出尘的面容和护甲下望之不俗的身材让她脸红心跳,强忍着女儿家的羞怯走过来。
少女眼波多情,粉面含春,世家的教养不允许她多说什么,就只是深情的望。剪裁合体的华美衣裙把含苞玉立的身段显露出来,袅袅婷婷,动人心弦。
可惜撞上姬千泷这个榆木脑袋,他有姬家小妹珠玉在前,对着这几分蒲柳之资的艳色耐受的很。靠过来扑鼻的脂粉香气甚至让他皱了皱眉,觉得厌烦。
“姑娘?”姬千泷抬起头,红着一张俊脸,挑着眉警告道。少女像是受了惊,慌张的退回。可惜她是注定要碎了一地的少女芳心了。罪魁祸首还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姬如鸾。
对,就是他。因为这个以哄骗亲生弟弟为乐的人渣当年给姬千泷灌了好多甜汤,还骗他说这是断子绝孙的药,因为你在山下不能留下姬家血脉。这个傻小子就信了,然后还吨吨吨的喝干净,擦擦嘴。这么多年别说春心萌动,出于不耽误人家姑娘的想法,他是真的斩断尘缘,六根清净,活像是个清心寡欲的苦行僧。
这边的千金小姐可能还做着觅得良人,恩爱缠绵的美梦;那边的少年将军却不解风情的继续灌酒,反正他约了自己的副官在茶楼见面,那人应该会把自己抬回去。
对了,约在茶楼干啥呢?咋想不起来?姬千泷彻底醉了,脑子里好像被灌了浆糊,人事不省。
好像把正事给忘了……啥来着?……算了,管他的……
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把醉的东倒西歪的姬将军扶起来,露出清隽阴沉的一张脸,不是别人,正是乔泽日防夜防,晾在江南吃灰的男主周柏。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入军中,甚至爬到了副将的位置,还被姬千泷重用。
屋外刮起了呼啸的风,天空黑压压的沉下来,风雨欲来。
周柏因为几年不得志的磋磨,整个人显得阴郁沉闷。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少女怀春的曹府千金,阴翳的眼底若有所思。
说起来,曹家和自己家的祖上也有些交情,只是这十几年周家举族南迁,关系才淡下来。
改日或许可以登府拜访,叙叙旧情。
摄政王这几天因为脸上的墨渍出不了门,整天黑着脸。乔泽那个小混蛋趁着他脑子不清楚,在他的颈项上留下了好几个鲜红香艳的吻痕,还恬不知耻的说成是情不自禁,爱的印记什么的。
果然自从被他知道了自己刻入骨髓喜欢和眷恋,他就爬到自己头上来作威作福,有恃无恐的惹是生非。
前来日常议事的朝臣被这个多说一句废话就拖下去砍了的气场吓得冷汗连连。那些文思敏捷,口诛笔伐的谏官也不敢再拿永安墨来做文章,都是满满的求生欲。
连抬头去瞧瞧摄政王的尊容都不敢,头都快杵到□□里去了。
然后醉酒误事,耽误军机要务的姬将军就装在了枪口上。被生生罚了三十军棍。
偏偏死脑子的姬千泷还觉得这是依例行事,认为挨罚理所当然。都是姬如鸾不按时寄信,害得他心有挂碍,神思不稳。
姬如鸾知道了,估计能呕死。实在是姬夭舞的病情又有反复,十分凶险,加上那个油盐不进的和尚成了小妹的续命符。他都忙不过来,才一时忘了,这个小子的脑袋简直不能太灵光。
周柏有心挑拨姬千泷和段逸的关系,话里话外的暗示他:人家不把你当回事,当众给你个没脸,不讲一点情分。却发现这个孩子他傻,真的听不懂这些。也是无语了半天,这真的是,同样是家门庶子,饱尝苛待,凭什么他就被护得纤尘不染?
哈?不服气是吧?不服气也没用!人家的大哥,那叫一个体贴入微,嘴硬心软。
姬千泷的榆木脑袋里,都是他亲大哥有意筛选以后灌进去的赤子之心,家国情怀;他是个由内而外,潇潇玉立的君子,比段逸、姬如鸾他们这些见过真正的暗的人都要来的干净和纯粹。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和他媲美的,大概只有惠乾那个诵经十八年,杀身证道的小和尚。
乔泽不行,那个人渣的博爱是基于自己活蹦乱跳的前提下,这种大帽子,他可带不起来。况且他不给人添乱加堵就不错了;那作天作地的程度,摄政王大人才消受的起。
千里之外,漠北草原。
鞑靼的王帐里传出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凄厉的让人咋舌。
伊德尔金收回了沾血的匕首,残忍的舔舔刀刃上腥浓的血。
他发现娜仁托娅真的是被高金的老可汗惯坏了脑子,居然搞不清楚状况,敢跟他大呼小叫,横眉冷眼。
高高在上,凶悍跋扈的王女跪在地上,涕泗横流,花了一张原本有几分颜色的脸。她白嫩的腿上被连皮带血削下来一块肉,四四方方,乘放在伊德尔金面前的银器里。男人金色的眼眸挑衅不屑地看着她,薄唇上是凉薄玩味的笑。
他施施然的喝了一口酒,就着满手的血腥气。“老实一点,也别想着给你阿爸传消息,我不高兴,那个老鬼死的更快。嗯?”他恶狠狠的钳制女人的下巴,巨大的手劲捏的脆弱的骨骼咯咯作响。女人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呜咽,涎水不受控制的流到伊德尔金的手上。
女人吓破了胆,她不知道昨天才和自己大婚,夜里翻云覆雨的男人居然是这样的冷厉狠辣,转身就能从自己身上挖下一块肉来。这是个掠夺成性,贪得无厌的男人。他对饮血的渴望高于一切,谁都别想对他颐指气使,爬到他头上来。
切,什么草原第一美人,哭的那么难看,无端的让人烦。伊德尔金在王女的裙子上擦了擦手,嫌恶的离开了王帐。
阳光温柔的打在男人立体硬朗的五官上,渡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见血的舒畅让男人骨子里的嗜血因子跃跃欲试起来,他陶醉的深吸了一口气。
外头的空气是一股淡淡的羊粪味,有一点稀薄的腥臊,狼群肯定在不超过五十里的地方停留过。他的鼻子异常灵敏,野兽一样的直觉让他无数次在险象环生的战役中存活下来。现在,只要一天没见血,他就会头疼欲裂。
俊美高大的男人向南边连绵的草原望过去,金色的眼眸眯起。他知道那里有一群绵软却富庶的羔羊,恢弘壮大的城郭,和一个狡诈强悍的男人。想到那个人,他就有种棋逢对手,遇到同类的感觉,他们都是悍勇的孤狼,只有不停的撕咬,才能找到存在的意义。
他不知道那头狼已经被糖衣炮弹所征服,安心的任由别人给他拴上锁链,收起了犬牙,温顺的好像是一只家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