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犹大》么或

45、穷途末路

　　戚燃踏进家门时，戚父戚母都出了差，给他留了便签，他顺手将便签扔进了垃圾桶，便开始沉默地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收拾到一半，想起来要给王冲和白鱼报个平安，便从自己衣柜深处的盒子里翻出了一部旧手机来，这是当初周喆给他的，她不用的电话卡还在里面。
　　戚燃盯着手机良久，又放了回去，翻出了另一个卡片机，将那张早就作废的卡扣了出来，去街上补了自己自手机卡，这才终于恢复了现代人的生活。
　　“我平安到家了。”
　　“记得早点休息，我回去找你。”
　　“好。”
　　……
　　终于忙完一切洗了个澡瘫在沙发上的戚燃，叹了口气，轻声对着空荡荡的家说。“我回来了。”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就随着戚父戚母的归来打破了。
　　戚燃和戚父在茶几旁面对面坐着，家里的空气仿佛都有些冷凝。之前电话中冷硬的争执，似乎随着戚父的归来而蔓延到了这个家每个角落。
　　“论文答辩怎么样？”戚父缓缓泡着茶，有点尴尬地找了个话题。
　　“通过了，没什么问题了，六月份直接去拿毕业证和学位证就可以了。”戚燃也不是傻子，立刻笑着就回应说。
　　“总算不算丢人。”戚父喝着茶水，点了点头。
　　“孩子回来都挺累了，别问这些有的没的，让孩子早点休息。”戚母也适当插了话来。“最后一个假期了，别说这个了。”
　　“我还不是为了他好，说的我跟个坏人似的。”戚父瘪了瘪嘴，重重叹了口气。“你爸我就像个老鸟，好不容易孵个蛋，还不是希望你以后飞高点。”
　　“哎呀，行了。”戚母拦住了他继续说。“别理他，你快吃点水果睡觉去吧。”
　　戚燃笑了笑，默默剥了个橘子吃。
　　窗外大雪纷飞，屋里却氤氲出一幕温馨的场景来，戚燃却在转身回了房间之后感觉更加的疲倦。
　　到了戚燃生日那天，飘了好几天的清雪忽然就停了，润润的暖光透过高高的云层洒下来，楼下熟悉的人影笑着抬头望。
　　“白鱼！”戚燃连忙套上衣服，抓起一件外套就跑了下去，扑到了那个人怀里。“你来找我啦！”
　　“怎么不穿好就下来了。”白鱼看他这模样，连忙解下自己的围巾，给戚燃裹紧。“我又不会跑。”
　　“嘿嘿嘿嘿。”戚燃抱住他，仰着头任白鱼摆弄。
　　白鱼开车载着戚燃，逛遍了这座城市里所有的戚燃生活过的轨迹，最后戚燃带着白鱼停在了一个破旧的砖瓦房前。
　　“这里……是我曾经的家……”戚燃牵着白鱼的手。“从这里离开之后，好像一切就都变了，离开这里时，我就被带去晏市了，然后似乎就被迫长大了，但每年，我都来看看，就像它还在，我就还能有个可惦念的地方，就还能感觉到这个地方还能有不会改变的东西，结果今年，好大一场雪，它就塌了……”
　　白鱼握紧了戚燃的手，这是个还能看出当初有多齐整漂亮的院子，篱笆上的枯藤，铺得干干净净地石板路，还有为豆角秧搭的架子……
　　“不过没关系了。”戚燃望着白鱼有点担忧的眼神，笑开。“我把它留在了心里。”
　　“生日快乐。”白鱼吻了吻戚燃的额头，带着他离开。“我的乖崽又长大了一点。”
　　“长大有什么好。”戚燃靠着白鱼。“咱们可要好好的。”
　　“好，你永远是我三岁的崽。”白鱼捏了捏戚燃被冻红的鼻尖。
　　在傍晚时，白鱼才拖拖拉拉送戚燃回去，两人在路口轻吻告别，白鱼望着开开心心冲自己挥手后消失在单元门口的戚燃，冬日里浅薄的夕光仿佛为那身影披上了一层荣光。
　　白鱼此时并不知道，这是他七年之中，最后一次看到这样开心对他笑的戚燃……
　　戚燃刚一进家门，就看到戚父阴沉着一张脸，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你过来，我跟你谈谈。”
　　戚父冷冷的一眼，让戚燃突然回想起从学校回来时在飞机上那种右眼皮狂跳的不安感，戚燃一边跟着戚父走进书房去，一边朝着戚母看过去，却对上了那双自己无数次都无比恐惧的神色——回避和漠然。
　　戚燃忽地就感觉心凉了，他面色从有些许慌乱渐渐变得平静冰凉，他安静跟上戚父，进了书房。而他刚刚关上门，一个砚台就擦着他的肩膀砸在了门框上，墨汁飞溅到戚燃白色衬衫和有些苍白的脸上。戚燃叹了口气，抬起手用衣袖蹭了蹭脸，而后看着戚父。
　　“谈什么。”戚燃语气仍旧平静，他连惊惶和愤怒都没有了，只是尾音有些抖，经历过无数次的一幕，他应该早就已经习惯了，甚至他还拾起了砚台，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可是身体还会不自觉地害怕。“这个砚台挺贵的，摔你笔架下边那个便宜的吧。”
　　“你到底和季棠是什么关系！？”戚父压着怒火，厉声喝道。
　　“关他什么事？”戚燃有些诧异，轻轻在戚父对面坐了下来。“早就没联系了。”
　　“放屁！”戚父冷笑一声。“当初你为了季棠做过什么，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放屁我都知道你拉什么屎，在这儿糊弄你老子来了？”
　　“什么？”戚燃一脸迷惑。
　　戚父冲过来，掀起戚燃的衣袖，指着那些疤痕。
　　“这些不都是当初你在对季棠发消息说，若是他不戒烟你就一刀接一刀吗。”戚父用手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你们之间说的那些话，我他妈都替你们恶心！！我老脸都不用要了”
　　“我说过了！我跟他早就没联系了！”
　　戚燃抬头看着戚父对自己几乎喷火的目光，气的有些发抖，那是他最不愿意提及的难堪，他为季棠而做的所有一切，都是难堪……恍惚中，戚父的表情似乎和那个夏天重合，那个……还有周喆的夏天。周喆带自己出去，戚燃将聊天软件留在了电脑桌面，再回到家，戚父就是与现在近乎一般无二的表情。
　　“不联系了？！我脸都让人扒下来踩了！”戚父啪就给了戚燃一耳光，和当初他私自翻阅戚燃消息记录后的反应一样，连说的话都相差无几。“今天遇上季棠他妈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你追她儿子！还想勾引他去你那里上大学！让我对你多管教一些！！你就那么下贱？！总是和季家那个不三不四的有关联？！”
　　“戚燃，快和你爸认错！”戚母发现父子之间情况愈演愈烈，连忙过来劝。“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快跟季棠断了！说你以后再也不搞乱七八糟的事来了！”
　　戚燃听着父母的话，苦笑了一声，原来，他们从来都不想听自己的解释，依旧是风言风语传来的第一刻，就用最大恶意怀疑起自己来。
　　“我下贱？”戚燃仰起头，情绪翻涌着那些他极不愿回想起的记忆碎片，让他心绪焦躁起来，他定定看着戚父戚母，语气透露着极为压抑的不耐烦。“是季棠要考到我那里！我已经拒绝过了！我再说一遍，我和他，早！就！不！联！系！了！”
　　“你看他！从小到大都死鸭子嘴硬！人家都上门打脸了！他到现在了还在狡辩！！”戚父指着他，冲着拦着自己的戚母吼。
　　“反正你们从来都是相信外人的话，我说的什么都会被当作说谎和狡辩，我就奇了怪了，我真成了外人说的样子，你们就开心了？！”戚燃闻言情绪一下子就爆开，他掀了凳子就站了起来。
　　“你要是没做，外人哪来的流言！”戚父听他还敢顶嘴，怒火中烧，抬手就甩开了戚母，又赏了一耳光给戚燃。“无风不起浪！你不犯贱又哪来的流言！！”
　　“我他妈到底做什么了！！我杀人放火了吗！！”戚燃舌头舔了舔口腔内壁刚刚因为被打而被牙齿磕碰出的伤口，双眸极为阴戾地与戚父对峙。“我到底在你眼里是什么！！你这么说我！！”
　　“好，你真他妈是翅膀硬了！”戚父气得，手都在发抖。“果真跟你舅舅他们一个德行，扶不上墙的烂泥！”
　　“戚燃，快和你父亲道歉！！不要再顶嘴了！”戚母连忙去拉扯戚燃。
　　“我道歉？我到底哪里错了！”戚燃用力甩开戚母的手。“别人都知道维护自己家人，我为什么次次都是被你们拎出来糟践？！”
　　“就你之前对季棠那个狗样子！你能让谁看得起你？！我说没说过离那小子远点儿？！你听过吗？！你若是检点点儿还轮得到他妈趾高气昂的指着鼻子骂我？！！”戚父看着戚燃这副模样，更加生气，脑海中不断想起当年那些不堪入目的聊天记录，和季棠妈妈不可一世的嘴脸。“你是不是压根就不是男的？！下半身的那玩意是个废物吗？！还是你天性下贱？！你当初那些事！我想起来都恶心！！一男孩子都能让人猥亵！你是不是遇上个男的就想上去倒贴！！”
　　戚燃听了这些话，心里猛地窜起一股火来，烧红了他的双眼，他也才发现，原本以为对这些话百毒不侵的自己，其实是伤口叠加伤口，早就痛到没了知觉，如今这痛感带着极为汹涌的绝望铺天盖地的朝他席卷过来。
　　“原来我在你们眼里居然这么难看……”
　　“戚燃！快认错！！”戚母急的一直在用力掐着戚燃。“难道你还真是那种喜欢男人的变态？！”
　　“对，我就是喜欢男人的变态，但我没倒贴，没犯贱，我现在有男朋友……”
　　戚燃冲动着将自己的性向脱口而出，而后忽然就感觉整个世界的寂静下来，徒留心头灼烧般的痛感，却又一片坦然。白鱼，我怕是不能带着你走进家里来了，但，我从今后，好像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去拥抱你和未来了……
　　恍惚中，戚燃看到戚父在盛怒之中将什么东西朝自己砸了过来，耳畔是戚母的惊呼，随即肩膀和额头传来疼痛的感觉，戚燃慢慢地抬起手抚去，大片的血迹覆盖上了被溅上了墨水的衬衫……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们，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