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暮色寒江

3、妖人

　　“！！！”

　　场面过于凶残，金婵瞪直了眼睛。

　　老太爷颤颤地指着她，可算能够开口说话：“若不会驾车，下次就别驾了，呕——”

　　金婵看他吐了一茬又一茬，人都傻掉了。

　　这声音……好年轻？

　　确实挺耳熟！

　　……

　　她错愕地望着他。

　　老太爷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唇边的污秽，向她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偏巧因为脸上满是褶子，这示好的笑容让金婵看来，简直诡异极了。

　　“你你你……你到底是谁？”

　　她乍然往后掠出数步，拔出匕首指着他。

　　老太爷扶了扶歪掉的发冠，笑着道：“师父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啦？”

　　金婵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声音？化成灰她都认得！等等，她不是已经把他给甩了吗？怎么他又变成了一个老头出现在这里……啊啊啊！太可怕了！

　　“徒弟弟过来！”他笑着朝她招手。

　　“谁是你徒弟？”金婵看着他满脸诡异的笑，又退了好几步，哪料，她退几步他就跟几步，急得她道：“你这不男不女的妖人离我远点！”

　　“徒弟弟这脾气，嗯……倒是随为师。”

　　金婵吓得目瞪口呆，哪里还有心思再跟他费口舌，拔腿就跑，没想到那妖人师父一掠而起，居然轻飘飘地拦住了她，问她：“徒弟怎么了？”

　　“你这妖人，休想占我便宜！！！”

　　打是打不过他的，所以她打算来个“死不承认”。

　　“妖人？哈。”对方大概没想到有生之年会有人这样叫自己，一时被逗乐了，“傻徒弟，师父不过就是换了身打扮，瞧把你给吓的，易/容/术没听说过吗？”

　　废话，我能不知道你易/容啊！

　　她想着昨天他应该发现自己故意逃了，所以才扮成这个老头在那等自己，敢情就是在戏弄她！她才咽不下这口气，抬着下巴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易/容/术，我只知道我师父是个貌美如花的“神仙姐姐”，你这坏老头离我远点！”

　　貌美如花的……神仙姐姐？

　　现在他是个“坏老头”？

　　师父一噎。

　　金婵细细瞧着他，他眼下的坠泪痣没了，整个人看起来严肃的要命，一副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两银子的模样，偏偏他在听到这话之后，有意无意地瞟着自己的衣裳，仿佛是在想，自己真的是个“坏老头”吗……场面太过滑稽，她差点都要笑出声。

　　“衣服早就被我扔了，谁穿那娘里娘气的东西！”他道。

　　“？”娘里娘气？

　　不对哇，他先前还说那衣服美美的，现在又说那衣服娘里娘气，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对于他迫切要证明他就是她师父，她倒是无所谓，于是，她傲娇起来：“我不管，神仙姐姐才是我师父！”衣服丢了，那你就慢慢想办法去证明你就是神仙姐姐吧！

　　“……”他陷入沉默。

　　金婵看他难住，心里无比痛快，激动地想：快说，快说你去找衣服，重新穿回来证明你就是神仙姐姐。

　　但是——

　　他竟然摆了摆手，语气无奈道：你要是不相信我，那就走吧！”

　　咦？这就让她走了？

　　金婵暗忖，怎么跟她想的回答不大一样？

　　他就算是不愿意再去找回神仙姐姐的衣服，那也可以多说两句，比如说回忆一下他们怎么认识的……没想到，他都懒得多说一句。

　　她定定地瞧着他。

　　这妖人师父穿得那么一本正经，这会闲适地抱着肩靠在马车上，横看竖看都觉得怪别扭，而他现在居然这么爽快地让自己走？有点不对劲啊！

　　“怎么？”他嘴角一扯。

　　“哦！”金婵回过神，迟疑着往外走。

　　走了二十几步，她往回瞧了他一眼，妖人师父还在马车旁边，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因为距离过远，他又用的易/容面具，以至于她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表情？是真的大发慈悲放她走？还是别有图谋？

　　“真奇怪！”她嘁了声。

　　脚步却是不由自主地慢了许多，等走了五十多步时，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和自己的距离更远了，更难以看清他在干什么，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心里总有点不安。

　　“肯定有鬼！”

　　离开百步时，她干脆停下来。

　　忽然间，四周的鸟雀突然全都受惊了般飞起来，一种强大的威胁感笼罩着四周，金婵赶忙竖起耳朵，凝神细听到底是什么动静——隐约夹杂在风中的是错乱的人声、马蹄声，如此大的动静，这帮人的数量不少于二十！

　　“汪汪汪——”

　　四海会的人居然还带着猎犬？金婵一个激灵。

　　她慌乱地朝四周瞧去，这里都是低矮的山坡，虽然种了不少的梧桐树，但种的位置稀稀拉拉，根本不足以她能够藏身，前面是宽河，她不会游泳……

　　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铁蹄犬吠声，她急得额角冒汗，往左边跑了段路后，发觉行不通只能退回来——与此同时，四海会的人越来越近，她当时已经避无可避！

　　只好跑回了马车边。

　　马车边已经没人了，但她刚才没看到他走，应该在车里呢！

　　她毫不犹豫地跳上车板，一下子拉开车帘，果然，里面的人正襟危坐、眼眸淡淡地瞧着她，一副你回来干什么的模样，而外面的那些动静，他宛若没有听到。

　　“……”金婵有点难为情。

　　这时，犬吠声传来，当下她所有的难为情、她的羞耻全都不重要了，她连忙再往上爬了爬，抓着他的袖子道：“师父，四海会的人来了！”

　　“师父”眼皮微抬。

　　他似乎没有听到她话里的重点“四海会”，而是语气淡淡地问她：“你叫我什么？”

　　金婵：“……”

　　果然，果然是个计较的人！

　　她一横心，讨好道：“师父，你当然是我的亲师父！”

　　他没说话。

　　金婵咬了咬唇，厚着脸皮道：“我早认出来你是我亲师父，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嘛，毕竟师父穿女装可美了，天仙一样，哎呀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师父，四海会追杀我们来了！”

　　“追杀我们？”他着重了后两字。

　　居然分得这么清？金婵咬牙道：“好吧好吧，是追杀我来的！”

　　对方也只是听着，什么表示都没有。

　　这个理由没打动他吗？金婵心急如焚。

　　情势容不得她再犹豫，她只能继续给自己开脱：“师父是我的恩人，刚才不认师父是怕连累师父，想着先走比较好，免得将师父拉下水，哪知道四海会的人在周边布下天罗地网，一路往里冲来，我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和师父团结一心共抗外敌比较好！”

　　“是吗？”师父语气拉得老长。

　　“是啊是啊！”

　　就这转眼的功夫，最早发现她踪迹的两只猎犬窜到马车边，不止冲她汪汪叫，还狠狠地撕咬她衣服，金婵吓得魂飞魄散，拿着马鞭去抽猎犬都落空之后，她干脆直接钻进了车厢里躲在师父身后，摇着他的衣服：“啊啊啊，我怕狗……”

　　师父瞟向那两只猎犬。

　　“嗷呜”一声，原本要冲进来咬他们的猎犬就滚了下去，趴在门口边的另外一只也为了躲避袭击跳下去了。看到这里。金婵吓白了的小脸总算恢复了点血色。

　　“不怕不怕！”师父转头拍了拍她脑袋。

　　金婵惊魂未定，借此机会道：“四海会来了好多人……”

　　“那我们走吧！”师父说着突然间挺直了脊背，双臂懒洋洋地张开了。

　　金婵不知道他想干嘛，本能地往后躲了躲，却见他紧接着慢慢地仰着头，很是夸张地伸了个懒腰，还扭了扭脖子——她看着他这样庄重的打扮做出这样的动作，都傻眼了。

　　“徒弟，”他回头看她，嘱咐道：“待会在车里坐好了！”

　　“？？？”金婵一时半会还没缓过劲。

　　倏然，马嘶鸣一声，马车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前带动，毫无准备的金婵因为这直行和左拐的力量太大，她重重地被甩到车窗的地方，得亏她眼疾手快扒住了窗框，因为用力，窗框处的木条都被她给掰断了，扎在手里的刺太疼了，她下意识地松了手，旋即“咚”的一下，她在马车里滚了一圈，撞在了西侧的车厢壁上，内脏都差点被颠碎。

　　正当她感觉要吐血，马车稍稍缓了一点。

　　她喘着粗气休息了会，刚爬起来想坐到车厢里的软垫上，没料马车猝不及防的一个跳跃，她脑门咚地一下撞在了车顶上，眼前都给撞出一片星星来。

　　好痛啊！

　　这是故意的吧！

　　这狗师父在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