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院子》484

5、火

　　初一，根据传统习俗，祭祖，那一天，天气特别好，其实，那一段时间，天气都特别好，不见一朵乌云，在拜完最后一个坟时林薇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陈强的一条消息让她不由慌了神。
　　--L山大火，赶去救援，不能及时回复消息时勿挂念。
　　林薇想了好久回了一句：注意安全。
　　这个时候她确实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几个月，这个男人，犹如新鲜血液一般注入自己的身体，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不提及目前属于什么关系，后，她又想到了他的母亲和那个素未蒙面的弟弟或者是妹妹，会不会怨他，没有上前祭拜。
　　想着林薇回家骑上电瓶车，路上买了上坟的用具，陈父没有想到林薇会来，当时他也正好上完坟回来，又带着林薇去了一趟，陈父看着林薇的一举一动，心里很是感动。
　　那天，林薇在陈强家吃的饭，回了自己的院子，左右睡不着，不停的刷着微博，网络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耳边传来鞭炮声，她望着窗外，还能隐约看着姗姗来迟的人燃烧鞭炮后的硝烟弥漫在上空。
　　昏昏欲睡了半个小时，再次打开微博刷新，尽管前面几条还是某某明星的消息，林薇也一眼看到里面赫然躺着一条热门：L山大火来时汹汹。
　　冰川深渊，凉意彻骨，林薇身心忍不住瑟瑟发抖，那个让自己不要将就的男人，那个已经融入自己血液的男人，他在这场大火里救援，林薇颤抖的手点开这个人们，屏幕全是一些视频，火势滔天，热浪席卷在上空，看着网友们或真或假的形容，林薇无助及了，父母不待见自己，没事，外公去世，忍过来了，男朋友心理出轨，也放下了，但是，陈强，你此刻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林薇泪眼朦胧的坐在床上，怨恨那些祭祖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上个坟也要开始攀比，以前一个家族，一两串鞭炮以表心意即可，现在是满丘一层又一层，还有那些大白天上个坟放花炮的是弄那样？
　　林薇突然想到了陈父，连忙起床穿上衣服，还没跨出门外，就见到陈父脚步极快的走来，林薇站在门口张了张嘴：“叔叔。”
　　陈父眉眼惆怅的点点头：“你，知道了？”
　　“知道了。”林薇眼睛突然又开始红了起来：“叔叔，进来说。”
　　这是陈父第一次踏入林薇家院子却无心欣赏，两人径直走到亭子下面，陈父拿出烟：“不介意叔叔抽根烟吧？”
　　“不介意。”林薇顿了顿：“以前这样，叔叔都是真么过来的？”
　　陈父吐出一口烟雾，伸手挥了挥，声音带着疲惫：“其实已经习惯了，但是还是忍不住担心，我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他们都是一群孩子，拼了命的救火，又要拼了命的活命。”
　　这场火，真的来势汹汹，跟天气占有绝大的关系，已经出现失联的消息，这次情况超乎想象的严重，陈父的烟瘾越来越大，林薇担心陈父，这几天都没有回去，初一那晚，林薇母亲打电话问她去哪儿了，林薇说不回去了，惹来林薇母亲一顿指责，这些都不重要，三天，整整三天，大雨袭来，火势得以缓解，但是陈强还是没有给她发消息，林薇心一天比一天沉，终于，在第六天，她终于接到了林强的消息，还是跟以往一样的报平安。
　　--平安归来，牺牲了五名战友。
　　对不起，林薇想说，对不起现在的喜大于悲，对不起现在的自己只想觉得庆幸，对不起自己没有第一时间为逝者感到悲痛。
　　林薇拿着手机朝陈强家飞奔而去：“叔叔，叔叔，陈强发消息....”
　　林薇想说陈强发消息回来了，却看到陈父喜极而泣的接着电话，陈父看了一眼林薇对着电话那头“恩”了一声便将手机递给林薇：“是陈强。”
　　林薇手心还冒着汗，心跳还没平稳，她紧张的接过手机缓缓道：“是我。”生怕声音太大，扰乱了求之不得的安宁。
　　“我知道，辛苦了。”陈强此刻坐在操场的一角，眉头紧锁。
　　是他，真的是他，哪怕他的声音此刻疲惫万分，，林薇再想开口问他‘好不好’时电话传来集合的声音，她咽下要说的话，只听陈强一个用力呼吸：“晚点我再打给你。”
　　林薇将已经刮掉的电话还给陈父，此刻真想上面拥抱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与他共同庆祝，林薇控制自己的情绪：“叔叔，他是平安的。”
　　陈强一颗疲惫的身心，在听到林薇的声音那一刻犹如望梅止渴，渐渐回苏过来，简单归队安排下面的心理课程后陈强被领导单独喊到了会议室：“你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绪，接下来两天，他们家里人会来，有什么过激的地方，你多担待一下。”说完领导的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两天陈强的日子并不好过，只能说他心理素质真的很强，比如在一些长辈失去爱子后指着他们责骂：“为什么你们活着回来了，为什么死的偏偏是我的孩子？”
　　陈强拖着疲惫的身心，站在他们面前，克制自己的情绪，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抱歉，其实他也累，他也不好受，是不是所有人都牺牲了，他们心里才会平衡？只是别人也在遇到危险时，谁也没有说慢谁一步，他们在里面也是拼了命的，活着回来真的有错吗？自己的心理防线在得知他们牺牲的消息后也曾一点一点的在瓦解，他这几天也曾自我责怪没有将所有人都带回来，可是那又怎样？谁让活下来的是自己，逝者为大，想着自己还能在这个世界呼吸，陈强低着头，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牺牲的战友，我把你们弄丢了，希望你们在另一个世界可以找到回家的方向。
　　林薇实在第三天才接到陈强的电话，林薇知道他肯定会很忙，她只能等，接到电话时，她正在修建分叉的藤蔓。
　　“是我。”陈强此时正坐在篮球架下，阳光刺眼，却没有什么温度，伸手触碰遥不可及的太阳，这一刻，自己仿佛才真正的活了过来。
　　“我知道。”林薇连忙回应后又问道：“你还好吗？”
　　林强心不在焉的笑了笑：“怎么才叫好？”
　　林薇听了心里难受的紧。
　　“林薇，我挺好，能呼吸，能感知，能看见，我以前每次做完大型任务回来总是这么安慰自己，但是现在我真的挺好，能听见你的声音真好。”
　　林薇红着眼，玩弄着手里的嫩芽，听着他的声音。
　　“林薇。”
　　“我在。”
　　陈强笑意增加了几分真实感：“你最近过的好吗？”
　　“比你要好。”
　　陈强笑出了声音：“那挺好，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更好的，林薇，明年我就退伍了，你，可以等我吗？”
　　“好。”林薇笑着将嫩芽举向了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