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继续做实验还是重拾热爱》人寸三

53、年终

　　距离2025年还有10天，这一年过得很快，每天都在感慨时间如流水，这一年又将流往过去。

　　上一篇之后，我的心情一直不太好，总是不开心，深夜睡不着，眼泪一天一天往下流，但脑子里有很清楚，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说不清也解不开。

　　中秋前夕，爷爷去世，我看着微信群里姑姑发的消息，又看了看天空，没有多难过，我跟爷爷已经很生疏了，小时候大概也不是很亲近。

　　我记得他给我和哥哥都买了电子琴，我学会弹《小星星》，哥哥那台不怎么用就被爷爷拿回去了，我去爷爷家的时候看到，当时屋里没人，我就去弹了弹。爷爷后来进来，我便停了，他说可以继续弹，我却没有再弹了。再大一些，我就越来越少见到爷爷，回老家见到时，有一种熟悉，但更多的却是生疏。之后，只有春节才会见到，越来越多的陌生感。

　　我回去时，父亲不在，后妈跟他一起回来，后妈说着父亲不易，我也能感受到父亲的苍老，但我体会不到亲人去世的难过，至少我听见我妈去世的消息时，心里一惊，马上就给父亲打了电话过去，见到我妈躺在那里，鼻子发酸，眼眶里都是眼泪，心里想的是，我妈妈死了，我最后一面没有见到。

　　火葬那天，大家都很忙碌，有东西忘了拿，我跟后妈一起去拿，她走得飞快，我为了跟上她，脚下走得飞快，隐隐发疼。

　　所有人都能看出我的脚有问题，但却都不会来问我，走路有没有影响。

　　我跪下去的时候脚不知道怎么放，别别扭扭的，有一种强行扭着劲儿的感觉。

　　放骨灰的时候，我想，我妈也在这里，我好久没来看她了。

　　这件事也就这样了，可是之后却又有一件事。

　　那天，在姑姑家吃饭，父亲喝了酒，说着我嫂子的事，哥哥家里的小孩儿前不久过生日，小孩儿说，别人家过生日都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一大家子过，我过生日就没人，小孩儿因此不开心。父亲却在说，老爷爷躺在床上快死了，还想着给你过生日。但那时候谁也不知道爷爷不好了，小孩子更是不知道。

　　我说：“那你跟我嫂子说一声爷爷不行了。”

　　父亲却连连摆手，姑姑在旁边说：“你爸爸也不容易，过年过节的给了多少钱，平时，小孙女要红包也给了不少。过啥生日，咱们家这么多年也没谁过过生日。”

　　是啊，谁也没过过生日，我仅有的过生日片段还停留在上学前，我妈给我包了饺子吃，还炒了好几个我喜欢的肉菜。

　　这么多年，我的父亲居然连我的生日也能弄错，更遑论给我过生日了。

　　姑姑还在说着，“那今年给我们小海过个生日吧。”

　　我听完告诉自己，玩笑而已，不能当真。

　　之后，还有小孩儿上学的事，划分的小学在村里，环境不好，风气也不太好。小孩儿去过一次之后问我嫂子，能不能不去那儿，她害怕。我嫂子因此想换个学校，但难上加难，买不起学区房，想看看我父亲那里能不能支援些钱，父亲却说没钱，我哥又没有主意，嫂子焦头烂额，与父亲的关系更加紧张。

　　这次回去，嫂子就跟我抱怨，说没钱了，你哥上月被罚了，就发了一千多块钱。

　　我跟我哥的关系，债主跟欠债的关系，他从我这里借的钱还有好些没还，他不是什么坏人，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不还。我就只是很喜欢我小侄女，大概因为，那个小孩儿好看、活泼、阳光明媚的，就应该过一种无忧无虑，开心快乐的生活。我喜欢看见她过一种我很羡慕的生活。

　　从我读研开始，家里就再没给过钱，上大学的时候我便在想，我大了，不能再从家里拿钱了，我努力学习拿那几百块钱的奖学金只是杯水车薪，也发过传单，给别人打扫过教室，但我的身体破破烂烂，总不能长久。

　　大学四年的学费是我心里的愧疚。

　　也因为愧疚，我平时不敢买什么东西，去超市都要计算着钱，冬天的衣服太贵了，我总是舍不得买。别人在换新款手机，我的手机都是用的不能用了再去买，别人在换新发型，我却在想染色还要加一部分钱，那就不染色了。我像是没有口腹之欲的苦行僧，天天羡慕别能能在学校后门买烤红薯，我买喜欢的面包都要好久才忍痛去一次。

　　没有钱，不能跟家里要钱，那就控制自己。

　　这个习惯，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好的是我真的有闲钱了，坏的是回一次家，买一回车票，钱就没了，还要重新攒。我那时看到钱包里的五块十块都觉得很好。

　　朋友跟我说，你这么多年也不跟你爸要钱，你爸工资不是挺多的吗，跟他要点儿，不然都便宜你后妈了。

　　嫂子也跟我说，你帮忙问问看爸有没有钱。

　　朋友是好意，这么多年她与我最亲近，我也曾跟她借过钱，她是怕我不会为自己着想，是怕我过得不好。我的师妹也曾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她们都觉得我本不应该这样生活，只是失望透了，才自暴自弃。

　　“以后时间还长呢，你哪儿能这么下去，好歹先有个自己的家，不结婚也可以买个房子。”

　　但是，没有钱。

　　我毕业之后，工资不是很高，生活也随意凑着过，并未想什么未来，积蓄也有，有朋友听说我能存下钱，也有朋友说我只有存款，其他什么都没有，那些存款随便花花也就没了。钱进的少，花却能一下都花出去。

　　堂弟在饭桌上跟我父亲说，不然给我表姐买个房，父亲只是说，买啥房，回来了又不是没地方住。

　　但那个房子，在我去年搬家之前，没有一丝我的痕迹，我躺在床上想的是千万不能弄脏了，想的是，过几天我就走了，等回去了再睡个好觉。

　　陌生感，不只是人，还有物。

　　话说着说着总是离不开钱，我心里感到厌烦，他们在说我多好多好，却不知我过得多糟多糟。

　　我略带气性的说：“你就没管过我！”

　　父亲高声道：“怎么没管过你，把你送到二中复读，没给你找人？考大学成绩不好，想读专科，那不是也让你读了个本科，大学的学费，每年一万，没给你拿？！”

　　这一下，就让我所有的气性都无处发泄，那四万块钱就是永远都过不去的河。

　　我止不住的流泪，没人问过我愿不愿意复读，也没人关心过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每次我在学校里东躲西藏的时候，也没人告诉过我要怎么办；大学里更是如此，那噩梦一样的七天，那喜欢又说不出口的感觉，那想要得到却又无可奈何的无力。

　　全都无人知晓。

　　饭桌上，大家像是看不到我在哭泣，仍旧说东说西，直到离开，我仍然在哭。回家的路上，我狠狠挠着自己的手臂，但就是浑身颤抖，眼泪不停。

　　回家之后，我坐在床上仍旧在哭，我感觉到一种无望，我陷在泥沼之中快要窒息，我心里难受，我身体不好，这么多年我想要说，我想要父母疼爱，但就是没勇气说，起了个头便觉得自己过得艰辛，难受的想哭，却总被人问，为什么要哭。

　　我的亲人，看不到我夜夜失眠，看不到我身体疲惫，也看不到我心里痛苦。我想要求救，四周却并没有我能够求的人，黑暗之中只有自己。

　　那天，我哭了一下午，桌上的纸团堆积如山，房间外面，父亲鼾声如雷。

　　也可能是一年大似一年了，夜晚我总是回想起过往的事情，泪流不已，但又深知深夜emo并非善事，强迫自己忘记过去，不要想了。

　　如何能忘，那是差不多二十年的痛苦，随着时间累计，痛苦只会产生更多。

　　中秋之后就是十一，放假回家，那天天气不太好，估计要下雨，我提前跟爸爸说要回去，我回去的那一天他一个电话都未打来，我心里便知道，即便下雨，他也是不会来火车站接我的。我在火车上期盼着雨下的不要太大，这样我就可以打到车。

　　但，天不遂人愿。

　　我走到出站口，很多来接亲友的人，我在人群里挤来挤去走到门口时发现，雨势很大，这很糟糕，我出站都成问题了。

　　我心里有一点儿小希望，冒雨出了站，站在天桥下给爸爸打电话，一遍无人接，刚挂电话就打了回来。

　　我说：“下雨了，你能不能来接我？”

　　电话那一头，父亲声音含糊，酒意顺着电话的话筒钻进我的耳朵，“啥？”

　　我望着满天大雨，街上人影慌乱，说：“雨太大了，不好打车，你来接我吧？”

　　对面像是没听见我说话，“你打车回来吧。”

　　“我打不着车，没人接单。”

　　“啊，打车回来吧。”

　　我的心里忽然就来了气，“我说打不着车，这么大雨怎么打，我不是提前跟你说了我要回来！”

　　“啊，我在外地呢，回不去，你自己打个车回去吧。”

　　凉凉的雨滴打在我脸上，一瞬间泄气，失望陡然而生，我说：“我自己打车回去吧。”

　　“啊，打车吧，我回不去。”

　　挂了电话，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手上的包突然千钧重，我抹了抹眼泪，仍然没人接单。我漫无目的的在那里走来走去，身边的人陆陆续续都被车辆带走，只有我一个人站在那里。

　　雨势又大，豆大的雨点打在手上，也湿了我的手机屏幕。

　　这就是我偏不信邪，非要撞南墙的结果。

　　我在桥下等了十几分钟，有人接单之后又等了十几分钟，终于等到了车，上车时有人打来了电话，眼镜上面有水，手机上也有水，未知姓名的电话。

　　我心想，我那后妈来电话了。

　　说是在外地，实际在后妈家里喝酒，知道我要回去，但也就是知道。

　　我灰心丧气的挂断电话，等司机师傅送我回去。

　　回去之后，屋里冷冷清清的，我头疼欲裂，什么都不想做，又睡不着，情绪又上来了，躺在床上默默的哭，游魂一样在家里走来走去想停下哭泣，但又止不住，颓然坐在床边，觉得人生了无生趣。

　　我躺在床上听见密码锁的声音，听见父亲说话的声音，听见他的脚步声，我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蒙住头。

　　他过来拉我的被子，问我吃没吃早饭，我把被子拉过来，说：“不想吃。”

　　我看不见他的神情，他又想把被子拉下来，我却仍旧蒙着头，然后，他就走了，边走边说：“那等中午吃吧。”

　　我听见他出去，打开煤气灶的声音，油炸开的声音，跟后妈说话的声音，明明生活气的声音却格外嘈杂。

　　电视被打开的声音，短视频的声音，杯子放在桌上的声音，沙发的声音，很吵很吵。

　　中午也不想吃，不想吃饭，不想看见人，想去只有自己的地方。

　　之后，哥哥放假也回来了，说要出去玩儿，带着我一起。原本以为也就是周边一日游，我们却在河南待了三天。人很多，我最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场景。

　　我的脚也支撑不了我从早走到晚，有一天，从景点出来差不多九点多了，我的脚隐隐作痛，实在是一步都走不了了。我就说打车回去吧，人多，外地人多，自然不好打车。

　　等的人很着急，哥哥说不打车早走回去了，嫂子说，我就说走回去，那不是小海要打车吗。

　　我拿着手机，看着还有十分钟才能到的司机，默默无语。

　　我走不了，我脚疼，我有病啊，能不能照顾一下我？

　　这些话，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句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看着手机上快要来的司机。

　　我感觉不到爱，或许根本就没有爱，但是我却想让别人感受到爱。

　　贫穷者一无所有，却妄图给富裕者金钱。

　　等我回到家，那场雨夜里的哭泣消失了，只是失望更上一层楼。

　　接着就是国考，我在天津税务局跟家里附近的县城里选了县城，但又知道希望渺茫，报名人数截止时已经500+，实在是看不到未来。之后，江浙沪川鲁津小联考，我报了天津，想着就算是考不上，我去天津玩一圈也不亏。

　　我喜欢出去玩儿，去看那些陌生又美丽的地方。

　　国考之后却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星期后的小联考，大概真的就是天津两日游。同事知道之后，拜托我去天津的时候去一趟张园，我周六下午到的天津，逛完自然博物馆就去了张园。

　　里面很好，天津历史很详细，解密的人聚在一起，走在走廊里，脚下咯吱咯吱的响，像是走进了历史之中。考完试的那天下午，我背着包去了津湾广场，看到了世纪钟，也看到海河夜景，很漂亮，我很喜欢。骑着共享单车又去了意大利风情区，吃了煎饼果子，买了海河牛奶，又骑到了五大道，去了民园广场，看到了许多圣诞装饰的小店，是一个很很美丽的夜游。

　　我多请了一天假，所以，第三天从西开教堂开始，看到了教堂里老奶奶的在祷告，去了张学良的旧居，听了一段相声，去了静园，看到了溥仪和婉容，接着沿着海河边走，路过一座座桥，在古文化街买了麻花，在狮子桥看了大爷跳水，慢慢的，一路走到了我一直想看的天津眼。可惜天津眼在维修，晚上也不亮灯，不过也很好看。

　　旅途匆匆，但天津很好，我想，有空，我还是想再去一趟的。

　　这几个月也有许多不好的地方，比如有的同事总是不经过我同意拉开我的抽屉，偷偷在我身后看我在干什么，又比如领导有喜事，要随礼又要去吃席，酒桌上的假笑与推杯换盏，还比如，有同事被同事欺负来跟我倒苦水……

　　总之，今天冬至，吃饺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