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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楔子 ...

  •   她这两日终于肯说话了。尽管是虚情假意。
      毓川道:“公主自幼被父母兄弟捧在手心。如今丢夫丧子,还被慧妃在雪地中羞辱…此番打击着实不小。虽是还在伤情,却是比先前不吃不喝丢了魂魄的模样好多了。”
      毓川是从小照顾她的侍女,是个机灵通透的。前几日要不是毓川发现不对劲,此刻她恐怕已经香消玉殒。
      毓川领着他入殿。她闻声回头,苍白的唇角笑得很用力,嗓音却是轻轻的:“来坐。”
      接过药碗,他照旧吻着她的唇喂药。喂到最后一口,一双冰冷生涩的小手环住了他的腰,他的吻移到了洁白的脖颈,舌头划过之处引起她轻轻的战栗。
      怀中的人在微微发抖,感受到他的爱抚,更是一僵。
      他的每一次拥抱、亲吻,床第之欢…都能从她眼中看到深深的惧怕和抗拒。他曾托词她身子眼下太虚,须得好好将养,暂不可亲近。她却误以为后宫美人众多,他对她失了兴致,眼神中的光彩倏然就暗了。
      不多会儿,殿中传出了细密勾人的缱绻之声。沐沙动作温柔和缓,在她堪堪承受不住之际给了她。事后为她擦净了身子,又哄着她入睡。
      盖上被子,他觉得她消瘦得有些脱相了。
      小心翼翼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他想,等身子养得好些了,再让她查孩子的死因。到时他要册封她为皇后。当年本就是他先钟情于她,却阴差阳错地看着她嫁给了五哥。此次五哥失踪前,将其托付于他,那他要给个名分,也是名正言顺。

      离开时,慧妃迎了上来。他连个眼神都不想给。
      出事那晚,就是慧妃作妖,要将她孩子的尸首扔去乱葬岗,又逼她在雪中下跪,打骂折辱,害得她郁郁不振,动了寻死的念头。要不是眼下他分身乏术,又岂能留慧妃活到现在?
      “陛下莫不会以为她日日嗜睡只是因为精神不济吧。”
      他足下一顿。
      慧妃走上前,仅用两人可听见的声音道:“不瞒陛下,她的孩子是臣妾杀的,她身上的毒也是臣妾下的。不如请陛下借一步说话?”
      睨了她一眼,他冷冷道:“你疯了,敢动她?”
      慧妃顾盼生姿地扶了扶鬓边的珠钗,娇笑道:“因为陛下疯了,所以臣妾也疯了。”她的眼角一弯,笑出了泪。

      桑落叶的毒很折磨人。
      此毒于普通人只是略微嗜睡了些,但对她这样经历过大起大落之人,则是致命的。
      她的梦中会反复出现此生最为痛苦之事,并渐渐摧毁意志。待完全崩溃,就会出现一个极其美好的梦,梦中会有她想要的一切。若是她被诱惑,想要留在梦里,便会成为一个活死人,永远都醒不过来。
      此过程长短难定,若是中毒之人屡受刺激,则会提前诱发。
      软肋被人抓得死死的,他一连数日都没能再去看她。
      慧妃衣衫不整地窝在他怀里,葱玉似的嫩指在他下颚处来回搔弄。她道:“陛下是九五至尊,又正值壮年,若想要纳个妃啊妾啊的,臣妾自是没有半点怨言的。可封她却不行。”双手划入衣襟,一寸寸地抚摸结实的肌理,“她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的腌臜货,如今能做陛下的外室已是莫大的荣宠,再多的,只怕她命轻也受不住。”
      他冷冷道:“朕记得,你先前只是她的陪嫁?”
      慧妃的身子一僵,良久笑道:“承蒙陛下记得臣妾的出身。那想必也还记得她早已嫁给了瑾王,成了陛下的嫂子吧。”她欺身而上,在他耳边轻轻吹气,“桑落叶的配方千千万万,除了臣妾可令她舒缓些许外,世间再无其他解药。不过臣妾大度得很,只要陛下每次同她欢好之后就立刻回到臣妾身边,臣妾自是不会为难她的。”
      带着他的手伸入自己的怀中,慧妃喘息道:“陛下可是埋怨臣妾心太狠了?其实臣妾只是做了陛下心中想做之事。有那个孩子在,陛下如何能同她在一起?可叹臣妾如此费心费力,陛下也不好好犒劳臣妾…”
      相比于他当初为夺皇位时耍的手段,慧妃的手段着实是很幼稚无聊。他冷嘲道:“那慧妃还真是思虑周全。”
      话音刚落,殿门被人一脚踹开。他仓皇看向暴怒的她,不知方才的话她听到了多少。
      她血红的双目似冰刃般射向二人,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暴虐刺骨。她对慧妃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和我的孩子,何时沦为了你颠鸾倒凤之时的调情之语?”
      慧妃被她的气势所骇,懵了懵,倏然反击道:“放肆!你还当此处是北国吗?如今本宫是执掌六宫的慧妃,你不过是陛下养着玩的外室,有什么资格与本宫叫嚣?”
      她猛地一巴掌将慧妃扇倒在地:“这些时日确然是我过得太窝囊了些,竟让你忘了我从前究竟是何种行事作风,这天底下谁人敢不敬我三分?”
      她从未仗着自己的出身仗势欺人过,偶尔这一端架子,霸道与怒气却是拿捏得恰到好处。他险些看得迷住了,直到她落下泪,才堪堪回过神。
      他怕她受了刺激会引发体内的毒,唤来侍卫想将她送回去。她却站着不动,问:“你的妃子亲口认了罪。你能不能做这个主?”
      她的眼圈尽是熬出来的灰青,想必已被噩梦缠绕,不敢入睡。若是没有药抑制毒物发作,只怕她的身子会熬不过去。
      犹豫思忖之际,她失了耐心:“究竟能不能?”
      又是沉默良久,他避开她的眼,答:“不能。”
      明知她忍辱委身于他,就是为了报仇。也明知没了这个念想,她可能会再寻死。
      可桑落叶的毒却是迫在眉睫。他已派人去寻遍天下名医,总有能解毒的。到时不用再被慧妃威胁,她想怎么处置这个疯女人就怎么处置。
      但眼下不行。
      他以为她会哭闹,用尽手段逼他处置慧妃。毕竟以她娘家的势力,莫说是一个小小的慧妃,就是整个蜀国都是不够看的。
      但她却笑了,笑得绝望又心碎。
      “那就放过我吧,沐沙。”她任由眼泪流淌,轻轻道,“趁我动情未深,求你放过我…”
      什么动情?
      她转身离去,他急急地想追上去问个明白,却被慧妃拦住。
      “她对陛下动了情又如何?陛下究竟是要一个死人的情意还是活人的决绝?!”慧妃癫狂怒吼。
      他止步于殿前,不敢再追。
      动情也好,决绝也罢。若离他远点能免受灾祸,那他熬着就是了。本来这样煎熬的日子,就是过惯了的。

      众人散去,独留他一人跌坐在殿内。
      脑中思绪万千,一会儿是她没心没肺的笑,一会儿是她挂着满脸的泪水,求他放过。
      再回过神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宫人来报,北国四皇子北辰到了。他大喜过望,连忙亲自去迎。
      可还未拉北辰走到她的寝宫,宫人又急急来报:“瑾王妃早前已拿了令牌出宫。宫中的侍卫皆是瑾王麾下的亲信,故而无人敢拦…”

      再将人寻回来时,她已陷入最后一重梦境。
      北辰道:“毒已入心脉,五感尽失,光靠她的身子是挺不过的。为今之计,只能试一试偏方。听闻活死人日日饮一碗能牵动她心绪之人的心脉血,或可清醒。此法原是不难,但我与她是双生子,血缘太近,是无用的。这恒轩又失踪了…”
      他干脆利落地割了腕,盛了一碗血。北辰提醒道:“她若饮了你的血,便换不得别人的了。一日不醒就要饮一日,纵使你康健,也未必能撑过一个月。你如今是皇帝,若有个万一,蜀国该当如何?”
      他道:“我不当皇帝自有人会当。但没了她,我要这天下又有何用?”
      北辰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日日一碗心脉血将他的左腕折腾得血肉模糊。第十日,他的血没能止住,要不是北辰救得及时,怕是要出事。他醒来后,北辰道:“许是你的诚心上达了天听。你刚晕过去,她就醒了。”
      他顾不得狼狈,疯也似地跑了去。
      床上之人却是意料之外的笑颜如花,见他来了,双眸一闪,惊喜道:“小九,听说你当上皇帝了。恭喜恭喜。”
      他在家中排行第九,初交好时,她就喜欢叫他小九。
      他一愣,有些摸不清头脑。
      北辰小声道:“桑落叶之毒于心绪相关。她晕倒前悲愤绝望,我拼力救回她的人,但她的心却将整段痛苦的记忆都封了起来。不知哪日她会再找回记忆,到那时才是真的好了。”
      细细问了一番,发现她的记忆不是停留在失意伤怀的一年前,也不是停留在下嫁蜀国的四年前,而是停留在了众人初遇的五年前。
      他微微低头,藏住眼中的阴谋算计。
      当年他只是个任人摆布的九皇子。如果一切能重来,以他眼下的无上尊荣,又有什么是做不了的。
      从前种种痛苦过往只当是梦一场,余生他来用命补上,谁都不能再将她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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