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旭》贰叁笔hua

2、第二章

　　在走出陈家途经的第一个小巷时，夏庆舒和夏瓷身后传来“哒哒哒”的声响。
　　那是一种比穿着的主人脚大的多的鞋，却因主人快速奔跑才会发出的声音。
　　他们停下脚步转过头望去。
　　巷子来的那头，少年在他们的目光中深深的鞠了一躬。
　　夏瓷看着他瘦小身板上洗到发白的宽大外套，随着他的弯腰，衣摆不遗余力的遮住了他的膝盖。
　　原来，他其实很有礼貌，可能只是不善言辞罢了，夏瓷盯着少年直起身挥手离开的身影心想。

　　后面的日子里，夏瓷意识到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当初不认识的时候，碰过的面都是没印象的，但只要认识以后，才会发现，其实那些人就生活在自己身边。
　　此刻的她正看着陈之旭牵着老黄牛再次从窗前经过。
　　没准之前，他就以之中形式出现在她视线中很多次，夏瓷心想。
　　少年心无旁骛的赶着老黄牛，没有抬眼看过窗内的少女，像一位经历风霜的老者。

　　正月初，夏庆舒一大早起来削了根甘蔗。
　　在仓库里，他发现了什么，心情格外愉悦。
　　午饭后，他拉着女儿的手道：“小瓷，你猜你爸我在找甘蔗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他说着，神秘兮兮的带夏瓷来到自家的院中。
　　“烟花。”夏瓷眼里亮晶晶。
　　她很喜欢看烟花，磨了夏庆舒好几年，没想到他真的在置办年货时买了。
　　“小瓷，晚上去叫陈家的孩子一起来看吧。”
　　这个村子里没有烟花，除夕夜别家放的也只是鞭炮。
　　夏瓷点了点头。

　　晚饭过后，她裹上厚厚的羽绒服出了门。
　　走到陈家门口，夏瓷看见少年坐在小板凳上正用力的揉搓着眼前木盆里的衣衫。
　　此时的他身上穿了件和他极为不搭的花色大袄子，即使颜色已尽褪了很多，但仍能看出衣服上的图案。

　　陈之旭其实是趁着母亲洗碗的空挡，搜罗了家里没洗的衣衫，他想分担母亲的劳累。
　　那个时候，陈之澈看见了也想一起帮忙，但拗不过大哥坚持让自己学习的要求。
　　自从父亲瘫在床上之后，陈之澈的印象里大哥就在家中就扮演起弟弟妹妹小家长的角色。
　　而大哥虽然是家中最大的孩子，却只比自己大了几分钟，毕竟他们是双胞胎。
　　但大哥真的用自己瘦削的双肩担起了这个家庭的责任。
　　他不仅给了他们这些弟弟妹妹继续读书的机会，还包揽了大部分的重活累活，家里的那片田就是他和母亲一同打点的。
　　大哥基本上不让他们帮忙干活，他只希望他们能好好学习，可能这是他向往却又不得的东西。

　　看着少年红紫色的手，那一瞬夏瓷感觉寒意从未戴围巾的衣服领口钻入，冻的她狠狠一哆嗦。
　　待到夏瓷走近，陈之旭才发现她。
　　“有事吗”陈之旭眼里带着点局促，仿佛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一样。
　　但想起自家的境况，自己身上这件花色袄子好像又没那么丢人了，至少它很暖和。
　　少年很快的敛了眸，一如初见。
　　夏瓷眼里收尽了少年的反应，心里莫名的有点难受，却用轻快的语气答道：“我来邀请你们一起看烟花的。“
　　“进屋去吧，他们在里边，外面冷。“少年继续低着头说道。
　　是啊，外面这么冷，你也一起进屋吧，东西放着明天洗也是一样的。
　　夏瓷很想这么同他说，但少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又快速的俯下身子，搓洗着木盆里的衣裳。

　　进到屋内，夏瓷一眼就看到围坐在木桌边的三个身影，
　　第一个看到她的是陈之倩，小姑娘原是在一旁看二哥写作业的，现在她圆圆的眼睛盯着夏瓷一眨也不眨，半天才出声唤道，“姐姐。“
　　小姑娘身边奋笔疾书的兄弟二人才抬头看到她。

　　“那个，我是来邀请你们来我家看烟花的。”夏瓷先出声道。
　　“烟花，”陈之孝兴奋的翻动着自己的语文课本，用手指着一幅有烟花的图片，继续道：“是这个吗？”
　　夏瓷对于陈之孝这么大的反应不禁有点莞尔，笑着点了点头。
　　“太棒了，我可以看烟花了。”陈之孝抱起妹妹就是一顿转圈。

　　夏瓷低头扫过桌上的书籍，目光落在陈之澈桌前的课本上。
　　“咦，原来你也六年级了，跟我一样大吗？”夏瓷继续道，“我今年十二，你呢？”
　　“我十三，因为父亲的事，我拉下了一年的功课。”陈之澈答道。
　　“我哥可厉害了，总是年级第一。”陈之孝一脸骄傲的在一旁补充道，“不仅如此，还在各种竞赛中都是第一名，是不是很厉害。”
　　说着跑到一旁的木柜中翻出二哥的奖状与奖杯。

　　夏瓷看着眼前一沓如新的奖状和未染一丝灰尘的奖杯，看的出它被人用心的收着。
　　“很厉害。”夏瓷认真的答。
　　语末，她小心的接过奖状翻看，但她发现这沓奖状里除了‘陈之澈’这个名字，还有‘陈之旭’这个名字。
　　陈之澈看见夏瓷盯着两张不同的名字的奖状在看，出声解释，“这是我和我哥的，‘陈之旭’是我哥的名字。”

　　夏瓷顿时抬眸看向屋外还在洗衣裳的少年。
　　“我哥之前读书时也是很厉害的，可以说是比我更好，只是……”陈之澈没有继续往下讲，但夏瓷已经明了。

　　出发前，夏瓷去和正在洗碗的王翠玲打了声招呼。
　　“王阿姨，我家等会儿放烟花，我能带他们去看吗？”
　　王翠玲闻言道：“去吧。”

　　大家伙儿经过陈之旭身边时，“大哥，别洗了，咋们去看烟花吧。”陈之孝拉着他的胳膊使劲的晃，眼里赤裸裸的向往。
　　“你们去吧，我快洗完了。”陈之旭抽回自己的胳膊道。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夏瓷感觉他明显的不想靠近自己。
　　就在刚刚，她和那群孩子一样拿着渴盼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他一起去看烟花，但他却转头朝向站在最偏位置的陈之澈说：“你们玩开心点就行。”而明明站在他正前头的是自己。
　　兄妹三人向来比较听大哥的话，知道他从来说一不二，便也不再劝说，只是一步三回头的走向大门。

　　等孩子们一同来到夏瓷家，夏庆舒早已拿着烟花棒等在门口，他给每一个人递了两根细细的烟花棒后，先点燃了自己手中的。
　　一簇簇金色的火花在点燃的那头四散迸出，孩子们被这漂亮的玩意儿，深深的吸引。
　　陈之孝大着胆子将自己手中的烟花棒凑到夏庆舒那烟花棒点燃的一端。
　　不一会儿，他手中的烟花棒也发出了夺目的亮色。
　　陈之孝高兴之余也没忘记为其他几人点燃了手中的烟花棒。

　　终究只是孩子的他们，很快就挥着手里的烟花棒闹成一团。

　　“旭儿，你怎么还在这儿，小瓷不是说带你们去看烟花吗？”王翠玲洗完碗出来就看见正在晾衣服的大儿子。
　　“家里还有好多事要做，我就不去了。”陈之旭熟练的从木盆里捡出一件衣服抖开，甩上撑好的竹竿。

　　王翠玲知道大儿子一直特别的懂事，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后，俨然成为了一个大人。
　　但大过年的，她也希望他能高高兴兴的过个年。
　　她思忖片刻后，进屋取出五个红豆馅的青团，用白布包好递给陈之旭。
　　“之前拿了她们家那么多好东西，这青团就当作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送去夏家吧。”

　　陈之旭摩挲着手里温热的布包，这是母亲最拿手的东西了，但是家里不常吃到，只有逢年过节，母亲才会下厨，给家里的孩子做点儿。
　　他轻声回应道：“好，等我把这些衣服晾完，我就送去。”
　　王翠玲没有给陈之旭放下的空挡，直接将他往门口推去，“去吧，我来晾。”

　　陈之旭只好往夏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