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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赶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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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龙已经醒了,他老婆正双眼红肿地喂他吃粥。
“炮仗来啦,啊,还有张老师。”李海龙精神状态很好,伤病好像并没有损伤他的元气。
“李...哥,好...点...没有?”张泡泡看到李海龙的样子,很惊喜,但并不影响他说人话不利索。
“哎,你李哥能被一根儿小柱子砸垮了嘛...倒是你,来就来了,还把张老师折腾来,张老师工作多忙啊。”李海龙冲张大铿笑,“啊,那个李长江,是我侄儿...天天说张老师教课讲的明白,数学提了不少分。”
李海龙的热情让张大铿少了很多窘迫,“李长江在数学上很有天赋,是个很聪明的学生。”
“你呀,就瞧得起你那侄子。”李海龙老婆嗔怪。
“那我侄子读书是块好料子,给我李家争光,我指定得天天夸...我老婆也温柔,平时夸少了,得多下点功夫。”李海龙嘿嘿笑着。
看着范梅红了脸,张大铿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个李海龙还真风流潇洒。
“李哥...手术...要不要...很多钱。”张泡泡郑重地盯着李海龙。
李海龙眼球骨碌碌地转,“申请工伤了,工头说能报好多,自己用不了几个钱,你李哥自己有点家底的,不用你们凑钱。”
范梅赶紧点头,“对,有存的钱,工伤给报,你们就别折腾了。”
几人聊了点工地情况和李长江的在校表现,交谈张弛有度,很和谐。
张大铿发现李海龙虽然看着在满嘴跑火车,却很有分寸,不简单。
一眨眼八点多了,张泡泡和张大铿起身告辞。
医院楼梯拐角依旧昏暗,张泡泡默默揪着张大铿的衣角,怕他踩不稳。
“巧了李海龙知道我...万一八竿子打不着多尴尬,你干嘛非要拽我进去。”张大铿念叨着。
“就是...嗯,我觉得不错的人,想让你也认识。”张泡泡目光灼灼。
“你交朋友,你自己觉得好不就行了...”张大铿有点慌了,这是什么奇妙的分享欲。
张泡泡笑笑,“我今天表现好吗?”
“马马虎虎吧。”
“那...”
张大铿无奈,“知道啦,少爷,到家先把脚洗了。”
张泡泡快乐地跳了好几下。
被摸摸抱抱多么幸福哟,人鱼冒着粉色泡泡想。
大多数的人和动物都喜欢被摸摸抱抱,抚摸既能增进感情又能缓解疲劳焦虑。
人的手五个指头非常灵活,把小猫小狗之类的摸得外酥里嫩是轻而易举的事。
张泡泡喜欢把腿搭在张大铿膝盖上,享受肢体接触,倒不是真看上了小老师拙劣的按摩技术。
张泡泡蹦蹦跳跳的到家,开开心心地洗脚,心心念念地坐在沙发上等着。
等张大铿收拾完一坐下,泡泡就蹭了过去。
“这周六带你赶集,去不去?”张大铿揉着泡泡的腿肚。
“赶集是什么?”
“就是好多卖东西的在特定的日子聚集在一条长街上,很热闹。”
张泡泡脑门子上挂满了问号,“可是这么多人,他们是怎么商量好一起的?”
“这...我还真不知道,不用商量,这是约定俗成的。”
“去,我的钱都在蓝外套的兜里,我要拿去花!”张泡泡兴奋不已,一副热爱消费的样子。
“我给你买一个储蓄罐吧,放兜里很快就会放不下,还容易丢。”张大铿按着泡泡的膝盖,在心里赞叹这小子肤质细腻如绒,手感极佳。
“我自己买,你帮我挑。”
“好。但是花钱要节制,不能乱花,自己要有计划。”
“我以前赚了钱都是乱花的,喜欢什么就买。”张泡泡瞪大了眼睛。
“你这不是过了今天没明天吗?”张大铿也瞪大了眼睛。
“我能活的很久很久,过不下去就躲进海里,我不用想明天的事啊。”张泡泡小臂交叠放在胸前,侧头看着张大铿。
“啊...你这是无牵无挂,我不行,我还有老母亲和学生们,现在还要挂心你这个淘气包。”小老师蹙眉。
“那我要计划着花钱了。”
“嗯?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张泡泡的眉目软成一滩水,“因为我现在不想躲回海里,明天也想见到你,后天也。”
“嘴巴真甜喔...我去喝水。”张大铿逃到厨房,靠在墙上降温。
自从上次在医院楼梯间亲吻以后,泡泡的甜度飙升,真让人招架不了...一定是自己太敏感了,泡泡还小...
张大铿猛地灌了一大杯水,出去打发泡泡睡觉。
泡泡躺下之后,张大铿坐在桌前拧开台灯写记录。
1999.9.18
每月多存200给李美琴。
泡泡越来越可爱了,说出来的话经常让我心乱如麻。
难道是单身久了嘛,好难为情啊。
迅速写完爬上床,生怕泡泡起疑过来看。
三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张大铿起了个大早,带着泡泡去赶集。
张泡泡傻眼了,路上到处都是人,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健全的不健全的,神态各异的人。
张大铿在前面和菜贩子买菜,张泡泡在后面好奇的东张西望,帮忙提东西。
集上有很多卖小吃的三轮车,什么烤肠夹饼,炸鸡肋,自制大辣片...黄澄澄的油嗞啦啦冒泡,肉和菜膨胀变色。
张泡泡的视线越过参差不齐的人头,盯着小推车上的吃的,连吞好几口哈喇子。
这些吃的,看着不干不净,比西餐厅档次掉多了,闻着怎么就这么香,让人食指大动...
一路过来张大铿忙着挑菜,张泡泡边吃边买,嘴里没停,手里还提着一大兜。
人鱼嗅觉敏感,各种各样的奇怪的味道让张泡泡神经错乱。
咸鱼,茶叶,生锈铁,胡萝卜,腌菜...呕...
张泡泡努力分辨各种味道,忽然拽住张大铿的袖子,“咖啡,哪里有咖啡。”
张大铿疑惑,“穷乡僻壤的哪有咖啡啊。”
张泡泡拽着张大铿往前走,在一个机器旁边苦恼地停下了。
两个铁球一样的东西来回在铁盆里搅动,里面是一滩棕黄色不明液体,散发着香的有点令人头晕的味道。
“这...这不是咖啡啊,这是香油...”张大铿憋着笑。
张泡泡使劲嗅了几口,脸黑的像团蜂窝煤。
兜兜转转买好了菜,两人蹲在一个小摊儿前面挑存钱罐。
张大铿举着一只红鼻子金猪,“这个好看吗?”
张泡泡以前参加过不少名家的画展,真要他欣赏红啊金色,总觉得气质上差点。
谢天谢地张大铿放下了金猪,拿起一个绿盒子,上面点缀着小黄花,“总觉得泡泡不喜欢太热烈的颜色,这个挺秀气的...”
“绿色这个挺好看的,我就要这个了。”张泡泡迅速做了决定。
刚才已经瞅了一圈,真就这个绿的和那边那个黄的还行。
“张老师!”一个清脆的少年音从旁边传来。
张大铿扭头一看是自己的学生,相貌出众但成绩不太好,经常拉帮结伙搞破坏。
“秦斌呀,也来赶集啦。”张大铿站起来微笑看着秦斌。
“这摊子是我家的,今天我爸忙农活去了,我来看摊儿的。”秦斌爽朗一笑。
“正好,买两个存钱罐,这两个多少钱?”张大铿举着绿色带花盒子和黄色狗熊问秦斌。
秦斌挠挠头,“张老师拿就不要钱了,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那可不行,该收的。”张大铿迅速掏出一张十块。
“没这么多,两块钱一个,张老师拿俩给三块就行。”
“别留少了。”张大铿板起脸。
张泡泡不耐地从地上站起来,皱眉塞给秦斌五块钱,“不用...找了。”
迅速拽着张大铿走了。
秦斌愣在原地忘了追,反应过来的时候张大铿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了,只有那句匆忙的“回家认真学习”好像在空气中没有弥散似的。
“你这样给钱多不好,这个法子是不是太粗暴了,学生心里肯定不舒服...”张大铿频频回头看。
张泡泡挑眉,“你跟他客客气气,迂回好几轮那时候,他心里未必舒服。”
张大铿低头沉思,话是有道理的,但是太决绝了,太草率了,人与人的交往模式,不该是这样的。
按意念做了事就走,不问对方如何,潇洒且自私。
“再说了,是我给,又不代表你,招他烦就烦,我又不在乎。”
可是我不想任何人烦你啊,可是我们站在一起啊。
张大铿没有说,总觉得这句话不合时宜,只有保持沉默,一直沉默到晚上。
张大铿侧卧,背对着张泡泡。
张泡泡捏捏小老师的蝴蝶骨,“你在生我气,气什么。”
“不知道。”张大铿闭上眼。
“气我做事随性,否认和你有联系,败坏自身形象还满不在乎?”张泡泡用胳膊撑起上身,倾向张大铿。
张大铿咬着嘴唇不说话。
“我认为人温柔有两个原因,一是他被身边的人保护得很好,接受的都是温柔和善意,第二种可不太幸运,隐藏怨恨才努力温柔起来...强迫自己善良博爱,靠模仿来的方式关心他人,也挺辛苦吧。”
张泡泡渐渐放低声音,把唇贴近张大铿的耳朵,“你是哪一种呢,大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