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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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闲聊着吃完一顿饭，便随着蒋阳萌去了点心铺子，蒋阳萌单肩背着包，在脑后利落地将长发盘起，然后笑嘻嘻地依偎着高望，高望勾起嘴角，和她聊最近的生活。点心铺子有一段距离，等二人走过去都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
小小的门面在长长的一条充满了手工作坊店面的街上，蒋阳萌指着一个一个介绍给高望，这里是她从小就经常来的地方，店家们虽说都有各自的规矩，但生意一直很棒，有固定的老顾客。高望安静地听她讲她儿时在这里闹腾的故事，与蒋阳萌不同，高望的睫毛长而弯曲，垂下时便会像羽翼边缘般拂着下眼睑，无端让人感觉有些落寞。
蒋阳萌一转头便看到独自悲伤的高望，眨了眨眼，想起她父母的事情，便打定了心思。
“走。”她一把握住高望的手腕，透过单薄的衬衫布料感受着高望的体温，“我给你推荐几个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的。”
“小时候？现在不喜欢了吗？”高望被她牵着往各个商家带，蒋阳萌闻言一愣，笑了几声之后迎着光，眯着眼说：“喜欢，但是很多东西喜欢也不能去接触。”
高望感觉这句话话里有话，但她还没问出口，便看见蒋阳萌回过头：“因为会发胖。”
蒋阳萌说完便没有再提及这个话题，高望也只好将疑问放在心底。这里的店家也确实繁多，也各式各样的手工制品，蒋阳萌轻车熟路地跑到一家店前，是一家装修非常典雅的店面，但也看得出来装修时间久远，在时光流逝下已经有几分老旧，但也因此沉淀了更多意味。
“小萌！”一名围着围裙的妇女听到门铃响动声，连忙从后厨跑出来，却刚好碰到了脸上挂着浓郁笑容的蒋阳萌，不由得欣喜地喊了一声，两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赵阿姨。”蒋阳萌在妇女面前站定，任由妇女上摸摸下拍拍，最后揉了揉头，“长高啦，大姑娘了！”
“哈哈，阿姨，我要那个红豆饼和桃酥，绿豆糕点也要，麻烦都按我以前的拿两份。”蒋阳萌笑着抱了抱赵阿姨，然后指着一边的窗口说。
“成，你们等一下吧，正好要刚出炉一轮儿，你们先拿着台子上的吃点吧，就是凉了，”赵阿姨笑着应了几声，便又回到后厨。
“感觉你和这里的人们都很熟稔。”高望在店里走了走，看着不同的点心模型。
蒋阳萌在风扇面前吹了吹，然后单手拎着书包，在风扇前的椅子上葛优瘫式坐下，两条修长的腿蹬得笔直，闻言，她耷拉的眼睑抬了抬：“我爸妈不怎么管我，我经常一个人来，这里的人们其实都是热心肠，看见小孩一个人来也会照顾一下。”
“应该差不多是看着我长大的了。”她思忖了几秒钟，然后用笃定的语气说。
“哈哈，那可不，”赵阿姨用竹藤篮盛着满满的一些点心，上面还放着六个油纸袋，分别用塑料袋套起，“小萌……五六岁的时候被爸爸妈妈带我们这边儿买东西，我们这里离她小学也近，她就经常放学了在我们这里坐着等家长，初中的时候就经常一个人来这边儿买东西。”
她讲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便含笑说：“你可别提当时她多乖哦，放学了也不乱跑，抱着书包坐在门口写作业，不哭也不闹，有几个孩子，家长一迟接送就哭闹个不停，小萌安安静静地招人爱嘞。”
高望手一顿，情绪复杂地看了一眼同样笑着的蒋阳萌。
在她遇到蒋阳萌以来，她从来没有见过蒋阳萌的父母，甚至就连小学那次颁奖，她也没有看到蒋阳萌的父母有来，而后来蒋阳萌开学之后，她频繁去找蒋阳萌，也没有碰到过一次蒋阳萌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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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阳萌含笑道谢付了款，便就带着高望离开了。
高望在蒋阳萌身后走着——她总喜欢落后蒋阳萌半步。她正情绪复杂地看着蒋阳萌，便察觉到蒋阳萌回头，然而还未收敛脸上的复杂的情绪，便就撞上蒋阳萌的目光。
蒋阳萌将油纸袋尽数放到高望怀里，无奈与笑意参半，她将一份油纸袋打开，拿出两块点心，一块递给高望，一块自己拿着啃：“我，爸妈全部健在。”
被轻易猜中心事的高望一怔：“抱歉……”
“没什么，还有人觉得我爸妈是□□头目哈哈哈，其实他们就是……忙。”蒋阳萌摆了摆手，她小心地咬着点心，然而尽管如此还是有些点心碎屑掉到衣服上，高望正想拿纸巾帮她粘掉，便看到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跳了挑，将碎屑尽数抖落。因为他们这时正背光走，蒋阳萌一转身，便就是迎着光，皮肤白皙而光影在她脸上完成了完美的构图，而影子跟随她的动作向远方蔓延而去。
高望只觉自己心头的些许春水，也随着着影子蜿蜒而去。
然后泛滥成灾。
少年人的心意无非便是嬉闹后仰头喝水时，看到了放在心头的少年抱书迎光去，清凉的水入腔那刻，便被暖意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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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一阵音乐响起，蒋阳萌抽出手机，高望别开目光，留给蒋阳萌空间。
蒋阳萌眼神晦暗不明地接通了电话。
“蒋阳萌，你要考竞赛，我妥协了，我说得是哪科？你考得是哪科？”她眨了眨眼睛，听着许久没有关心她学习情况的妈妈压抑着怒气质问她。
“我喜欢物理。”她心头一阵泛酸，分明有无数理由可以在此时回复她妈妈，她却始终固执地想选择最简单而直白的那个理由。
“喜欢能当饭吃吗？你要考竞赛我同意了吧？那我让你选的是生物，你有没有答应我。”段薇苒蹙着眉头，对着自己姐妹摆了摆手，然后继续说，“我让你去长市二中，你不肯，好，我同意；你想考竞赛，我也同意，你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次。”
“我不够听话吗？”她倏地感觉有些嘲讽，她强勾起嘴角，故作轻松地说，“妈，我喜欢，这还不能算是理由吗？”
“我已经和你们老师说过了，他说是你事后改得申请表，是不是？”
“现在申请表已经提交了，没法改了。”
“只要你同意改，就能改，你听我们的，读个生物，考个医学院，未来去长市工作接下你姑姑的衣钵，然后还能照顾家里，不是挺好的吗？”段薇苒闷着气喝了一大口茶水，“你不要不识好歹，你懂事一些。”
“妈，生活能朝着喜欢过吗？”她轻声问，然后听到了话筒另一边笃定的“喜欢怎么当饭吃”，她强忍着眼眶里的涩意，用最恭谨的语调说：“所以你们就打算让我做饭，让追求梦想的我哥去吃，对吗？”
“我在路上，我先挂了。”她压下胸腔内翻涌的呕吐感，眨了眨眼驱散因为想呕吐而眼中泛起的水光，收敛了表情，笑着说：“走走走，等会儿吃个冰激凌吧。”
“嗯。”高望回到她身边，犹豫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她一怔，因情绪起伏而颤抖、冰凉的手逐渐平息下来。她眨了眨眼，让不断溢出的泪光分散在发红的眼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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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又晃悠悠走了二十多分钟，蒋阳萌正为自己的步数而欣喜，到处挑表情包，打算今天挂上，然而还未等她选出表情包，便察觉头上倏地一滴凉意，她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秃了，继而看到手机上滴上一滴雨滴。她眨了眨眼睛，然后下一刻，像是一阵“哗”声，倾盆大雨倏地坠落，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高望遮住了头：“这里……”
因为蒋阳萌想散散步，于是特地挑了环境比较好的路，周围树木茂密，然而也没什么地方可以暂供避雨。蒋阳萌这会儿后悔的连连双手合十向高望拜了拜：“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高望将湿了的碎发全部撩起，露出了干干净净的额头，蒋阳萌不由得一屏气，然而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拉着她跑起来：“快快快，这里再往下走就有避雨的地方了。”
高望跟着她跑了起来，看见她被雨水浸湿了的半袖贴合着上半身，刚巧能看到单薄的背部，有着特属于十六七岁少女的青涩与少年气。
两个人跑步都很快，不久便跑到一处冷饮店，只是蒋阳萌衣服全湿，贴合在身上总是有些尴尬，她下意识地摩挲了下手上握的东西，然而突然感到一丝湿润的暖意，她眨了眨眼睛，倏地想起这是高望的手腕。
她尴尬地“嚯”了一声，连忙松手，然而那抹丝毫不感觉突兀的湿润的暖意却径自漫上心头，还未等她说些什么，一件也有些湿漉漉的外套便罩在她身上，尽管也是湿的，却刚好能遮住她上半身，她转头看向外套的主人——高望正穿着半湿的衬衫，拿着手机点餐。
“啊，谢谢……”蒋阳萌脸一红，她犹豫地戳了一下高望，却在迎上永远都温柔而包容的眼神时泄了气，晃了晃头说没事。
外面的雨仍然连成天，灰蒙蒙地笼罩着世界，冷饮店姐姐拿了吹风机来，让她们吹干衣服。蒋阳萌抱着热饮，看高望坐在她旁边耐心地给她吹衣服，她几度欲言又止，高望察觉到了，便无奈地笑了笑：“你不用觉得麻烦我。”
蒋阳萌便继续捧着热饮看雨景。
她觉得有的人或许善良便是天生的，不论周围发生什么事情，尽管可能自己的形态会改变，变成或是惹人喜欢，或是惹人讨厌，或是善良，或是不善良，但都始终怀揣着一颗向善的心，只要有人捧着善意去浇灌，哪怕只有一滴，也能让这颗心便始终跳动，始终温柔，高望便是这样的人。
而她不是。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其实是很冰冷的存在。”蒋阳萌倏地出声说，她舔了舔嘴唇，感觉到自己的嘴唇一片干涩，口腔内热地发烫，摸上双脸便是一片滚烫，蒸地鼻腔和大脑都昏昏沉沉堵塞着，“我觉得每个人的性格、行为、爱好……都在自己基因上，找到它们的来源。而这些，就构成了，不同形态的我们，你知道白矮星吗？”
“嗯，演化到末期的恒星。”高望知道她喜欢这些，私下也看过一些资料，她垂着眼睑给蒋阳萌吹着衣服。
“白矮星，在宇宙中散发着白色的光，然后在亿万岁月中逐渐冷却。”蒋阳萌笑了起来，她呼出一口气，感觉大脑越发昏沉，“我有时候会感觉我像是白矮星，分明已经不再炽热，却还散发着余热，然后等待着属于自己死亡。”
高望察觉不对，猛地抬头，却看到捧着热饮的蒋阳萌脸颊通红，她一蹙眉，手背抚上蒋阳萌额头，一片炽热：“你发烧了。”
蒋阳萌笑了笑，额头靠在高望锁骨上，强忍下自己盈眶热泪，然而最终心头那道揽住一切的栏杆被炽热融化，溃堤后浪涛坠入一片火海，继而在炽热中蔓延流出，带来一片炽热，她哽咽地轻声说：“而你不一样，你是炽热热忱的存在。”
是始终可以吸引像我这样荒芜而低贱卑微的孤独而苟延残喘的恒星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