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仙》肉元子

9、009.

　　水仙，又名落神香妃。
　　我本是画中一水仙，因他日日相望夜夜相念，才化作人形。我是为他而生，就注定了要为他而死。
　　那日采花归来的路上碰见了从商旸处回府的江沅，他拦住我的去路，告诉我商旸的仕途不该被我阻挠。
　　我在屋外站了很久，看到商旸在地上久跪不起，也看到他将收好的茶盏又放回原处。果然，我进门之后他便一直紧皱着眉头，还有轻声的叹息。
　　送我去江府那天，他握着我的手，告诉我等他，他一定会救我出去。我笑了，红墙绿瓦高耸入云，岂是他说进就能进得去的？他父亲谋划了十年方才救他母亲出去，而我呢？都不知能否熬过这个冬天。
　　送嫁那日，听说仗势极大，红色的地毯铺满了整座城。我坐在轿中，一直悬在头顶的白色光晕消失不见了，我知道，那是商旸将画藏入箱底的讯息，画不打开，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头顶的红盖头被揭开，入眼的是江沅那张阴险狡诈的脸。那一瞬间，我的心里几乎是狂喜的，江府的守卫再固若金汤，百密也总有一疏。
　　后来几次见到商旸，我的内心都是拒绝的。从光晕消失的那天开始，我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容颜也渐渐衰老。世间一日，我的身体已过了一年。
　　他要我与江沅周旋，弄清江沅书房暗藏的机关，我将图纸缝在绢帕之中交给了他，只是没想到，半路拦截我的强盗竟是他派来的人，枉我以为他是真的在帮我。
　　元宵之夜，他果然守约出现在我窗外，一条条无辜的生命在他手中消逝，我最后的精力都用作替他赎清这一身的罪孽。

　　幸好我还没有死，听到那句期盼已久的“对不起”，也见着他寻遍名医来医治我这久病之躯。
　　“公子，听说后山那里有一处瀑布，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商旸舀起一勺汤药，喂入我口中，“等你病好了，我就带你去。”
　　我早就吃不下任何药，满满一碗药水被我呕掉了大半，“我现在就想去。”

　　后山之后并没有瀑布，只有一片荒芜，零星地竖着几块墓碑。商旸要带我走，我拉住他，“公子，那幅水仙还在吗？”
　　商旸从马车背后的箱子里翻出那幅画，纸页已经泛黄，墨迹也消退了不少，再美的画也经不起时间的凋零，不复当年光泽如玉。
　　“公子，再为落神画一幅水仙吧？”或许能成就另一个我，来陪伴你。
　　商旸随意地将画卷扔在一旁，“不过是一幅水仙罢了，等你病养好了，想要多少幅我都画给你！”
　　可是画再多都不是当初那一幅了啊。
　　“落神从画中来，末了想回画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