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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离别之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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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级班的课程比起初学班难了不知多少个档次,初始阶段我累成了一条狗。
奈格力花滑俱乐部即使在世界上也排的上号,这里不缺天才,缺的是努力的天才,或者真正的天才。
“兰斯沃。”我低头换冰鞋的时候有人走到身边,一瞬间我没意识到他在叫我。
“嗯?”
来人的表情有些别扭,“你认识维克托吗?”
俄国叫维克多的一抓一大把,但没人会误解他的话。
“聊过两句。”
他摸了摸脖子,一边望天一边道:“他托我给你带话,说一会儿菲尔雅咖啡厅见。”
我这才抬头看他,然后惊讶地发现这个别别扭扭的少年也是个大人物。
伊莱登·曼斯,美俄混血,16岁,花滑大奖赛少年组亚军,以3.43分输给维克多。
等我收好冰鞋背上包准备离开,伊莱登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维克多说你会成为我们最有力的对手,”伊莱登毫不掩饰目光的锋利,“我们期待着你的到来。顺便,告诉你一个奈格力俱乐部的别称:天使折翼之地。”
他在提醒我不要因天赋而自傲,一方面肯定我会走上职业运动员的道路。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打算,他人却已经信誓旦旦的感觉。
“任何事都别说的太早了。”我说,尽管知道这样说过于桀骜,“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一项竞技让我停留过。”
花滑不一定是特殊的那个。
青少年武术大赛全国冠军、小提琴王子、自由舞全国赛金奖第一名、奥数世界小组赛冠军。
数不清的勋章,授予了一个过去的名字。
维克多约的咖啡厅我没去过,一路向人打听,最近的路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
我懒懒地看了给我指路的那个人一眼,虽然没什么印象,但他背着的挎包上写着奈格力的标识。
有些人自己没脑子,还总把别人当白痴。
挡在我面前的有4个人,加上背后防止我逃跑的一共5个。
我放下背包,好笑道:“5个人,这么怕我吗?”
天才是遭人眼红和妒忌的存在,如果不幸遇见的不是可敬的对手,就是这种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了。
打定主意进入高级班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幕,毕竟有奈格力第一脸T原·兰斯沃debuff,加上维克多的粉丝效应和我本身的嚣张态度,不打一架都对不起我远赴雪国。
挑了个看起来是头头的三两下撩翻在地,再一脚踩在他肋骨上,我蹲下身掏出美工刀在他的小白脸上方虚虚比划了两下,真心实意道:“我觉得你多条疤会帅很多,要不要试试?”
大老爷们儿就这样怂了。
我目送他们的背影say goodbye,拎起背包拍掉灰尘重新背上,美工刀收回口袋,一挑眉:“知道你在,头发暴露了。”
小巷尽头,维克多扒着墙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然后飞奔过来,嘴里喊着:“不愧是纪盛,太厉害了!”
我整个人僵住了,连维克多抱上来都一动不动。
我暴露了???
掉马来得猝不及防。
纪盛就是我在中国的名字。
我兀地低头抵住维克多的额头,他立刻睁大了眼睛,碧蓝色的眼眸一片纯净,别无他物。
只是偶然发现的吗?
我皱了皱眉,接受了这个判断。
维克多被放开后假装咳嗽两声退开,扎高的马尾无法掩饰耳根的绯红,他正经道:“兰瑟,你竟然连这么大的秘密都不告诉我,实在太不够朋友了。”
我想提醒他我们只认识了两天而已。
“跳过这个话题吧,记住我不再是纪盛就OK了。”我说。
维克多垂下眼帘,“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纪盛的荣光,‘兰斯沃·安戈诺维奇’不是个配得上你的名字。”
我平静地反问他:“假如有一天,整个赛场都不再容得下你,唯一支持你的人也不在了,所谓辉煌的过去还有必要存在吗?现在有人需要我成为‘兰斯沃·安戈诺维奇’,我便借着他的名字活得更轻松,有什么问题吗?”
维克多没有回答。
他是个对热爱的事物极为认真的人,在无法理解我话中的厌烦时,绝对不会轻易给出不负责任的回答。
我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僵,维克多是我目前看得最顺眼的人,于是我说出了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
“不如,你试一下拯救我,怎么样?”
我在开玩笑,又不在开玩笑。
维克多突然牵住了我的手,然后抬头笑着邀请:“走了走了,我们去喝咖啡吧!”
“行。”我叹了口气,生出心累的感觉。
既然他愿意尝试,我奉陪到底。
——时间转瞬而逝。
大奖赛决赛之前,我被先后安排了中国大赛和美国大赛,维克多则是日本大赛和俄罗斯大赛。
我们都以两次地区赛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大奖赛决赛,举办地在美国旧金山。
由于我先到了好几天,凌晨赶到旧金山的维克托直接蹭了我的房间。
夜深人静的时刻,我却睡不着了。
落地窗大开,酒店正对旧金山最繁华的街市,即使深夜也依旧灯火辉煌,绚丽的光彩在大理石地板落下投影,诉说着纸醉金迷。
我打开台灯随手阅读泰戈尔的诗集,身侧的维克多睡得很沉,平日束起的马尾散下,遮住了那张对男生来说过于精致的脸庞。
三天后就是决赛,我和维克多打了一个没有说出口,彼此却心知肚明的赌。
我忽然想到,比赛的那天会下雪吗?
由于熬夜看书,维克多起的比我早些,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早餐叫到了房间。
维克多专心致志给面包抹黄油,问:“兰瑟以前来过美国吗?”
“来过。”芭蕾舞比赛的时候。
“看了百老汇的演出吗?”
“看了一次。”虽然记不太清,那时我是十一岁还是十二岁来着?
“再去看一次?我买了票。”
“行。”
看百老汇的演出是维克多的主意,但是他的注意力一直不在表演上。
我不知道他在期盼什么,我只知道他的期望落空了。
决赛当天,维克多短节目刷新了个人最佳记录,在观众为他欢呼的时候,我却站在看台上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维克多·尼基福罗夫的编舞和他的演绎第一次令我生出了违和感。
短节目名为《Freedom》,我看维克多演绎过不下五十遍。
他的动作完美无缺,但感觉不对了。
难得的,我感觉到了愤怒。
回到酒店后我揪住维克多的领子一举按在床上,他偏过头避开了我的视线。
“你是我这么多年遇见的,唯一可能战胜我的人。”我压抑着怒火,“今天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希望出现的、能狠狠胜过我的人好不容易出现了,却在最后一刻自我毁灭。
我一直以为……我一直以为他会是那个重新告诉我胜利的意义的人。
现在他退缩了,可我不会松懈。
我干脆利落地拿下了大奖赛少年组的冠军,打破维克多的三连冠,推掉所有采访,如同以前一样,拿到最高奖项就失去兴趣转身离开,连奖品都是随手扔在酒店里。
我定了当晚回中国的机票,通知父亲一声后掰断手机卡,连同这段时间白费的期待一起扔进垃圾桶。
走进登机口的前一秒,我听见凌乱的脚步声,回头看见了那个俄国少年,他大口喘着气,双手撑在膝盖上,而他碧蓝的眼睛在流泪。
“兰瑟,”他恳求,“等等我。”
我平淡地回视他。
从小到大,我走在太多人前面,以至于到了路的尽头,孤身只影。
所以我开始疲倦,开始厌烦。
为什么那些失败的人不肯再挑战一次呢?
因为我走得太快了,没有人能跟我同行。
此时此刻维克多请我等等他。
我该再相信他一次吗?相信真的能有一个人站在身边。
我离开莫斯科的夜晚,这座旧城在下雪,一如我初到之时。
唯一不同的是,有一个人前来送行。
因为他,我可能会再回到这里,回到这座城市。
那么,прощание(再见),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