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打算和他作对》暴力笔头

7、韩父韩母

　　宁离谌回家后喝了一瓶牛奶，就倒在床上一头睡了过去，他从睡梦中被吵醒的时候是晚上十点，插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响个不停，生生把他叫醒了。宁离谌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个世界，不过他并不晓得自己空无一人的电话薄会有谁光顾。
　　宁离谌刚接通电话，便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快速说道：“宁离谌，韩宁在医院，你快来……”
　　宁离谌：“你是谁？”他的语气还带点刚睡醒的朦胧呆滞。
　　电话那头的人安静了一瞬，随即委屈道：“杨百罗。你走的时候把电话写给我妈了，你忘了？”宁离谌这才迅速回想起自己这一天的遭遇：“嗯想起来了。你刚说什么，韩宁在医院？”
　　宁离谌瞬间想到了很多不好的可能性。
　　杨百罗：“对，李主任也在，好像是她家出事了。”他顿了一顿，“而且她爸很可怕。总之你快来，我感觉你也许能帮她。”他语气笃定，仿佛宁离谌是守护神似的。
　　宁离谌已经迅速地穿好了衣服，拿上钥匙就准备出门。他突然一顿：“你怎么会在医院？”杨百罗沉默了，宁离谌有些不耐烦：“有话快说，我不想再问第二遍。”
　　杨百罗这才出声道：“今天偶遇到了于兰，我俩打了一架，我输了，就进医院了。没敢告诉我家人，只能自己先来医院了。”
　　宁离谌：“他去你家饭店堵你了？！”杨百罗：“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宁离谌懒得再插科打诨，问了医院地址就挂了电话，赶紧往医院去，却在出小区门口的时候，被小区保安叫住了。
　　保安小哥语重心长地提醒道：“我跟你说，今天小区周围出现了一伙陌生人，一看就是社会青年。本来是想进来，被我们拦住了，后来就一直围着小区转悠。据我观察，他们对你这个身形的人特别关注，尤其是穿你们万秦中学校服的。我估计来者不善，你小心点别被他们阴了。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都晚上十点了他们还不走。”小哥说着，将自己手机里的偷拍照放到宁离谌面前，让他看个清楚。
　　宁离谌看了看那极其清晰的照片，一眼就认出了其中有一个是今天学校门口出现过的人，他心里立刻有了决断，嘴上笑着说：“你这图片够清晰啊，他们恐怕就是来找我的。”小哥拍拍胸脯：“万秦P30的手机，拍照绝对好。这样，我骑小电动送你去路口打车。”宁离谌理解他不能翘班，点头笑道：“太谢谢王哥了。”
　　宁离谌趁机出了小区，没引起那群人的注意。他现在没有心思去应付这群十点钟都不知道下班的憨憨社会青年，当务之急是弄清韩宁那边到底怎么了。
　　宁离谌到达医院的时候，就看到杨百罗那个憨憨站在门口傻笑。宁离谌看着他的笑脸，想扒开他的脑袋看看这个人是什么头脑简单的构造，中午自己暴揍他，晚上他就对自己言听计从。怪不得会成为秦执归手下最憨的一个舔狗。
　　宁离谌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怎么出来了，不去看伤？”
　　杨百罗露出一个憨笑：“我没带够钱……不敢随便看病……”“得，怪不得叫我来，还在这迎接我。”宁离谌无语道，他掏出银行卡说，“行，我借你钱。”杨百罗这才高兴点点头：“好勒。”
　　宁离谌火速替杨百罗缴了费，然后去找杨百罗，发现他正在一个走廊拐角朝自己招手。宁离谌赶紧走过去，探出头去看到韩宁正坐在急诊室外的椅子上，脸上青青紫紫，神情透露着崩溃和绝望。她的不远处站着一个一脸烦闷不停在吸烟的中年男人，李主任皱着眉站在他们中间，似乎是想把两人隔绝开来。
　　宁离谌几乎瞬间就理解了局势。
　　杨百罗把宁离谌探出的头拉了回来压低声音道：“那个中年男人好像是韩宁他爸，刚刚打了韩宁，李主任拦住了。你还是别过去了……”
　　宁离谌看了看他身上的淤青：“你先管好你自己，拿着这些证明去做检查。等下我处理好这里的事再去找你。”杨百罗只好点头应是，接过缴费证明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宁离谌收回视线，假装慌乱地冲出了拐角，然后吃惊地停在原地。
　　“李主任，韩宁？”宁离谌站定，有些疑惑地对着急诊室门口的几人说道。李主任一看到宁离谌，先是惊讶，随后镇定道：“宁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宁离谌挠挠头：“我朋友受了点伤，给我打电话说他在医院，我这不是着急就迷路了。李主任……这是怎么了？”
　　韩宁抬头看了宁离谌一眼，随即将头转向一旁，宁离谌感觉此刻的韩宁很难形容，她似乎很伤心，又似乎透露着一种麻木。她好像并不想让宁离谌看到她的情绪。
　　李主任看了看正夹着烟头打量宁离谌的韩宁父亲韩建，走上前来，将宁离谌扯到了一旁压低声音交代道：“宁同学，你别打听这么多了。你这边右拐，然后直走看标识去找你朋友。”宁离谌皱了皱眉，又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淤青的韩宁，正欲想办法拒绝，就看到手术室的们缓缓打开，医生和护士走了出来。
　　韩宁立刻站起身来，起初脚步都有些不稳，她靠着慌忙扶住墙壁才稳定下来。
　　医生回想着韩母身上的新伤旧伤，缓缓摇头道：“对不起，病人身体情况糟糕，又经历了车祸，失血过多。我们实在是无力回天。请家属节哀顺变，准备后事吧。”
　　宁离谌瞬间睁大了眼睛，原来是韩母是因为割腕自杀身亡，怎么如今成了车祸。他脑海里充满疑惑，却没有空思考，因为眼前的事情还一片混乱。
　　韩宁原本需要扶着墙壁才能稳住的身子，顿时变得软绵无力，她的表情充满着麻木和痛苦。李主任也顾不得宁离谌，赶紧去和护士一起安抚韩宁。
　　韩建终于掐灭了烟头，他露出一副难以捉摸的表情：“哭什么哭，就知道哭。”他对着韩宁吼道，随即看向医生：“你是什么玩意儿，连条人命都救不活。”医生：“很抱歉。”医生显然已经司空见惯，她理解病人家属的心情，虽然心里对这位有家暴嫌疑的病人家属并没有多少好感，但是仍旧压着脾气道歉。
　　韩建却不依不饶：“道歉有用的话要你们有什么用。什么狗屁玩意儿，你们要对我老婆的死负责！”韩建说着，声音越来越大。医生听了这话终于有些气愤：“事故原因是车祸，而且病人身上充满各种新旧伤痕，怎么也轮不到医院负责……我们对你妻子的死很抱歉，但是……”医生话还没说完，变故就发生了。
　　韩建一巴掌打在了医生的脸上，一脚将医生踹到了墙边。“你这个贱女人，你的意思是说是老子的错？欠揍玩意儿……”医生捂着肚子，头撞到了墙壁，有点轻微的发懵。护士们吃了一惊，李主任紧皱眉头就要去拦着韩建。韩宁喊了一声“爸”，就被韩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闭嘴”。眼看着第二个巴掌就要落在医生的脸上，宁离谌及时冲到跟前攥住了韩建的手臂。
　　韩建的手被悬在空中，扭出了不自然的弧度。他转头看向宁离谌，面目狰狞，混浊的双目透露出和皮肤相得益彰的紫红色，看起来丑陋至极。
　　宁离谌还未说话，韩建就侧过身来，下一秒另一只手就攥紧了朝着宁离谌的脸袭击过来，宁离谌眼疾手快地侧开了身子，一脚踹在了韩建的膝盖上。
　　韩建感觉到膝盖穿来钻心的疼痛，随即双膝不受控制地弯曲。宁离谌又补上一脚，韩建被他按倒在地，整个人五体投地，屁股朝着天花板，好不狼狈。
　　韩建的手被宁离谌捏的生疼：“放手。小兔崽子！”他大喊着，咬着牙看向宁离谌。宁离谌没有说话，将他的手猛地向后背掰去，韩建发出如杀猪一般地大叫，宁离谌用一只膝盖压住他的背部，柔声道：“叔叔，安静一些。”然而手上和身上却并没有多么温柔，韩建没有再敢反抗，除了咬牙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响。
　　宁离谌这才注意到周围众人的反应，他们呆滞地看着二人，半天都没回过神。宁离谌轻咳了一声，说道：“护士姐姐，快带医生去看一下病。”医生任由着护士们缓缓搀扶起她，对着宁离谌笑了笑，感激道：“谢谢你，小同学。”
　　宁离谌摇摇头：“您快去看病吧，实在是辛苦您了。”他刚说完，医院的保安们慌张赶来，他们刚刚在监控里看到了韩建殴打医生的场面，急匆匆赶来，生怕出了什么大事。没料想，过来后竟看到那个打人者被人按在地上，形势完全你转了。护士见此，赶紧解释了一下刚才的事情。
　　保安队长这才明白：“小同学，多谢你出手相救，你起来吧，这位先生就先交给我们。”宁离谌自然求之不得，他从韩建身上站起身来，却没有放开他的胳膊，直到保安队长把人控制住，他才放开手。
　　保安队长带着韩建这个烫手山芋走了，宁离谌才有空关注韩宁。韩宁从刚才到现在都一眼不烦，只是冷眼看着宁离谌揍韩建。宁离谌看不出韩宁还有什么别的情绪，他心中长叹一口气，没想到故事的剧情是如此这么不可对抗。
　　他顿了顿，走到韩宁跟前：“韩同学……”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韩宁开口道：“对不起，我想我得先处理一下母亲的后事。主任，宁同学，请你们先离开吧。”韩宁站起身来，走向被推出来的韩母的尸体。宁离谌愈发看不懂韩宁的表情，她看着韩母尸体的眼神似乎早有预料一般。李主任叹了口气，对宁离谌说道：“宁同学，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吧。”宁离谌没有办法，只好跟着李主任才转身离开。
　　韩宁站在原地，握着韩母病床边缘的手微微用力，她低下头去，靠近着韩母的身体，浓重的消毒水、麻醉剂遮盖下依旧飘出淡淡的血腥味。她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我以为会有什么不同的，我以为……”
　　……
　　宁离谌从李主任那里得知了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今天到达韩宁家的时候，正好碰上韩宁家在争吵，韩母似乎要离婚，韩父不同意，两人争执不下，韩父就上手打韩母，韩宁崩溃地去拦她的父亲，李主任也上去帮忙。韩宁却还是被韩建打了好几巴掌，韩母受不了丈夫的暴力行为，就跑出了家门，后来就不小心被街边的车给撞了。韩父一直在家里骂骂咧咧，对韩宁极尽侮辱甚至打了她几巴掌，等韩宁和李主任赶出去的时候，才发现韩母奄奄一息。
　　李主任说完，宁离谌心中感慨无比。剧情叫韩母三更死，就拖不到五更。在原本的剧情里，韩母早上给韩宁做了最后一顿包子，然后收拾好家里的一切，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割腕自杀，那时韩父韩宁都不在家，等韩父韩宁赶回家的时候，韩母已经去世了。而如今事情却不一样了，宁离谌隐约觉得这和早上的事情密切相关。
　　他看向李主任，问道：“主任，韩妈妈知道韩宁一直被校园暴力的事情吗？”李主任听了有些疑惑：“怎么突然问这个？”他顿了顿，“知道，今天通报批评那群人之后，学校特地打电话告知了韩妈妈。韩妈妈似乎非常惊讶。她当时还非常坚定地说以后会好好保护韩宁。”李主任说着，苦涩地笑了：“真是命运弄人。”
　　命运弄人吗？宁离谌的目光突然变得晦暗不明。韩妈妈也许是因为韩宁放弃了自杀的想法，坚定了离婚去保护自己最爱的女儿。可是当母亲坚强起来的时候，命运却不给她机会去完成她那简单的梦想。
　　宁离谌第一次真正地觉得这个意识世界也是无比真实和残酷的。当他身处其中，那些资料上的人物就不再是纸片人物，而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的悲剧和痛苦都是真切的，都是触动心弦的。
　　李主任看着宁离谌脸色难看，担心他瞎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这孩子别瞎想了，事情就交给我们大人处理。”话音刚落，他站起身来，宁离谌连忙跟上：“主任，你去哪？”李主任边走边道：“我先替韩宁缴些费用，总不能指望他那个爸。”宁离谌忙道：“主任，我也有钱，可以帮忙。”李主任笑了笑，随即严肃道：“你这孩子，你能有多少钱。”宁离谌忙解释道：“主任，我家里的钱都是我一个人花，我可以随意支配。”
　　他说着，拿出银行卡晃了晃。
　　“啊？你爸妈能同意？”李主任继续道。宁离谌认真摇摇头：“我没有父母。”他话音刚落，李主任就停下了脚步，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这些孩子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惨。
　　他正要说话，却看到宁离谌露出大大的笑容，说道：“您不用担心，我已经习惯了，而且我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也不会伤心。”这话一说，更让李主任觉得他身世悲惨。李主任认真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你受苦了。”宁离谌见自己没有扭转他的印象，只能转移话题道：“我可以帮韩宁。”李主任笑了，点了点头。
　　等韩宁处理完大概的后事，已经是凌晨了。杨百罗早已处理好了身上的伤口，正坐在等候大厅的椅子上靠着宁离谌的手臂昏昏欲睡。李主任坐在宁离谌旁边，撑着额头小憩。
　　于是只有一直清醒着的宁离谌看到了韩宁出来。
　　韩宁也第一眼就看到了宁离谌。宁离谌坐在只开了几盏灯的昏暗大厅里，可是还是像发着光一样，让她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见韩宁出来，宁离谌缓缓将杨百罗的头从自己的手上挪开，站起身来慢慢走向了韩宁。韩宁一动未动，脸上写满了麻木。宁离谌知道她已经累到了极致，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韩宁。”宁离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叫了一声名字便再也说不出什么来。韩宁却平静开口：“你还没走。”宁离谌点点头：“我们在等你。”
　　韩宁愣了许久，似乎在看宁离谌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良久，她露出一丝绝望的笑容：“我又……没有家人了。”宁离谌听着她的话，看着她身体从平静变得颤抖，看着她攥紧了双手，咬紧了嘴唇眼眶里涌出无数的泪珠。
　　宁离谌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这种情景，虽然他也失去了家人，但是境遇却不全相同。他只是醒了，就什么都忘了，他也早就习惯了那种空白产生的孤独，习惯了自己的人生充满着缺漏。
　　宁离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韩宁的背脊，试图安抚韩宁的情绪。韩宁的抽噎声逐渐变大，她走上前趴在宁离谌怀里哭得一塌糊涂。宁离谌感受到她的手在自己的背后缓缓握紧，尽管这种距离让他有些不太适应，但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断眼前人的痛哭。
　　等被哭声吵醒的李主任和杨百罗走到他们二人身旁的时候，韩宁已经停了大哭。她的表情重新变成了一种看不透的麻木。李主任叹口气，认真道：“韩宁，要不要去我家暂住一晚，我老婆会好好照看你。”李主任思来想去，这时候最好还是求助自己老婆最管用。
　　宁离谌从韩宁面无表情中看到了一些不太情愿的样子，道：“主任，现在已经很晚了。您的家人肯定都睡着了，现在去麻烦您妻子实在是不合适。不如你们几个去我家凑合一晚，我家没什么其他人，也有客房。等明天早上起来了，再让韩宁继续做好之后的事。”李主任看韩宁似乎更加信任宁离谌只好点了点头：“那我们都去你家凑合一晚。”话音刚落，他拍了拍杨百罗的头，“这家伙估计也不敢回家。”杨百罗被点名，尴尬地点了点头。
　　于是这个奇怪的组合就这么来到了宁离谌家。
　　无论是宁离谌还是李主任甚至是有些一根筋的杨百罗都没有让韩宁回她原本的家的打算，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不是她的家，是她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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