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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   “不知王将军要我来此,所为何事?”谢忱走在宋栩身前,径直问王川,倒是看都不看丁维一眼。

      丁维有些尴尬,咳嗽一声道:“稍安勿躁,我已命人去取那物证。”

      “物证?”宋栩上前一步,警惕地打量着山阴王,“此物要证明什么?”

      “此物,乃是证明镇北大将军谢义山私通秦州历任知州,走私云烟,从中牟利之事。”

      天际忽然一声闷雷。

      “休得胡言!”宋栩挡在谢忱前面,“你贪污燕北军军饷,还想抹黑已故大将军?!”

      她目光如箭,灼灼盯着丁维。

      “宋大人若是不信,只等账本呈上来便可。到时候,还望大人以尚方宝剑为证,莫要徇私。”

      “你……”宋栩正要分争,谢忱却拦住了她。

      “我在燕州已有十载,与宋大人素无往来。有何徇私可言?”他引缰又往前走了几步,直与丁维面对面,沉声道:“我也想知道,谢义山到底干了些什么。”

      丁维没想到谢忱会这么问,他紧盯着谢忱双眸,企图从中看出些许破绽。

      然而那双眼沉静如水,无波无澜。

      丁维皱眉:“他是你爹,你怎会……”

      就在此时,那派去取账本的小兵忽然神色慌张地赶回来,“王爷,大事不好!王妃被人害死在书房里,那账本也不见了!”

      他跑得急,连滚带爬竟是直接摔在了丁维马下。

      丁维与副将侯桓听完俱是心头巨震。

      军士们只见方才还镇定自若的山阴王瞬间面如死灰,忽然,他挥刀直劈谢忱面门!

      “住手!”宋栩一声尖叫,只见丁维手中的刀在离谢忱面门一寸处轰然坠地。

      “你……你谢家……”丁维口吐鲜血,心口处赫然插着一枚袖剑,“狼子野心!”

      “秦州……秦州连年大旱……我与谢义山分赃……他……过河拆桥!”

      丁维气若游丝,被谢忱揪住衣领才堪堪未坠马。宋栩王川正要上前,却被谢忱抬手示意拦住。

      这最后一番话,轻轻落在谢忱耳中。

      他眼中一震,丁维却已经死了。

      不远处的朗毅握着暗器看向谢忱,一脸惊惶:“主子……”

      “你怎可离他那么近?!若非朗毅出手,丁维的刀就砍上去了!”宋栩满脸后怕与责备,紧跟着谢忱拐进军帐。

      “丁维旁边那副将还想动手,所幸那人也被王将军射杀。你也是大意,什么账本!这缓兵之计会看不出来?”

      不料她刚说完最后一字,走在前面的谢忱忽然停下,宋栩躲闪不及,直接撞上了他后背。

      “惟肖,”谢忱转身,“天要变了。”

      大旱三月的秦州天际,阴云盘旋,平地又是一声炸雷。

      山风呼啸鼓入营地,军旗发出快被扯破的裂响。

      “……”宋栩也被这陡然变化的天色打住岔,她眯眼看了看即将倾盆而下的大雨,“是,庄稼收前最后一场雨,只望能挽回一些田间的损失。”

      “是,能挽回。”谢忱垂眸轻声道了句似是而非的话,落字余音直接被吹散在大风里。

      停灵的帐篷里,谢忱卸了甲,仍换上孝服跪着。

      朗毅也回来了,正要掀袍与将军同跪,却被谢忱叫住。

      “叛军仅余残部,剿灭不过三五日的事情。明日我们就继续行路,赶回中都。”谢忱侧身看向朗毅。

      “啊?”朗毅被他突如其来的决定弄得一愣,“皇上不是说要您和宋大人一同回去的吗?”

      “不了,秦州这天也下了雨,余热未散,只怕我父亲尸身难保存,还是快些赶回去下葬吧。”

      谢忱转过头,看了看灵床上被白布蒙着的谢义山。

      朗毅本想说些什么,却也顿住了,片刻后才答应道:“小将军说的是。”

      秦州驿亭。

      昨日一场大雨痛快淋漓下了一夜,眼下初歇,空气清爽微凉。

      谢忱带着身后数千谢家军与罗世荣辞行。

      “我已向皇上递了折子,请求快些回去,就不等王将军和宋大人了。”他俯身一拜。

      罗世荣忙拦下谢忱,“末将怎么担得起小将军大礼。”

      他斟满一杯清酒递给谢忱,“还望小将军节哀,预祝此行回京顺利。”

      谢忱轻笑,饮尽此杯即上马扬鞭,“将军莫送,晚生去了。”

      罗世荣挥了挥手,驿亭垂柳依依,送了这不辞而别的过客。

      “什么?!谢忱走了?”宋栩刚刚同王川巡视秦州府衙回来,就听罗世荣报道。

      “小将军说已经递了折子,天气潮热,说是快些送谢大将军回京安葬。”

      宋栩面色冷峻不发一言,转身竟是要出去追。

      王川急忙去拦,“宋大人,人已经走了大半日,你如何追的上?眼下还有后续的事情要您定夺,叛王家眷的处置,还有秦州百姓的安抚……”

      宋栩只能站住脚,拂袖长叹。

      谢子真,往绝路上奔你也跑得这么快。

      自秦州到中都,走官道需六日。

      谢忱带着一队燕北军,抬灵赶路,三日不到就看见京郊的草市了。

      此时中都的桂花开得正好,一城暖熏,香味弥天。

      估摸着那封折子也才刚刚送到皇帝手上。

      他命燕北军歇在不远处,自己则下马走到京郊的驿亭里,问茶楼的小二买一杯茶。

      “客人是要什么茶?”那掌柜的亲自迎上来。

      “你这里有什么茶?”

      “左右不过两种,一种是粗茶,另一种,是四时茶。”

      “哦?”谢忱挑眉,饶有趣味地问:“那这八月里的秋茶是什么样?”

      掌柜的笑而不语,只端出一碗清茶:“客人买下,我就告诉你。”

      “那我就要一碗秋茶。”谢忱掏出钱袋,“请问掌柜这碗茶价钱几何?”

      那少妇巧笑,转手从柜台摆着的金桂树上折下一枝满开桂花抛入茶碗,“粗茶一文,秋茶五文。”

      柔荑映丹桂,纤若无骨。

      谢忱莞尔一笑移开视线,付了钱接过茶碗,却不饮。

      直待背后忽然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他才转头。

      来人正是宋栩。

      “我,我追了你两天半,还好你把兵马停在这里,我这才赶得上!”宋栩气喘吁吁。

      谢忱早就知道她会来追,故而才在这里等着。

      只见他把茶递给宋栩,“你那匹宝马劳苦功高。”

      宋栩顾不得答话,举起碗一饮而尽。

      “不光我的马,我也半天没喝一口水了。”她拈起碗底桂花,“你知我追你,还不等我一等!”

      谢忱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嘴角还有晶亮的水渍,不由笑了。

      “这碗秋茶一文,碗底桂花四文,权当小宋大人的辛苦钱。”

      宋栩咋舌,“五文?她欺你人生地不熟诓你呐?”她瞪向掌柜的。

      那掌柜本是见谢忱颜如美玉,器宇不凡,就编了个四时茶来调笑,不料人家已有伴了,只得尴尬地咳嗽一声,转身上了楼。

      宋栩跑的上头,这会儿喝了茶缓了缓才回味过来其中风雅,端着空碗与谢忱大眼瞪小眼的功夫,居然耳根一热。

      完了,这脸皮太薄真不是好事。

      她忙转过脸,“罢了,我再替你跑一跑。一会儿我进宫,向陛下陈言此事,你听传再进城。”

      谢忱轻笑摇头,“你且等着,再过一刻就有旨来了。”

      御书房。

      薛旻正收到谢忱奏章,忽闻小黄门匆匆来报。

      “皇上!禁军副指挥使钟令仪求见,说是小谢将军抬着谢大将军的灵柩正在京郊驿亭等着呢!”

      薛旻闻言与议事大臣俱是一惊,他忙展开奏折,谢忱上言谢义山染病身亡原委,并路过秦州助力平反一事,又说按照送书的日子算,该是今天下午到京郊。

      皇帝似笑非笑,“他倒是算得准!”

      言讫径直拿出一封圣旨交于掌事太监,命他带一队仪仗前去宣旨迎接。

      “申时放他入城。”薛旻交代。

      掌事太监连忙点头,捧着圣旨出去了。

      “这……”直看到黄门出了大殿,余下群臣才张嘴,“皇上,小谢将军回来的这般快……”

      薛旻抬手示意那大臣噤声。

      一时厅内只闻皇帝的踱步声。

      过了片刻,他才开口:“传令礼部侍郎清街迎灵,中都城内所有禁军列阵于御街,把在朝三品及以上官员的家眷全部接进大内,封锁皇宫。”

      大臣们一听,皆面如土色。

      是了,谢大将军死的不寻常,小谢将军三日便从山阴奔往中都的速度也不寻常……他只要有异动,这场隆重大丧,就会成为血流成河的巷战。

      几乎是半个时辰里,中都大街上从人声鼎沸到空无一人。

      禁军一时全部出动,皆执戟披甲,严阵以待。

      “皇上嘱咐,说谢将军申时便可入城。这是钦天监算好的时辰,此时迎灵进京,才算庄重。”掌事太监王喜年宣完旨,恭敬地垂手站在谢忱面前。

      “哦?皇上有心。”谢忱敛睫,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皇帝应该刚拿到他的奏折,怎么可能来得及请钦天监算时辰?

      他定是会错了意,疑心自己。

      谢忱握着圣旨,转身看了看日头。

      还有半个时辰。

      所谓申时再进京,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薛旻在准备着什么。

      宋栩也是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皇帝定是以为小谢将军带兵赶回京是有异心,毕竟这速度实在太不寻常……连同大将军的死因,在这些举动的铺垫之下,也显得扑朔迷离。

      “申时已到,谢将军,请。”王喜年跟在谢忱身后,如履薄冰。

      中都城门大开,禁军分列御街两侧,而在皇城入口顺昌门下,正是皇帝的明黄仪仗。

      “迎谢将军灵!”黄门太监高喊。

      群臣立在皇帝两侧,都齐齐看向都城门口。

      谢家军,无一人戴孝!

      朝臣皆两股战战,若非皇帝命人将官眷以保护为名软禁宫中作要挟,中都城早就乱作一团了。

      君王不仁,以黎民为刍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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