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未来（上） ...
-
织田作之助的异能天衣无缝，能够将几秒之后的未来映射在脑中，可预言的时间在五秒以上六秒未满。因此他能够预知狙击和爆炸一类的突然袭击并设法回避。
然而，若是在预知到危险将要到来的那一刻已经身陷圈套之中，那么即使能预知也无力回天。
这是这个世界的我流织影记录在自己日记中的，对织田的异能的破解办法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如果异能足够强大，或者速度足够快，让人预测到了也无法回避的话，也能破解这个异能。
但是想要对纪德这么做，两个方案都很难实现。
一个是我不知道怎么让他放松警惕在圈套中带上足够长的时间，另一个是我不确定多快的身手和异能他才躲不开。
那毕竟是经历过战场的老兵。
不太走运的是，我赶到美术馆门口的时候，织田作之助已经撞见了安德烈·纪德。要说原因的话，看到织田身后衣服破了一半倒在上的镜花，我就已经知道他俩为啥会撞见了。
还能是因为什么，只能是因为为了救小镜花啊。
我操纵着黑影袭向纪德，趁着他往后避开的空档落在了织田身边。
“又来了一个强大的异能啊，”纪德看上去很兴奋，“真是可怕的异能。无论射程还是速度都无可挑剔。”
他射过来的子弹被我的影子拦在了半空：“怎么，在你眼里只有行走的异能吗？”
我的心情不太好。而我心情不太美妙的时候，我也不太喜欢看别人心情那么美妙。
“我名叫安德烈·纪德。我是为了……寻找能解放我等幽灵的灵魂之人而来的。”纪德这么说道，他的声音苍老而有力，仿佛穿越了几十年光阴才传到这个时空。
织田说：“是嘛。我认识的人里有干丧葬行业的，可以便宜点介绍给你。”
不愧是织田作之助，要不是时间不对，我甚至想鼓个掌。
纪德举起了枪。
织田作之助脸上有片刻的混乱，我把他往后一拽，向前一步挡住了指向他的枪口。
“你的预测能力是万能的，没有人能够葬送你……除我之外。”纪德的目光越过了我，像一条毒蛇一样精准地锁定了织田，他似乎是在微笑，“然后能够葬送我的人，除你之外也就没有了。你是唯一一个能够终止这场争斗的人。”
“织田……”
我不安地抽了一口凉气，因为我看到织田作之助攥紧了手中的枪。他的手身在半空，似乎想扒开我。
“织田作之助！”
不可以，如果一切的走向和原来一样，我们又是为什么身处这里？
他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枪口仍纹丝不动地指着敌人。
之后他放下了枪。
“我拒绝。”他说：“我只是来救人的。而且老实说，我已经很多年没杀过人了。”
纪德看上去慌张了，那是将死之人看见浮木，扒上去却发现浮木依旧再往下沉的绝望。
“枪是用来杀人的道具，而这里是战场——所以就应该战斗！要拼尽全力、燃烧灵魂去战斗！这场战争只需一发子弹就够了，若是你不开枪，就只能由我开枪迫使你反击了！”
织田作之助没精神地叹了口气：“大家都对争斗有兴趣，而且是深感兴趣。但是我没有，我所感兴趣的是怎样活下去。对我而言更重要的是你们究竟在怎样活着、是什么把你们逼上了战场。这些都是一旦死掉就会永远失去的信息。”
可惜对于纪德而言，没有什么比死更重要的生存。
他开枪了。
我竖起的影子吞噬了所有暴怒的子弹，织田作之助配合着我的行动，同时用两把枪还击。当然那是并不会射中任何人的威胁性射击。
纪德看上去快要被气死了，他的咆哮哪怕是在枪林弹雨中也一清二楚：“为什么！从那场战争以来，我和部下们一直在寻找能够死得其所的地方，一直都像死灵一样在世间彷徨！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啊！开枪吧、快开枪吧！否则……”
就是这么个人？织田作之助曾经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人放弃了自己的理想，被拉进深渊的？
我冷笑了一声，从影子里掏出一个照明弹。照明弹亮起的瞬间，我的影子突然暴涨裹挟住了对面的影子。
处理垃圾有处理垃圾的方法。
我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对面的士兵因为身体开始下陷入影子而惊慌，然而有一只手按在了我的肩膀。
织田作之助说：“织影，算了。”
纪德从这场战斗以来，第一次正视我。他绕过了我的影子，像是突然对我起了兴趣。
“既然这个男人不愿意，那你愿意给我们一个痛快吗，小姑娘？”
织田作之助压在我肩膀的力道在增大，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转向安德烈·纪德：“自己找死不是给别人添麻烦的理由啊，幽灵先生。”
纪德离开的时候非常失望。他眼里的火焰像是熄灭了，只留下死寂的余烬。在留下一句“我会让你们理解的”这种不明不白的话以后，他和他的部下们沉默无言地、像参加葬礼般沉痛地一个一个乘上了车。
我跟织田默默看着他们上车，然后我叫了一个黑手党的成员把镜花送回去，并跟织田简短地解释了港口Mafia武侦的结盟。
太宰治先我们一步带着芥川和中岛敦离开，去追查费奥多尔的的痕迹。我通过电话跟他描述完，他在电话的那头说跟他猜测的差不多。
说起来我们倒是之前都没有正面遇见过纪德。
“但是还是稍微注意一点吧，比如说织田作收养的那五个孩子……”太宰在电话那头提醒我。
我纠正他：“是十五个。”
织田除了侦探社的工作以外，还收养着无处可去的孤儿。进了侦探社以后，他捡孩子的水平变本加厉地提高了，除了最初捡回去的五个孩子，后面陆陆续续又增加了十个，当然“我”和芥川没有算在内。以前是借用了西餐厅的二楼，由于人数日渐增多，现在所有人都住在西餐厅旁边的长屋里。
曾经织田作之助就是因为纪德杀死了他收养的五个孩子，才扣下了扳机。
好在这一次，在安德烈·纪德到来之前，太宰治已经提前出手将孩子们带到别的地方保护了起来。我坐在吧台前吃了两口西餐厅老板留下来的咖喱，在脚步踏进门口的那刻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真让人惊讶，我还以为我能看到很热闹的场景呢。”纪德站在门口环顾四周，“或者是全部撤离。”
“因为稍微有一点问题，所以不得不留下来。”我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支在桌上，笑眯眯地看着他，“如果首领先生不着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先聊一聊的。比如——”
“首领先生是怎么知道在这里，住着织田作之助收养的孩子们的？”
纪德朝我走了过来，然后在阴影的边界停住了，他的眼里带着思索：“我本来以为只要杀死这些孩子，那个男人就能理解，我们之中必然有一个会死亡，也只会由对方杀死。”
“强求他人的理解是不可取的，”我换了个姿势靠在桌边，“人与人的悲喜本来就是不相通的，你想要的，在他看来是最无法的理解的才对。”
纪德在沉默中慢慢说：“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
“——就结出许多子粒来。”
《约翰书》第十二章二十四节。
“我会试图让你们理解，哪怕我要对孩子们做些很对不住的事情。”
影子突然甩出，钉在了他的脚边。纪德没有闪避，因为他知道我不会打中他，这只是在警告他不要再说下去。
“我们曾在牵及了全世界的战争中，立下了不计其数的功勋、救下了不计其数的同伴，但是我们被同胞驱逐了。我们到底为何而战？”他看着脚边的影子，像是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事，“我们是为了弄清这一点，才成为了战场上的灰色幽灵，因为我们坚信在死亡的那一刻，我们能找到答案。”
“死亡是评判一个人价值的最后时刻。”我慢悠悠地抽回影子，起身站在了他的对面，“我和那个男人不同，我并不需要有一个理由或者认同才会出手杀人。”
我看着他眼里慢慢燃起的火苗，继续说：“但是很可惜，你们连人都算不上。如果你们能早一些放弃自身的矜持的信念，可能会过得好上很多吧？”
“恶人有恶人的样子，既然你们一心求死，我为什么要满足幽灵的遗愿呢？看着幽灵在地狱彷徨又得不到解脱，那是恶人才能认定的快乐哦。”
这就是拒绝了。
纪德眼里的火苗再一次熄灭了，他阴郁地看着我。我们在狭小的空间里警惕着对方，然后他先举起了枪。
“本来以为，你的异能至少能作为备用人选。但是现在，拿来做拉那个男人进地狱的契机也不错。”
周围有脚步的声音，像是有人放下了什么。
“首领先生，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能杀死我吧？”
“你的影子确实能防住我的子弹，但是炸弹呢？又或者说，你能在爆炸的前几秒，在我的眼皮底下逃离这块必死之地吗？”
我曾经经历过很多次生死的瞬间，而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有能力置我于死地。
如果我向他进攻，他必然会对着影子的间隙向我射击。而如果我待在原地用影子将自己围住，那就意味着我失去了移动的主动权，我会被炸弹吞噬。
求生的时机只有几秒，在他预测到炸弹要爆炸而撤离的，注意力不会完全集中在我身上的几秒。
“不过为了褒奖你的勇气，你一开始的问题我可以回答——是一个好心的俄罗斯人告诉我，包括我能在横滨找到解脱这件事也是。”
而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同往这所西餐厅的路上，织田作正提着东西往这边走。他拐过转角，看见了那辆装着幽灵士兵的车。
脑内铛铛地敲响着警钟，视野中红色与白色忽明忽灭。在尚未搞清状况前他已经跑了起来。
——我会让你理解我的。
司机手中拿着某种发讯器。
那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已经明白了，然而没能跟上的却只有这副身体。令人感觉到仿佛是永远的那一瞬间过去了，Mimic的士兵按下了发讯器。
西餐厅突然发生了大爆炸。
所有窗户中都喷出了火柱，他想要冲过去、想要尽早一秒钟赶到西餐厅。然而在现实中却只是狼狈地向前扑倒、狼狈地摔在坚硬的柏油马路上。
我听见了织田作之助困兽一般的叫喊声。喉咙深处涌起了血的味道，那是为了逃出餐厅付出的代价。
在爆炸的前几秒，纪德预知到以后一边向我射击一边撤退。为了保证能尽可能地活下来，我只用阴影护住了要害部位，所以腿上和手臂依旧被子弹打到了。然后又被纪德踹了一脚，没能完全逃出房子，好在影子吸收了大部分冲击，才勉强活了下来。
织田作跪在马路上。
我艰难地挪过去，颤抖着抓住了他的手：“没事的，织田。孩子们都在安全的地方，餐厅老板也是安全的。”
所以，请不要那样死去。
他轻轻抱住了我，过了很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打电话叫国木田和与谢野医生来帮你，你好好休息。”
“那你呢，织田？”
织田作之助站起身，由于受伤，我一时间拉不住他。
“我去找纪德——再怎么说，也不能让比我小的孩子们挡我面前保护我。”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未来（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