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鹿》热绯

3、第 3 章

　　晚上回到宿舍，一出电梯就看见隔壁门口堆放着好几个行李箱，地面还有一道长长的影子正在慢慢缩短，应该是屋里的人正在往外走。
　　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主动走过去，坐在其中一个行李箱上，一言不发地盯着里面的人。
　　我看似很清醒，端端正正坐着没有偏倒，其实我早就晕了，眼前看见的事物不停地晃来晃去，弄得我想吐。
　　晕晕乎乎间，我依稀感觉到对面那人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于是我很不爽地踢了一脚门，砰的一声巨响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清醒一瞬间后的我立马又被酒精麻痹了。
　　我口齿不清地问道：“你是新邻居吗？”
　　那人不知在想什么，可能是不想搭理酒疯子吧，或者又在考虑该怎么把我弄走，好把自己的行李箱取回去。一开始他没有回话，过了会儿，不知怎地他回答我了，“学长，你今晚跟谁去喝酒了。”
　　一副质问的口吻，我当场皱起眉头。
　　尽管心里很讨厌对方的不礼貌，但我还是很诚实地回答他：“跟我的朋友，亲爱的陶子、林溪、还有……”
　　“亲爱的？”
　　“嗯？好像说错了。”突然感觉周围温度降了好几度，有点冷，我搓着双臂。这么一冷，我脑子稍稍有些清醒了，又或许是对方“不善”的语气让我意识到自己方才用词不当了。
　　在不甚清醒的状态下，我努力纠正刚才的话，“就是亲爱的，不过是朋友之间亲爱的，别往其他地方想。”我乱七八糟说着，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
　　说话时我感觉有人给我披了一件衣服，衣服很暖和，是刚脱下来的。接着，我听见有人问自己：“谁是你亲爱的？”
　　很温柔的声音，让我想起刚才在酒吧里喝的甜酒。
　　清冽不浓郁，喝完后只觉得身体暖洋洋的。
　　本来今晚只想喝一杯甜酒，可是偏偏听见隔壁桌在讨论关于贝缪斯和我的事情，我心情郁闷，就跑去点了杯伏特加，结果成功把自己灌醉了。要不是林溪把自己送到楼下，自己估计今晚得在路边躺尸了。
　　不过那个没义气的家伙为了约会，竟然不愿意把自己送进房间再走。
　　我越想越生气，随即说了一句：“林溪那个混蛋才不是我亲爱的！”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人重重地掐了一下。
　　“我指的不是林溪。”
　　“那是谁……啊？”
　　“是我在问你呢。”
　　额头又被人戳了一下。
　　我抬起手在空中挥了两下，发觉没打中目标，心情更不好了。
　　“别欺负我，否则我不会回答你的。”我不高兴地嘀咕着。
　　“那我不欺负你的话，你就告诉我了？”
　　我想了想，乖乖点头。
　　“好，我不欺负你了，你说吧。”
　　“嗯。”
　　“怎么不说话了？”
　　“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
　　“唉，我干嘛非得跟一个醉鬼较真呢。”自言自语。
　　醉鬼是说我吗？
　　他是说我不礼貌吗？因为我没有好好回答他的问题，所以他在生我的气？
　　我有点自责，不知怎么就拽住了他，委屈地抬头望着他。他背着光，我一时看不清他的模样，隐约觉得他的轮廓很熟悉。
　　“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回答你就是了。”
　　他说：“没关系，不用说也可以。”
　　“其实这几天我心情很不好，有个家伙一直困扰我，他是个恐怖分子，他想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团乱。”
　　“你很讨厌他吗？”
　　我点头，“我要想尽办法把他赶出我的生活。”
　　说着说着，我就忘记了自己坐的是行李箱，还当自己坐在自己床上呢，刚抬起腿就感觉身体失去平衡，猛地向后栽倒过去。
　　“学长小心！”
　　有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接住了我。
　　我看着走廊中的天花板，傻笑了几声，胡乱舞着手朝他脸上拍去，“你干嘛学那个家伙叫我学长啊？你不要这样叫我，否则我会误会你就是他的。”
　　说完这句话，我呼呼大睡过去了。
　　醒来时我正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阳光照在被子上，全身都是热烘烘的，格外舒服。我睁开眼就看见墙壁上挂着的时钟显示已经早上十点半了，一瞬间我被吓醒了，以为自己已经睡过头了。
　　过一会儿才想起今天是周末。
　　倒回去想再睡一会儿，才过了三秒又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
　　震惊地看着周围，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宿舍。
　　这间屋子空荡荡的，很多东西都没摆上去，桌上连这间房子主人的照片都没有。转头一看，角落里摆放整齐的行李箱看上去孤零零的，整个房间一点人气都没有的感觉。
　　这时，我感觉旁边被子下鼓鼓的一团动了动，接着床垫传来往下陷的感觉，然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掀开了被子。
　　贝缪斯揉了揉稍显凌乱的短发，睡眼惺忪地跟我打招呼，“早上好，学长。”
　　我吓了一跳，径直退到床边。“你怎么在这里？！”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侧过身子面向我，“学长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了。”
　　“昨晚你来我宿舍很热情地跟我告白呢。”
　　他的表情让我觉得他在说谎，可是一想到自己酒品差容易酒后乱说话的事情，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跑来跟他告白了。
　　我深呼吸片刻，问他：“我对你说什么了？”
　　“就是……”
　　“算了。”我立马打住他。“反正都是些胡说八道的话，你不用告诉我，也不用记在心上，把它们都忘了吧。”
　　他忽然一把抱住我，冲我撒娇，“不要，我好不容易等到学长跟我告白啊。”他边说边用毛绒绒的脑袋蹭着我的肩窝，若不是身上还穿着一层衣服，估计那块皮都要被他蹭红了。
　　我推开他的脑袋，“得了吧，你肯定在说假话，我才没跟你告白呢！”
　　他怔了一瞬。
　　就这么一秒的迟疑，让我顿时明白了真相。
　　我有些生气，下床穿好鞋子，拉开门就要离开。
　　他追上来挡在门前，光着的身子贴着冰凉的门，他个头比我高除几公分，这样被他看着使我很有压迫感。
　　幸好他下面还穿着睡裤，否则场面真的会很尴尬。
　　“让开，我要回我的房间！”我语气很强硬。
　　“我不是想阻拦你，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
　　他指着行李箱，说道：“以后学长就是我的邻居了，身为学长理应要照顾我这个可爱的学弟不是吗？那么现在你可以履行好学长的义务，先帮我整理房间OK吗？”
　　我很想拒绝，却被他先一步看穿想法，接下来我见识了各种软磨硬泡的手段，最后为了让他停止幼稚行为，才不得不勉强答应他。
　　等一切都弄好时，早已过了中午。
　　他请我出去吃午餐，我们选在学校门口的音乐餐厅。刚坐下，对面桌的女生就过来了。
　　准确说她是来找贝缪斯的。
　　啦啦队的性感队长，是贝缪斯上上上个月交往过的对象，我之所以会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这女生曾经跟我们班长劈腿过，那会儿她嫌弃班长不够帅，分手后立马就和贝缪斯勾搭上了。
　　有一天放学，我经过学校后门，还看见班长带了一伙人在修理贝缪斯，后来听说当时有老师过去阻止，贝缪斯只是受了点轻伤。
　　那次如果老师没有出现，恐怕贝缪斯不能全身而退。
　　后来听说他们在一起交往了不到一周就分手了。
　　当时闹的动静有些大，据说为了让贝缪斯回心转意，一整个啦啦队都跑到篮球场去堵贝缪斯，威胁贝缪斯不许分手。但是贝缪斯那会儿身边就已经换了一个女朋友了，是大三的学姐，更不幸的是学姐是女生社团里的前辈，再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以为他们关系早已闹僵了，想不到分手后见面还能如此和平，要不是自己很早以前就知道他们曾经的关系，恐怕这会儿见到还以为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呢。
　　不过他们后面的谈话不太和睦。
　　女生本来是和朋友们一起出来玩的，结果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见贝缪斯，于是又升起想复合的念头。
　　她看了一眼我，觉得我很面生，所以也没想过跟我打招呼。她没看见那位前辈，又了解贝缪斯的花心，自然以为贝缪斯和那位前辈分手了，顿时觉得自己挽回贝缪斯的胜算更大了。
　　趁贝缪斯和美女纠缠时，我已经点了一份咖喱牛腩饭，随后一边吃饭一边看戏。
　　贝缪斯在劝她放弃的同时，时不时的看着我，他的怪异举动引起美女的怀疑。接着她直接发问，质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也不知道贝缪斯是不是故意的，他居然直接承认他在追我。
　　然后美女恼羞成怒，举起桌上的饮料泼向我，还好我早有准备及时躲开了。但是贝缪斯没有我幸运，衣服上沾着一大片咖喱酱汁，甚至刘海上也有。
　　我给他递了几张纸，还不忘幸灾乐祸道：“看来你的衣服废了。”
　　“生气的女人真可怕。”
　　“哼，你伤害别人的感情，就活该遭此报应！”
　　他自知理亏，闷头擦拭衣服，可是无论怎么擦，胸前都是黄色的一团污渍，过了会儿他放弃了。“你是不是早就料到她会朝我扔盘子，所以故意点了一盘咖喱饭啊？”
　　我笑了笑，“如果我早知道的话就应该点一盆汤，烫不死你也能让你肉疼一阵子。”
　　“哇，你比生气的女人还恐怖！”他心有余悸地看着我。
　　服务生过来收了盘子，重新递给我们菜单。贝缪斯捧着菜单认真地看着，一张嘴点的几乎全是海鲜，光是刺身就有三四碟，为了不让自己吃一肚子生食，我不得不再为自己点一份牛排，配上一杯红酒。
　　他直勾勾盯着银质餐具发呆。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我有些不太习惯他如此安静。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我内心有些惊骇。想不到才短短几天，我居然已经习惯贝缪斯了，习惯自己身边有他的存在，习惯他总是在我耳边滔滔不绝。
　　我不知道“习惯”的养成时间，但是我知道自己习惯贝缪斯的时间，似乎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一个晚上就让我的心接纳他了。
　　其实我隐约猜到，也许真实的时间并不是一个晚上，可能比我想的更久。
　　但是目前而言，那段更准确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我都一无所知。
　　潜意识里，我不想去问贝缪斯。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过，在贝缪斯好几次回避我的眼神时，我或许明白了那个深居在潜意识中的“我”为什么不愿意向他问及过去。
　　毕竟爱上一个花心的人，是一件很无奈的事。
　　忽然他转过脸看着我，眼神很温柔，令我几乎快要沉溺进去了。
　　贝缪斯不愧是学院公认的校草，随便一个笑容都能勾人心魄，也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好看的男生微笑的时候胜过千言万语。
　　可惜他额前发丝上沾着的酱汁破坏了他的帅气。
　　“擦擦头发吧，上面还有酱汁黏着呢。”
　　“哪里？”他微微低下头。
　　他浅棕色的头发跟酱汁颜色有些接近，无法透过玻璃反射区分清楚哪里有酱汁，所以拿着餐纸却迟迟没有下手担心擦错位置不说，还弄污了旁边干净的发丝。
　　他情绪越发焦灼，眉宇间也越皱越紧。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主动从他手中取走餐纸，小心翼翼地挑起那缕黏在一起的发丝，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蓦然垂眸，我才发觉此时我们之间的距离居然可以这么近。
　　我已经弄不清楚，究竟是他在走向我，还是我在开始走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