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暴君》司夜

5、共犯结构

　　命运之轮再一次绕回旧轨道，圣域重新上演谋杀与自戕的戏码。
　　有人愿意原谅，有人不愿意被原谅。

　　撒加一直伪装得很好，因此其它的兄弟们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最后，他们只看见加隆惨无血色的脸和史昂教皇遗憾的眼神。
　　葬礼极尽低调，对死亡已经毫不陌生的战士们迅速收拾了他们的躯体，隔日，慰灵地上出现两座泥土湿润的新坟。

　　史昂教皇重新摄政，除了射手宫失去他的主人、双子宫的守护者从两位变成一位之外，一切都保持原状。唯一的小插曲，只有米罗在事后狠揍了加隆一顿，而加隆竟异样地全然不还手。
　　除此之外，圣域的一切看似没有改变。

　　清风徐徐的深夜，小山丘上流光点点、磷火萤萤，两抹淡淡的影子坐在两方新立起的石碑上，窃窃私语。

　　「没想到绕了一个大圈子，我却和你成了床伴。」其中一个发出爽朗的笑声。
　　「去你的！」另一个不甘被吃便宜豆腐，恨恨地骂道：「老子和你只是邻居！」
　　「有什么关系？」短发的那个轻叹：「躺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我总不会爬起来吃了你。」
　　长发的那个沉默下来，一声不吭。

　　「……后悔了？」
　　「……嗯。」
　　「我也是。」
　　「早知道最后会留他一个人，不如一开始就下手为强。」
　　「……你倒舍得。」
　　「唉。」

　　从没听过这个风一样的男子叹气的声音，这场事件的难友发现新大陆似地对他凝望半晌，挑了挑眉。
　　「你长大了，艾俄洛斯。」
　　曾经十四岁的灵魂，现在看起来竟像加隆一样，充满成熟气味，还夹带一丝沧桑。
　　「现在才长大，似乎有点迟了。」
　　深夜的风飒然吹过，除了虫鸣唧唧之外，一片无语。

　　这件事情必须有一个结果，结果就是至少要有一个人留下来负责。
　　上一次血染双子宫的时候加隆没看见，因此只能远在北大西洋品尝同等撕心裂肺的疼痛。但这次他看见了。他看见折断翅膀的射手座躺在撒加脚前，汩汩流着鲜红色的液体，一旁撒加的右掌并拢成剑，高高举起。
　　这个人……这个人想要故技重施，从眼前这个地狱，逃到另一个地狱！
　　「你疯了！撒加！」
　　加隆又惊又气，说不清楚是针对哪件事发出的怒吼，他飞奔上前一手挥开撒加的掌，接着使尽力气朝前方狠揍一拳。撒加的身体向后飞出，撞上数呎外的一根石柱之后停下，石粉尘屑簌簌地落了他一身，曾经如神一般光采昂扬的男人看起来竟如广场上年久失修的石像。

　　撒加！抬起头来！
　　加隆只记得这最后一声的斥喝，然后……
　　然后呢？他不太确定自己的记忆了，唯一的印象是撒加那张灰败的脸和绝望的眼神。顶着女神恩赐的生命，却再次重蹈覆辙，满掌都是射手座的鲜血。

　　双子座──你还能有什么选择？

　　依稀只是心口一疼，眼前一黑，等他再次睁眼，世界的色彩已变了一个调。

　　杀了一个人的人活着，逼疯一个人的人被杀了，抹销一个人身分的人被抹销了。
　　一个悲剧，三个凶手，三个受害者。
　　顶着那个名字，他还能支撑多久呢？望着山坡上双子宫的方向，加隆的心和坟里那具尸体一样，空荡荡的。
　　他真的为那时的冲动反应后悔了，但是，他现在能做的事情也只有等待。
　　等那个人多受一阵子的寂寞与折磨，最后来躺在他们的身边。

　　总是在失去了一切之后才能成长，总是在无可挽回的时候才能省悟，这就是人。
　　即使生命可以重新再来一次，人的七情六欲仍然无法追上神迹。
　　这是三个人类最后所领悟到的真理。

　　「别看了。」
　　「………」
　　「等他吧……」

　　两抹轻飘飘的影子打了一阵旋风，消失在明月与夜枭的视线之下。
　　还有一个人，在阒无人声的黑夜中惊梦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