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记录31.交涉·亚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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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妮·莱昂哈特在四肢剧烈的痛感中醒来。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
缓慢流动的风，树叶摩擦的微响，以及……气体蒸腾的嘶鸣。
不……还没恢复到这种能辨别声音种类的程度，只是一片寂静中传来些许声响。
接着传递到大脑皮层的是触觉。
她似乎……坐在一个地方，后背靠着什么，并不舒服，由此推测应该不是什么柔软的东西，例如沙发靠背。
然后是痛觉，已经麻木的痛觉，从四肢的方向传来。
发生了……什么？
亚妮·莱昂哈特不能很好地理解现状，所以，她选择蛰伏。隐藏在草丛中，悄无声息的蛇，用蛇信感受着它的对手，下一击——还说不准谁是谁的猎物。
十分钟。
十五分钟。
先集中恢复一只手，是明智，也是试探和挑衅。
“莱昂哈特。”
果然，他开口了。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嗓音响起，却像伸手拨了一下琴弦——亚妮脑中理智的弦。
她本能地全身紧绷起来——想要逃跑。
暴露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夏佐·汀瑞克就在身边”这一认知一旦形成，她就无法控制心底生出的恐惧。
不是单纯因为落在了夏佐手中的缘故，而是这个人的阴影一直笼罩在他们的上空，潜移默化中形成了畏惧。
现在，她想她大概能明白莱纳的感受了。夏佐·汀瑞克本质上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无害，一旦出手，就是不输埃尔文·史密斯的果决狠厉。
伪装失去意义。
亚妮克制着不要让颤抖的呼吸暴露自己的胆怯，尽量从容地睁开眼睛。
她几乎什么都没有看到，暮色侵袭，只能借着不甚明显的月辉辨别夏佐的轮廓，就在距她不到两米之处。
可怕的是在夏佐出声之前漫长的十五分钟里，她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少年的呼吸平稳且绵长，完美融入了这片寂静森林之中。
“你是在偷看女士睡觉吗，嗯？”亚妮轻轻笑了，刘海随着偏头的动作贴着脸颊滑落，显出成熟的妩媚。
“夏·佐·分·队·长。”
夏佐预料之中的没什么反应，这使她不能通过插科打诨获得额外的恢复时间。
“我想，我们没有时间浪费，莱昂哈特小姐。”夏佐平静地说道。
莱昂哈特小姐？奇怪的称呼。
亚妮感到一丝违和，夏佐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我们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可以交流，然后我必须重新砍掉你的手脚。这是没办法的事，希望你能理解。”
“话虽如此，不过我想——”夏佐转头向她，“到那时，你应该不会有精力和心情再与我交流了吧。”
亚妮冷颤一下，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恶魔！”
夏佐发出一声轻笑，没有多余的含义，甚至带了些放松的愉悦。他说：“半斤八两吧。给帕拉迪岛到来毁灭性灾难的你们，与你们眼中侵害马莱的艾尔迪亚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至于我，不变成恶魔的话，是无法同恶魔交谈的。”
帕拉迪岛、艾尔迪亚、马莱。
一个接一个的、岛内人绝对不可能知道的名词从他口中说出，亚妮这下完全明白了，夏佐压根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换而言之，他就是冲着这个目的来的。
夏佐微微俯身，在安静的夜色中低语道：“停止身体的自我修复吧，莱昂哈特小姐，我知道你能做到。”
“杀死利威尔班的各位时，不是做的很好吗？”
一直刻意回避的罪恶被人不留情面地提起，亚妮无声咬紧牙槽。
夏佐的眸色稍深，观察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能先恢复一只眼睛、一只手，这样强大的肢体控制力也只有你能做到吧。在格斗课上的表现令人赞叹，比起三笠那种全凭野兽直觉支撑的战斗，你的动作非常漂亮。”
嘴角勾起，“是你的父亲教给你的？”
“……别说了。”
从容退回安全线外，夏佐说：“别介意，只是猜测。你和莱纳以及贝尔托特的差距太过明显，所以我想，这种身手怎么都不可能是马莱统一训练出来的结果。”
——他连战士的事都一清二楚。
亚妮闭了闭眼，没反驳，也没否认。秘密被摊开暴露在阳光下的感觉并不好受，像失去了可以依仗的底牌，她冷冷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夏佐只是静静注视着她，不语。
他的眼睛在说：展现你的诚意。
长久的缄默中，蒸汽不再从被斩断的伤口冒出——亚妮停止了自我修复。
“现在能谈了？”少女冰蓝的眼眸里满是讥讽，“你暗中跟了我一路，却没有在我对利威尔班动手的时候现身阻止，你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在乎同伴啊。”
激怒夏佐对没有任何好处，但亚妮还是这样做了，她知道自己此刻不太冷静，恶意地加了一句：“兵长知道了会怎么想？”
是幼稚的进攻，没有考虑后果只想着刺痛他的做法，简单到像小孩子用笔画出的一条直线。
夏佐轻描淡写：“如果这样做能，让你因为背叛同伴而愧疚的心好受一点的话，请便。同一个处应激状态之中的人交谈没有意义。”
亚妮眉头皱起，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身影，仿佛不敢相信，“你……难道一点都不在意吗？”
“‘因为不能被你和利威尔班的人发现，而女巨人的动静很大远距离也能观测到，所以没能及时察觉到同伴的危险，或者由于距离太远有心无力’——连这都不解释一下吗？”
夏佐·汀瑞克不该是这样的人。亚妮终于意识到违和感的来源。从那声“莱昂哈特小姐”开始，印象里的夏佐·汀瑞克就和眼前的这个人割裂了开来，仿佛有人用刀强硬地切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系，因此给人感觉生硬而怪异。
调查兵团的分队长是外向温和的少年，眼前的人却像是……毫无感情可言的……
她形容不出来。
“你是谁？”质问脱口的一瞬，周围的空气被抽干，压抑像石头压在心口。
“你依然可以叫我夏佐。”拒绝了正面回答。
……有些失态了。夏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亚妮的话对他并非完全没有影响，突然无比感谢这片隐藏他的黑暗，让亚妮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他不敢回忆。
匆忙赶到只看到同伴们的尸体，想起他们曾经的音容笑貌，就能令他失去思考的能力。
后悔？愧疚？自责？
绝不是现在该做的事。
夏佐顿了顿，压下翻涌的情绪恢复了理性，“名字并不重要。但我现在，确实不是以调查兵团分队长的身份在跟你谈话。”
意料之中，不一定是坏消息。亚妮思维急转，来自墙外的话，是希兹尔国？中东联合？还是……
索性，夏佐很快解答了她的疑问。
“——重新认识一下吧，中域，夏佐。”
该说果然吗？亚妮用力靠上树干，“呵……”
在她进入墙内之前名称就如雷贯耳的东方古国，强大却特立独行，没有明面上表示过对帕拉迪岛或马莱任何一方的敌意。
结果早就暗中派人登岛调查了吗，意外的大胆啊。
如果是中域的话，那夏佐直接向她表明身份的行为就可以理解了。不是冒进，而是对自身实力的自信。
“难怪底气十足。”亚妮干巴巴地评价：“感觉下一秒就要被灭口了呢。”
“怎么会。”夏佐递了一个东西过来，亚妮接到手里后发现那是一袋军用干粮，“我们可是主和派。”
亚妮捏着外包装的手用了力，她问：“没骗我？”
“不骗你。”夏佐的语调略微柔和下来。
再看看吧，再考量一下。
亚妮暴力地掰碎干粮方便食用，大口吃了起来。
再看看吧，中域是否值得信任。
不多时，夏佐站起身子，修长的身形如一弯冷月，他对亚妮道：“我们该走了。”
亚妮咽下最后一口干粮，抬手擦净嘴角的残渣，“去哪？”
“瓦格曼兹城，玛利亚之墙夺还战的据点之一。距这里有一段距离，现在出发的话有机会在天亮前抵达。”
“你疯了吗，我们连一匹马都没有。”
“那只能祈祷埃尔文团长记得约定，给我们留匹马了。”
轻快的语气，是那个夏佐·汀瑞克暂时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记录31.交涉·亚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