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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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一和浦原在“路过”酒家新请的伙计带领下一路走到老板娘专用雅间，拉开合式纸门，见到的就是陆小路靠在凉台护栏边，目光涣散地看着楼下潺潺流动的河水，脚边横七竖八放着一堆酒瓶。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酒气。
感觉到二人的灵压，陆小路没有回头，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夜一啊。……你们随意，我今天好像喝醉了。”
“……我倒觉得你现在看起来比平时还清醒。”看到陆小路这个样子，夜一觉得自己心中一直潜藏的不安又开始蠢蠢欲动。
确实，找到真一是她很早以前就有的愿望。但是当真一终于回到尸魂界与她相认之后，她却始终感到疑惑。自家妹子这算是真的回来了吗？
嬉笑怒骂，游手好闲，这些都不是真相。
四枫院真一的心，根本不在这里。
作为孪生胞姐，夜一比任何人都更能察觉到陆小路眼底的倦怠。
随着西园寺辰的消逝，那种倦怠已经到了顶点。
“呼……”陆小路转了转脑袋，半眯起眼睛看着她：“找我有事？”
“喜助有事要问你。”夜一抱着胳膊大大咧咧坐到旁边，踢开脚边的几个瓶子。
注意到四枫院两姐妹之间的古怪气氛，浦原喜助蹲下去捡起一只酒瓶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似乎都是陈酿。
“真一小姐，喝酒过度有伤身体哟。”
“我太无聊了。”陆小路把身子稍微蹭得高了点，尽量坐直：“人无法战胜空虚和无聊。你没听说过？”
浦原喜助的目光往下沉了几分：“说起来……真一小姐你这里确实冷清了不少。”
陆小路瞥了他一眼：“有什么事直说吧，别拐弯抹角。”
浦原在她旁边坐下来，目光中闪着一点锐利：“西园寺辰出事那天……我记得真一小姐你确实在中途突然爆发了什么力量吧？”
陆小路看了他半天，才慢吞吞地答到：“是，”然后伸手摘下自己的红色耳钉把玩：“大概是这东西里蕴藏的力量。”
浦原的视线第一次投在这只耳钉上。
很普通的红色晶石，不算名贵，甚至色泽与质地都不算上乘。
“能借给我看一看吗？”
“不能。”陆小路收回手，将耳钉重新戴上：“你找我就为了这个？”
浦原的神色有些黯然，微微埋着脑袋说：“真一小姐，西园寺辰的事情……我很抱歉。本来我有个办法可以救他，但……”
陆小路沉默着，拿起酒瓶喝了几口，冲他摆摆手。
“你有你的难处，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人都死了，计较这些没有意义。
何况亲手杀死他的人，是我。
“你在想什么？”
一阵冷风吹过，吹得陆小路氤氲的眼睛有些恢复清明。
浦原已经走了，他大概还在自责。毕竟，他就是那种即便不是自己一手造成也会背上心理负担的人。
发问的自然是夜一。
“我在想我这些年过的日子都算什么。”
陆小路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疼。没办法，她跟夜一一样是怎么喝都不会烂醉的人。所以这会儿只能干难受。
“活着就是活着吧，会遇上很多有趣的人和事情。”夜一靠在门柱上与她一同望着河水，姿势仍然洒脱帅气。
“夜一，你很好。”陆小路抓着脑袋从地上站起来，头发显得很凌乱：“你或许体会不到……我是死过一次的。我曾经以为死亡就是人生的终点。没想到死了之后还有没完没了的成百上千年时光。”
“你别跟我说‘生无可欢’之类的鬼话，这不像你。”夜一皱皱眉头。
“……大姐，准确说来我们都是鬼。”陆小路用和夜一一模一样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滔滔不绝的说起来。她想自己可能是真的醉了。
“我从掉到虚圈那一刻起就像个浪人。不知道要干啥。回到尸魂界也一样。仔细想想，那么漫长的时间真是可怕！以前我的导师说过，人就跟叶子一样。该生长的时候生长，到了秋天就干干脆脆的落下去。生老病死，鸡毛蒜皮，不就是这样么？”
夜一不发一言地在旁边听着，难免感到怅然。于她而言，这些问题暂时不成问题。生在尸魂界，活过几百年上千年岁月的人实在太多了。她不知道几十年时间对于陆小路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她明白,有些情绪发泄出来会比较好。
“你肯定想象不到人类的日子过起来是种什么感觉。”陆小路转过脸，紫色瞳孔幽幽的:“遇上沙暴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死定了。结果弄成这样……让我活下来总得要有个理由吧？人活着总要抓住点什么吧？几十年眨眼就没了，我什么都没抓住。夜一，你能给我个活下去的理由么？”
陆小路说完这句话后突然整个人又朝地面软软滑去。酒劲终于开始发作了。
“才几十年而已。”夜一想不到陆小路长期以来竟然心里压着这么强烈的厌世情绪。
她只能给她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尸魂界贵族的寿命实在很长，你应该耐心的等。总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的。”
“别安慰我了。”陆小路迷迷糊糊地笑了几声：“几十年对你来说可能很快。在人间，几十年我就可以变成一个老婆婆了，每天带孙子。”
“……搞了半天你是思春。老板娘，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位青年才俊？要不你直接把你未来姐夫拿去用也行。”夜一抬了抬眉毛，不痛不痒地调侃。
“未来姐夫不是浦原君么，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兔子不吃窝边草……”陆小路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是浦原……”夜一低下头，发现陆小路已经进入梦乡，不禁叹了一口气。
“你真醉了。”
狂饮，就跟一夜情一样，当时痛快，事后麻烦一大堆。
那一天晚上陆小路把“路过”储藏的好酒几乎都干光了，等她从睡梦中醒来，已是第三天早晨。
胃里传来一阵阵的响声，在极度饥饿的催迫下，她撑着身子爬起来，脚步虚浮地朝门外走去。虽然大脑基本上已经清醒，可是小脑似乎并不配合，以致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撩开前厅的门帘，走到自己的专属座位坐下，撑住昏昏沉沉的脑袋：“雅子，给我弄点馒头和粥来。”
自西园寺都搬走后，夜一把自己的侍女拨了一个过来帮忙。她深深怀疑按照陆小路那副好吃懒做的德行，会不会把店弄垮。
“您醒了。”
一碗白粥轻轻放到眼前。
熟悉的音调让她不禁抬头，一眼望见阿都微笑着站在旁边。
“你……怎么在这儿？”
思维停顿了一下。关于西园寺辰的回忆乱七八糟闪入脑海。她以为这个孩子不会再来。她认为，随着阿辰的死，西园寺家已经不欠她陆小路任何东西了。
阿都坐到她对面，两手交叠放在桌上：“这几天休假。您已经睡了很久，昨天夜一大人和浦原队长来找你，不过你当时不省人事，怎么叫都叫不醒。”
陆小路小口小口的喝着粥，脑袋还在犯晕，索性放下碗开始揉太阳穴：“你昨天就回来了？”
“是。”
给陆小路倒了一杯茶，阿都不再言语。看到老板娘房间里满地的酒瓶和她烂醉如泥的样子，自己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忽然就烟消云散。
以老板娘四枫院二公主的尊贵身份，根本没有必要守着两个落魄贵族的后人，也根本不需要为杀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死神而内疚。
“我知道小路肯定有什么不想提及的往事。她不说，我也不问。但是，西园寺辰的事情，希望你能谅解。杀你哥哥，并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结果。你的不原谅，大概又让她的负罪感增加了一层。”
——夜一是如此跟她说的。
十多年的照顾，十多年的庇护，都不是虚假。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再在这件事情上给老板娘留下不可磨灭的罪恶感？
“老板娘。这样醉酒对身体不好，以后还请不要这样了。哥哥……要是活着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吧。”
陆小路盯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双目无神。
“哥哥的事情……您不必再自责。现在我也明白，您的做法让他保住了死后的名声。西园寺辰不是作为虚被处决，而是光荣战死……真的很谢谢你。”
谢谢？
陆小路自我嘲讽般笑了笑：“……听说你提拔为席官了？干得不错。”
——生硬的转移话题。
阿都也不再继续纠缠，平复心绪，笑着点点头说：“是的。还得要多谢浮竹队长和前辈们的教导。升任席官后，总觉得很紧张呢。”
“我说啊……有什么好紧张的。你得多跟海燕那个粗神经学学，什么时候看到他都不会联想到‘紧张’这种字眼。”
陆小路抬起头，正好看到阿都脸上莫名的红晕。眯了眯眼睛，她顿时来了精神：“哟，羞涩了呀。阿都少女，难道你也到了这个年纪？嘛，算起来你跟海燕勉强称得上‘青梅竹马’了，邻家哥哥邻家妹妹，好浪漫～～”
“老板娘，不是那样的，海燕前辈……对我很照顾。所以……”阿都罕见地手忙脚乱起来，忙不迭地否认。
陆小路一脸正儿八经，竖起一根手指摇来摇去：“不用解释，不用解释。我明白，非常的明白。哈，春天到了，人心荡漾，某些不开窍的家伙终于快开窍了……我说阿都，海燕不错，是支潜力股，不要大意的上吧！我会给你准备嫁妆的！”
反正她早就看出那只海鸟一直对阿都有意思，等他们成好事了，少不了让海鸟君给自己媒人红包。
“所以说了没有那样的事……”阿都脸红得快滴出血来了。
“哈哈，好事啊，喜酒算我一杯！”
门帘一掀，夜一笑嘻嘻地伸进半个脑袋：“老板娘，‘贵体’恢复得如何了？一个人喝掉三个人的分量，果然是女中豪杰哟！”
“是啊，反正四枫院家族那种变态的酒量我是完完全全继承到了。呐大姐，有没有兴趣陪我再来三百回合？”
“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夜一桑和真一小姐哪一位的酒量比较好？”后脚进门的浦原显得饶有兴趣。
“我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有时间陪你买醉。”夜一嘴角抽搐了一下：“阿都你先退下，我和浦原找老板娘有事。”
阿都红着脸退下，将“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门上，便转身去了后院。
“真是抱歉呐真一小姐。未经允许擅自拿走您的东西。”浦原从怀中取出两只红色耳钉：“因为实在很介意，只好拜托夜一桑帮我拿来。”
陆小路不以为意地将耳钉收回：“下不为例。”
她知道以浦原的性格不会做什么没头没脑的事情。
“研究的结果如何？”
“我想先问一个问题。用来制耳钉的石头，是从哪里来的？”浦原的目光显得十分严肃。
陆小路盯着天花板，半天才漫不经心地回答：“虚圈。当时还有半块紫色的晶石，可惜后来被流魂街的工匠给我弄没了。”
浦原的心中突然“咯噔”一下，无法抑制地紧张起来。
“就我的研究，这个红色晶石里蕴藏着惊人的力量——最原始最纯正的死神之力。虚圈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陆小路收回视线，锐利地看着他的眼睛：“浦原君，你该知道，虚圈有种生物叫做——破面。阴阳相生，对立的东西未必不可能转化。”
某张欠揍的脸浮现在脑海中，陆小路突然变得烦躁，粗鲁地将耳钉插入耳洞，表示自己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那么容我猜测一下，真一小姐是否在虚圈遇到什么特殊人物？因为，那副耳钉里除了灵力，还有某种类似于执念的东西。我尝试了很多次，无法唤醒其力量。即是说，它内含的能量，只有在你遇到危险时，才会爆发。”
陆小路的动作瞬间僵硬。
执念？
如果真存在这种东西，那又是，谁的执念……
之后，浦原和夜一又说了很多很多。
叮嘱她不要让别人知道耳钉的秘密，告诉她西园寺辰的虚化可能不是个意外，净灵廷最近恐怕要出大事……
午后的阳光落入空荡荡的斗室。
耳钉在耳洞里依然是静静的，有些微凉的触感。
“老板娘，您怎么了？”
阿都拉开纸门，看到凉台门边靠着的女子，湿漉漉的脸在光线中泛着光。
“……没事。刚刚洗了把脸。”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