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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新旧者 ...

  •   刚进村,赤子牙过来,取了我的箩筐,递上头巾来。我刚欲接过,“麻姑,黑启还不出来吃饭,你去看看他吧。”我顿了顿,对赤子牙咧嘴一笑,抢过头巾哼了声。
      “能称呼麻小姐么?”秋少童迟疑着问。
      最讨厌生人叫我的小名,“麻姑乃小名,别称我小姐啊,秋王陛下,叫管事。”我脸不红心不跳道。那些人里有几个脸白了白。
      “那就是麻管事吧。”秋少童似乎觉得挺有乐子,顺着我的台阶就上。
      赤子牙等不及要走了,直直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空地说:“芝姨子要在那里会餐,待会儿就带他们来这吧,我先走了啊。”我点点头,心里知道他确实不喜这些我带来的人,都不愿和他们招呼就忙着要走,看来今年他是不会离开的了。
      “走吧,各位,”我领路向前,平静地浏览着这个村落,“入村后又几个规矩,烦请牢记心上。将行之处请听麻姑安排,莫自走开;麻姑引荐之人为各位可选之人,切莫自去邀请;各位不论何等身份,出入此地,莫向外人提贤人村一字。若有违反以上条件的人,后果自负哦。”最后的哦字我微笑着转过头,瞥了他们一眼。你们大概觉得这很平静吧,大概觉得这很奇怪吧,大概觉得这很简单吧。但是,不要用你们的一般性原则在这生存,因为这里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空气里充满了草的味道,几群鸽子跃过我们的头顶,影子如水般流淌过草地。有些恍惚,想起些事来。
      生在辰家,家父虽取了名,但无人真正叫过那个名字。生母是麻氏小姐,最是喜欢女孩子,私下给我起了小名,叫麻姑,谁知道家里几人传来传去,竟都喜叫我这小名,把家父起的名反倒忘得差不多了。好像尼姑一样的名字让我头疼了很多年,现在仍然没人称我大名,可恶,家父真是不争气,自己起的名字也不好好守护,到了贤人村还让人这么叫我。
      又说一次抓周,一桌子东西多得溢出去,很多人围在外面,笑着嚷着看我。因为不知道怎么装小孩子的模样,我愣愣地待在那,想了很久,心里掂量来掂量去,决定取几样平常的物什。蠕动身体,爬向一支笔,途中还被东西硌了脚,都不敢看旁边,生怕谁谁谁高人看出我不正常,只是装作笨拙的样子,一步步爬罢了。记忆中,那间屋子那么小,秋日稀疏的阳光门帘般在窗子那闪动,我爬着爬着,突然碰到一样毛茸茸的东西,不禁好奇地低头看了看,就抓着这东西放在眼前:是根羽毛。一时间,周遭突然静了,有人在悄悄询问这代表什么,有人抚着下巴一脸困惑,生母却提声道:“谁放的羽毛?夫君,可是你安排的?”家父未回答,却转身出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感到一种孤独,令人好久不能回神。最后,仍没人告诉我,我抓到的是什么羽毛,以及,它代表了什么。
      “麻管事?”
      我一下清醒了过来,这时,我们已停在一个帐篷面前,便对秋少童解释:“这是为秋王准备的住所,请入帐吧。”帐篷很小,头顶尖尖,好似只能住一人。
      吊眼睛的男人轻言:“管事可还有其他安排?”我摇头笑道:“你们也同秋王一起入帐。”几个大男人瞬间就囧了。
      也不做多的解释,我看着他们。秋少童只一顿,对我作揖:“多谢东道主。”便直接进帐了。其他人尾随而入。
      几人刚进去,阵阵惊呼就传出,仿佛大为惊奇,有好似兴奋难耐。
      不就是空间的小手段嘛,当年我来的时候也没那么惊奇的说。这头安排好,还有事呢。拾级上另一边的台阶,拉开临近的一顶圆形帐篷的门帘,“黑启,出来。”
      自门帘延伸入内,至少有100平方的空间,翻滚了一地鲜血,几只骷髅在中翻腾上下。近我脚边了一只伸手捉住我裙角,猛地又放了手,颤动着化成粉末沉入池中,所有骷髅一齐沉下去,在血潭中心冒起泡来,渐升渐高,我又叫:“黑启,出来。”
      “麻姑……”弱弱的回应声荡起,血色咻地散去,只留地上一个跪卧着的孩子,他缓缓站起,却是一站起就飞奔过来,扑入我敞开的怀抱里。唾他一句:“吃饭了还在里面,作死啊。”拉着这小手就往外走,这孩子见了阳光就用手遮眼,“叫你少宅了,不听我的,以后在那黑帐篷里待久了,叫你一出来就见光死,懂不懂啊?”小屁孩恩恩两声,紧紧拉着我。
      赤子牙就站在台阶下,对我说:“客人们的席位布置好了,笑生正引他们去那边。”看见黑启拉着我的手,“今日有清蒸菇,芝姨子可是好心思呢。”嘴角有点笑意。黑启不理会他,只低着头。我瞪赤子牙一眼:“走吧,你今天心情还蛮好哇。”
      村里嘈杂起来,人们呼应声不断,鸽子们自空中落到帐篷顶,野兽的声音也渐渐大起来,熊虎之势使人闻而丧胆。
      记忆深处,那日却不这样。正是风雪交加时候,家父左臂已被雪狼咬断,右手紧紧钳着我,往树林中跌撞奔逃。那时,我背上血肉模糊,疼得神经几乎错乱,雪花不断贴上我的背,更激出我一身冷汗,却不敢呻吟,怕家父因我分心。雪越下越大,狼群的喘息声接踵而至,家父突然扑入雪中,连我也摔得几下跟头,他却再也起不了身。我挣扎而起,一只狼已经离我不过一尺距离,它龇牙咧嘴,热气吁吁,尾后又同伴赶来的声音。不知哪来的力气,我向前冲了一步,挡在家父前,瞪着它,使出浑身力气长啸一声,待那狼反应过来时,它脑上已经刺入冰刃。催动力量费去我好大力气,加上背上的伤一直无法愈合,我跪在家父前方,头昏眼花,却听一阵异于狼嚎的嚎叫传来,便晕死过去。
      有什么东西轻柔地停在我面颊上,空气的味道很清新,我猛地睁眼,欲翻身继续作战,浑身只一痛,又倒了下去。风雪不再,天朗气清,转面一看,家父坐于一侧,见我看他,哈哈大笑起来,长泪自脸上灌下。一双手抓住我手腕,我扭头看去,是一妇人,其身侧坐一花豹,皆面色平静。她点头,拾起一块木板,上书:贤者村。那时花鸟之声皆未入耳,我只记得,那几个字,如听人说于我耳侧一般,深深烙在我眼中。
      仰头,看见流云往东南方去了。长吁一口气,家父,麻姑站在这里,等你,你若还不回来,我必要去寻你。有生之年,麻姑必不与你分离。
      黑启拉拉我的手。前方,一桌人已静坐以待。微微抿着唇,绽出一丝笑容,眼角弯弯。
      “麻姑失礼,让各位久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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