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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屠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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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祁国边城——淼城。
背靠北境第一大城蓟州城,依着自身天险,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这淼城最大的屠户,店主人姓屠——就是屠韵她爹。
不似寻常屠夫络腮胡子、膀大腰圆的形象,这位屠屠夫面白无须,乍看上去还会给人瘦弱的感觉,气场文绉绉的,很好说话的样子。
却是淼城少有人敢惹。
或许也是沾了屠夫这个职业名头里带的煞气。总归是更让人敬畏的。
今天是屠韵第一天上学,屠夫早早地就收了摊子,高高兴兴往家走,路过卖糖葫芦的小贩时还顺手挑了一个糖葫芦。
往日这个时候屠韵都该是在季简身边苦着脸背书的。
结果今天,屠夫踏进家门就看见屠韵正正当当跪在院子中间,他拎着糖葫芦的手一抖,笔直地往旁边一拐,直奔卧房。
然后兜头就被季简撵了出来。
“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那小犊子东西在那边跪着呢,你快去问问她都干了什么好事!”
其实屠韵也没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今日第一天上私塾,屠家在淼城这座边陲小城里还是有点名气的,所以屠韵上的自然是全淼城最好的私塾。
新学堂在府主特意整理出来的一座别院里,宽敞整洁。一起念书的还有十几个看起来比屠韵大一点的孩子。
屠韵还蛮喜欢这里的,大宅子就是气派!
当然这是在被莫名其妙找茬之前。
“你就是那个屠夫家的小屠夫?”问话的人语气难掩轻蔑。
屠韵皱了皱眉,默念了几遍李妈妈“与人为善,多交朋友”的叮嘱,将心中来者不善的怪异感压下。笑呵呵地回道:
“对呀!我叫屠韵!”
带头询问的蓝衣男孩她有点印象,隔壁家小胖曾经一脸羡慕的指给屠韵看,说人家投胎好,有个好爹,家里的奴婢下人多的能填满好几个屋子,婢女各个貌美如花,日子赛过活神仙。
这话屠韵也就听听,她觉得要不是自己的娘常年缠绵病榻、脸色难看、自带吓人气场,身上还有一股子苦兮兮的中药味,肯定比那些貌美如花的婢女好看多了。
“啧啧啧,怪不得身上一股子猪臭味,隔老远就能闻到。”
说话的女孩一脸嫌恶,装模作样地捂住了鼻子。
“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女,上不得台面的家庭也就这样了。”
“就是!你一个粗鄙的庖丁家的孩子凭什么跟我们一起读书?”
“不如早点回家去学杀猪吧哈哈哈哈。”
几个孩子围在一起哄笑,眼中的恶意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让屠韵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僵立当场。
“听到了吗?”
领头的蓝衫男孩皱着眉头,满脸的厌恶,“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离我们远点。”
屠韵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啧了一声,拳头攥紧又松开。
“听说你娘还是个病秧子,天天咳咳咳的。”
“呀,别是痨病吧?会传染给别人的。”
一听这话,几个孩子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后跳了一大截,眉眼间的嫌恶中染上了惊恐。
“天啊!那我们可得离她远点。”
“哼,你那个痨病娘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那蓝衫男孩得到同伴的支持,越发得意洋洋,“可别把病气过给我......啊!!!”
男孩一声惨叫,没想到眼前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小女孩会突然暴起,一拳砸在他脸上。
他下意识的后仰,一个踉跄,“咚”一声后脑勺磕在了地上,眼冒金星。
“你敢咒我娘,我打死你!”
屠韵抓着被她扑倒在地男孩的衣领,被激怒的小兽一样龇起雪牙,目露凶光,捏紧拳头就往下打。
屠韵看起来乖乖巧巧个头小小,却是动作快,力气也大,男孩又刚被撞得晕头转向,一时竟挣脱不开,凭白被屠韵的小拳头糊了一脸。
两人在地上扭打成了一团,拳脚毫无章法的往对方身上招呼。
“哎呦……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等沈先生听到动静匆忙赶到的时候,屠韵和男孩已经被人拉开。男孩站立不稳被人架着,脸上一个明晃晃的牙印还在往外渗血,随手一抹满脸都是血。
沈先生大惊失色,连忙凑到跟前:“哎呦我的三少爷啊,您怎么这幅样子了,这要我如何跟老爷交代啊。”
又扭头看向屠韵,勃然大怒:
“好你个泼皮小儿!我本以为你一个女孩子该是文静些的,才允了那屠夫让你上学的请求,你可好,第一天来就惹下如此祸事!”
屠韵对沈先生的叫骂声充耳不闻,精致的眉眼间全是戾气,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冷冷地盯着男孩。
“哼。”男孩脸肿得话都说不利索,看到沈先生低声下气的态度也没有好脸色,阴仄仄地扫过在场的人,最后对着屠韵撂下狠话,“这事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们走着瞧。”
屠韵挣了几下,挣开身边的人,啐了一口:“孬种。”
“屠韵!”沈先生吹胡子瞪眼道,“惹是生非你还有理了?还不快给三公子道歉!”
屠韵盯着男孩被人搀着离开的狼狈背影眼珠子动也没动,仿佛没听到沈真的话一般。
“你!你!果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沈真又气又急,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胡子都被硬生生撸下来了几根。
——
而半天前还威风的不得了的屠·小疯子·韵此时正蔫蔫地跪在地上。
全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地方,虽说疼久了适应了就没那么疼了。但现在她又有新的问题了——
膝盖疼,腿还跪麻了。
屠韵只能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在这跪着好歹是不用被她娘逼着背那些晦涩难懂,宛如天书的秘籍了,就当是因祸得福了。
而这边,被季简气呼呼地撵出屋子,又深知屠韵肯定也一肚子怨气的屠夫,找到了李妈妈。了解完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就又拿着糖葫芦跑来找屠韵。
屠夫看着屠韵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的样子,活像霜打了的茄子的样子,连忙蹲到她面前,把手里的东西亮出来。
“丫头,你看我给你拿什么来了。”
屠韵无精打采的抬眼看了看屠夫手里的糖葫芦,又看了看献宝一样的亲爹:
“......”
看出了女儿眼里的嫌弃,屠夫干咳了一声:
“这可是我特意挑的糖多的一个,你不吃我可吃了?”
屠韵面无表情地盯着屠夫拿着在她眼前晃的糖葫芦,红色的山楂一颗接一颗整齐排列串成一串,上面裹着半透明掺着琥珀色的糖,娇艳欲滴。
屠韵中午饭就没来得及吃,又跪了一下午,现下已经饥肠辘辘。她敢肯定自己清晰地听到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眼看着屠夫装模作样要把糖葫芦往嘴里塞,屠韵劈手就要夺下:
“吃!谁说我不吃!”
哪知屠夫把手往后一缩躲过了她伸出的手。屠韵迅速变式,一个反手改劈为抓,袭向屠夫的手腕,另一手五指合掌对着屠夫肩膀压了过去。
屠夫上身后仰腰腹一扭一转,又以一个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袭来的招式。
屠韵只觉眼前一花,屠夫依旧姿势不变地蹲在她面前,而她的攻击全数落空,连他衣角都没碰到。
屠韵:“……”
明显感觉到屠韵身上陡然暴涨的杀气,屠夫乐得像个老狐狸,见牙不见眼。
他再次灵敏地闪过了屠韵招式繁乱的各类攻击,等到她显现体力不支的端倪,才撤步后退,退出了她的攻击范围。
“不错不错,还能动手,没打坏。”
屠夫笑嘻嘻地迎着屠韵怨念的眼神,又把糖葫芦递到屠韵脸边晃了一圈:“那丫头,糖葫芦给你,我问你几个问题。”
出口的问句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根本没给屠韵拒绝的余地。
屠韵一口就啃下了半颗山楂,表情麻木地应了一声。
“听说丫头你又打架了。”屠夫看着她塞了满嘴的山楂,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看起来好玩极了。
“昂。”
屠韵从鼻子里模模糊糊应了一声,“嘎嘣”一声咬碎了一大块糖。
屠夫端详了一下屠韵脸上五彩斑斓的伤,又问道“没用内力?那严家老三可比你大了四岁。”
“对付他还用内力?”屠韵满脸鄙夷,“我怕他哭出来。”
“呦呵,还挺狂。那你这脸怎么还这样?”
屠韵抬眼看到屠夫憋笑的表情,心里窝火,原本没有这么严重,但季简那两巴掌明显不是吃醋的。
这种理由屠韵说不出口,只能不服气道:“不过是些皮外伤,他身上的可比我重多了。”
比起那小公子不痛不痒的几下,她娘抽的才是真疼。就这一会的功夫,她左手都快肿成馒头了。
“那还行,不愧是我姑娘。”屠夫满意了,点了点头又道,“那下次你打架之前能不能先跟人商量一下。
“做甚?我可不会先礼后兵那一套。”
“打人不打脸啊,你瞅瞅你瞅瞅,一个姑娘家家的以后还要出嫁,脸上留下疤了可怎么办。”屠夫忧心忡忡。
屠韵:“……”
“知道了,知道了。”屠韵吞下最后一个山楂,敷衍地应了两声。
等着屠韵咽下口中的东西,屠夫才再次开口:
“所以呢?丫头你这次是因为啥打架啊?”
屠韵瞥了他一眼,垂下眼睛不吱声了。
“说说呗。”屠夫打商量的语气,意有所指地示意了一下屠韵手里的糖葫芦棍。
“……”
吃人的嘴短。屠韵暗叹了一声,这就是亲爹爹明算账。
“就…”屠韵模模糊糊地回答,“他们说咱家还有我娘…”
屠夫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势,等了一会儿却没了下文。
屠夫:“然后呢?”
屠韵:“然后就我就把那个狗屁公子打了。”语气颇为理直气壮。
屠夫:“……?”
这倔得像驴似的脾气,真是见鬼了。
顺手扯了个凳子坐下,屠夫撑着膝盖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
“那…你真不想去上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屠夫:为什么打架?
屠韵(冷笑):他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