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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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邑侯府。
阿楚直奔馆陶长公主的寝殿而去，只见馆陶长公主和刘惠这对姑侄在大殿内正端坐喝茶。
馆陶长公主与阿楚寒暄了几句，见阿楚迟迟不肯出殿，便屏退了左右，又让宫婢伺候刘惠去偏殿歇息。
殿中只剩下阿楚和馆陶长公主，阿楚开门见山问道：“敢问长公主废太子写陈情书一事，几人知晓？”
馆陶长公主静默片刻，道：“本宫、母后、陛下，窦丞相。”
阿楚将陈阿娇说给她的话与馆陶长公主说了一遍，又开口道：“奴婢虽不愿长公主与虎谋皮，可长公主与王皇后是儿女亲家，是千丝万缕的利益捆绑......可.......您万万要提防王皇后。”
蓦然，馆陶长公主觉得脊背发凉。
与虎谋皮！
与虎谋皮！馆陶长公主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这四个字。
可是又能如何？
王皇后母子的地位如今已然坐稳了，历来皇朝虽有废后、废太子事件，可是没有一个皇朝一而再再而三的废后、废太子的。
况且如今朝堂上王皇后母子的名声，以她长公主的势力怎可再去轻易撼动，再者，虽然刘彻和自己的女儿陈阿娇没有大婚，可是自己的小儿子陈蛟和王皇后的三公主也成婚多年，已然是儿女亲家了。
怎么办？
只能谨慎的朝前走。
阿楚抬眸见馆陶长公主微微凝眉，显然长公主也没料到陈情书一事居然与王皇后有关。
阿楚微微叹气，开口又道：“奴婢瞧着翁主与太子殿下两小无猜，翁主她打心眼里喜欢太子，可终究翁主早晚要正位中宫为皇后，那王皇后将来自然是太后娘娘的……”
话已至此，主仆二人都明白。
如今刘彻母子已然得势，而且这一朝，景帝也跟本不可能再让安稳的大汉朝出废太子、废皇后事件了。
馆陶长公主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王弟——梁王刘武，馆陶长公主此刻甚是想念远在梁国的王弟，当初王弟就说过，母后她老人家有一天会走，自己和陛下，还有王弟都会有大去的那一日。依稀记得当年王弟说过，若阿娇不见时蝇营狗苟、阴谋阳谋，怎可立足？
如今......太后还在，自己也在，陛下也在，可是王皇后竟然能在自己的眼皮子下翻云覆雨了。
馆陶长公主如今想起来梁王带走阿娇那几载，是对的。甚至梁王曾经的许多话也都是对的，的确，自己护不了阿娇一世，天总会变，人心更会变。
馆陶长公主回过神，静静地看着阿楚，推心置腹道：“这前朝、后宫人情往来、馆陶封地的事宜、还有咱们自己的堂邑侯府，桩桩件件都要本宫操劳过问，如今太后和皇帝都在，本宫也在。可是终有一日，不可能时时刻刻在阿娇身边庇佑，往后阿娇长大了，凤临九天，你能时刻在阿娇身边护着阿娇吗？”
阿楚匍匐叩拜，行了一个大礼，方抬头郑重的说道：“奴婢母亲临终前，那时候奴婢不过四五岁，母亲与奴婢说过，长公主早年救了我母亲还有当年未出世的奴婢，长公主于我母女有大恩。让我此生定要报长公主救命之恩，奴婢一直记在心底。”
阿楚静静地看着馆陶长公主，又继续说着：“凭奴婢绵薄之力难以报答长公主大恩，奴婢往后定时时刻刻以翁主为先，保护翁主，不叫人欺负了去，若能使翁主顺遂半分，乃奴婢之幸，还望长公主放心。”
馆陶长公主听了十分欣慰，这种欣慰带着无比的安心和信任。
她不禁连道三声：“好！！！”
馆陶长公主瞧着阿楚，不似当年阿楚的母亲那般眼神带着怯懦、带着不安，阿楚的眼神是平静且深邃，带着几分坚定。
是啊，这天下的缘分，本就因缘际会，也许是所谓种善因、亦得善果。
宫婢、太监、奴奴仆仆的，有的是用钱财买来他们的听话，有的是家族几代人的枝桠、姻缘、亲亲戚戚的效忠，而还有的却是因缘际会甚至是高于血脉相连的信任与效忠。
那年.......
“到哪了？”
馆陶长公主的贴身心腹宫婢霁月恭谨回道“回公主，官道上的安平巷东街，再过两条街便回咱们堂邑侯府了。”
馆陶公主坐在轿撵中百无聊赖，轻轻拨开轿帘儿，却见一个年轻瘦弱的小妇人抚着大肚跪坐在雪地上，她面前是一个肥胖的老妪正在拿着扫把责打她。
上元佳节，整个大汉疆域内的所有的藩地诸侯国及所有郡县都不用宵禁，自然，天子脚下的长安城自然也不用宵禁，这一年一度的上元夜最是隆重，长安城几十万人口都在自家门口的大街小巷游玩聚汇。
馆陶公主一行人现在经过的安平巷自然也是熙熙攘攘，人群中的男女老少都沉寂在欢乐中，有拜月祈福的，有吟诗作对的，给天官老爷烧香的，有提着灯笼猜谜的，街道两边卖糖人的、炸酥糕的，卖风车儿的、孩童们争先恐后的在街道嬉闹奔跑，实在是一幅清平和乐之景......
只是.....老妪责打小妇人这一幕，倒是在安平巷这条中街显得十分突兀。
馆陶公主本不欲多管，放下了帘子，闭着眼睛在轿子里养神。
轿夫不紧不慢的抬着轿子回堂邑侯府，轿子里坐的是千金长公主，他们自然抬的十分稳，馆陶长公主耳畔除了炸开的焰火声，还时不时的传来轿夫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时，却隐隐约约听那打人的老妪说话愈发说得难听：“懒妇，别以为你肚子里揣着一个就可以卖乖，你肚子里的虽是我儿的遗腹子，可别以为我就不敢支使你了。”
那被骂的小妇人似乎强忍着泪：“婆母，你说什么我都听，我实在是今夜肚子痛的厉害，才未曾烧饭，又怕误了您吃饭，这才去外面街上买了现成的端回来给您。再者，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支使我自然是应当应分的，只求婆母轻打。”
“还敢抱怨！”
“婆母莫生气，往前腹中孩儿的爹爹在世时，您责打我，我都未曾抱怨，今夜上元，还望婆母……
紧接着在热闹熙攘的夜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巴掌声，那跪地的小妇人强忍着泪水的：“婆母可否解气？今乃上元夜，天官老爷来人间降福的日子，还望婆母看在天官老爷的份儿上，停手罢。”
坐在轿子里的馆陶长公主内心有些烦躁，遂即睁开眼，对着轿外道：“霁月。”
随身伺候在轿外的霁月知长公主要替方才经过的那一幕解围，遂挥停了轿夫。
轿夫稳稳的停下了轿子，霁月上前搀扶从轿子里出来的馆陶公主，一步步朝着方才经过的安平巷东街走了十几步。
霁月对着那老妪便道：“馆陶长公主在此，还不快行礼问罪。”
那老妪打量来人，说话的妇人自然是个凌厉的，好似大宅的管事妇人。
在看这个妇人搀扶的贵人，只见这贵人的模样艳丽无双，高阔的额头，两个晶亮的眸子轻轻忽闪着，高挺的鼻子，火红的口脂更是添了几分桀骜，月色及焰火的映衬下，身着百鸟朝凤的金丝袍更是衬的贵人像个下凡的仙子。
霁月见老妪盯着馆陶长公主看了许久，喝道：“大胆！敢直视长公主。”
那老妪吓得连连叩首：“民妇卑贱之身，万不敢招惹长公主殿下。方才只是见儿媳偷懒懈怠，略施惩戒。”
馆陶长公主开口道：“牙尖嘴利。”
说罢又对着那被打的小妇人道：“我大汉自高祖时颁布律法，女子婚嫁自由，无论和离、孀居、再嫁，娘家、婆家都不得干涉，更不得肆意虐打又孕之妇，欺负怀孕之妇者，初犯者杖责四十，再犯者八十。”
那被责打的小妇人仿佛见到救星，跪在地真挚道：“还请长公主做主，小民想求一份和离书，可是小民的丈夫已故去，婆母又不肯给。”
馆陶吩咐霁月几句，又对那小妇人道：“冰天雪地，你快快起来，本宫已然唤人去衙门盖一张自由契的布帛给你，即刻起，你自由了，至于腹中孩儿，将来生下来，随你姓抑或随你故去的丈夫姓都可。你若愿意，也可随本宫回堂邑侯府，府里人口多，也不差你与腹中孩儿一口饭食。”
馆陶长公主随侍的人在馆陶长公主的示意下，递给小妇人一个精致的荷包，荷包里装着些散碎的银子，又将刻着馆陶二字的一根精巧银簪赏给了小妇人。
那小妇人开心的无以言表，一手托着腹部，又连连躬身，推辞道：“多谢长公主大恩，小民无以为报，小民本就有头疾，怀着这一胎本就吃力，怕是去了府上还要劳烦别人照看，小民如今得了长公主的赏赐，也够过活了，哪里敢厚颜去贵府吃白饭。”
馆陶长公主见小妇人如此，也不好在劝，只道：“城外五十里有个道观，那坤道张主持与我很熟，你若无地方可去，也可去道观帮着洒扫，倒也不算是吃白饭了。若往后你有何难出，亦可随时来我堂邑侯府。”
那小妇人泪雨连连：“小民楚姜儿也不知哪世修了福德能遇到长公主，小民唯愿长公主福寿康宁，一世平安。”
……
馆陶长公主看着阿楚，阿楚的目光神色不像她的母亲楚姜儿，倒是模样有七八分肖似她的母亲，收回思绪，馆陶长公主开口道：：“本宫把阿娇托付给你，望你好生护佑阿娇。”
阿楚点点头，声音如常，只道：“奴婢必以命相护。”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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