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耳同栖》树梢下的秋千

4、契约，初显

　　小易尔听到易行云和老太君的谈话，有些迷茫。他，不，现在应该是她了。她可以清楚地知道，爹爹和老祖宗口中的洪宝就是自己，可是从她记事起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男孩儿，她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如今爹爹和老祖宗却说她本身是女孩儿，他有些不敢相信。而他们口中的“异耳”应该就是自己右耳上的这个东西了，听到他们的谈话她有些知道为什么那些人都用那种眼神看她了。但是很多事她还是不明白，她觉得自己这个脑瓜子可能有些不够用。
　　小易尔不敢让易行云和老太君知道自己偷听他们谈话，于是又悄悄地退了回去。听了易行云和老太君的话，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于是回到自己的房间。
　　因为老太君时常要闭关，易行云又经常都是守着司语，所以小易尔四岁的时候就有了自己的院子了。她在自己院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还不停地薅自己的头发，看的一众丫鬟小厮莫名其妙。虽然小公子平时贪玩爱捉弄人，但是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自家小公子像今天这样急躁过，而且一个五六岁的娃娃能有什么烦恼啊。但是他们也不敢问啊，这位祖宗心情不好的时候脾气可是不太好的，谁这个时候惹了她就等着被她“报复”吧。
　　小易尔走了半天，还是想不清楚自家老爹和老祖宗到底什么意思，于是也干脆不想了，进屋一阵翻箱倒柜，终于找到
　　一颗和之前她与秦光羽吃的那颗一样的药丸，才吁了口气，将药丸吃下，顿时感觉自己的右手臂恢复了。还好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有被爹爹和老祖宗发现，若是他们知道自己手臂断了，那可能自己要被禁足一年了。想到要被禁足一年，小易尔就觉得世界都黑暗了，于是硬是坚持到这个时候。
　　待手臂好了，小易尔想起那头蠢兽，于是就去找奇管家去了。
　　而此时那头兽，正看着对面的奇管家瑟瑟发抖，它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有这么吓人的气势，它只知道十几年前看到这帮人它就有一种想逃走的冲动，而它也确实这么干的。这个男人应该是那几个人里面最强的一个，虽然它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那个女人那么恭敬。
　　“十几年不见，你倒是越发的圆润了啊！”奇管家对那兽说。那兽也不答话，只是继续装死。奇管家也不管它，只是继续说：“当初我就觉得你不简单，只是当时没空理会。如今你伤了小主人，主人若是知道了必定不会让你继续活着，该怎么办你自己考虑吧。”那兽一听奇管家说“主人”，就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认别人为主，而且还是一个那么弱的女人。
　　奇管家其实就是看这兽不简单，连他都不知道它是什么兽，觉得它来历不凡，而且应该也是受了重伤在这片大陆养伤，若是伤愈了，实力应该很强大，主人希望小主人一生没于市井，平安顺遂，但是小主人出生时天现异象，而且身有“异耳”，即便将来只在这魔武大陆生活，麻烦也会不断。主人有主人的事要做，自己的任务是保护主人，所以这头兽就是目前来说保护小主人最合适的兽选。希望这头蠢兽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做出正确的选择，否则就可惜了，他们也没有时间再为小主人选一个合适的保镖了。
　　那兽此时也在想，爆炸发生之后它在那个人类幼崽身上感应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只是一瞬间又消失了，但是它确定这一定和那个人类幼崽有关。若此时我顺势答应留在这里，那是不是还有机会感应到，若是感应到了自己就能找到要找的人了。这兽思绪一闪而过，于是很快做了决定，对奇管家说：“那我留在这个人类幼崽身边保护他十年，算作补偿，反正他也伤了我，就扯平了。”
　　它想的很好，十年若是还找不到，那它就要去别的地方找了，到时候它拍拍屁股走兽，这些人也奈何不了它。但是显然，奇管家是不会如它所愿的：“要么你认小主人为主，要么死。”这兽不敢置信，明明是你们又抢东西又伤兽，如今还要提出这么无耻的要求，简直不可理喻，于是就干脆不说话了。
　　这时小易尔的声音传了过来“奇伯伯在吗？”奇管家连忙去开了房门，道：“小公子请进，你要我带回来的那头兽也在这里。”那兽看见奇管家对小易尔这么和颜悦色，甚至还有一点宠溺，觉得这个世界怎么了，难道是因为那个人类幼崽长得可爱？小易尔拉着奇管家的手，晃了晃说：“奇伯伯，怎么这样唤洪宝，难道奇伯伯生洪宝的气了，那下次洪宝出去之前一定告诉奇伯伯好不好？”
　　奇管家最受不了小易尔冲他撒娇了，虽然自己也有儿子，但是儿子现在也长大了，况且那小子从小不爱说话，性子冷冷淡淡的，更别说冲自己撒娇了，就觉得自家的娃怎么就没有人家的娃那么可爱，而且这小易尔还香喷喷的，比自家的臭小子强多了。听见小易尔这样说，就道：“怎么会，奇伯伯怎么会生洪宝的气，只是你此次偷跑出去，遇到危险害得你老祖宗担心，所以洪宝以后可不能自己一个人偷跑出去了。”“那奇伯伯的意思是，我可以和别人一起出府？”小易尔有些小激动。奇管家点点她的小鼻头，笑到：“应该没有问题的，你原君哥哥再过几日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去哪里都有他陪着，老太君就不会担心你出事了。”小易尔兴奋地搂着奇管家的脖子，道：“原君哥哥要回来了！太好了，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了，好想他。”
　　那兽见二人在一旁聊天，也不管它，顿时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咳了咳道：“你们现在不是应该讨论一下本座的问题吗？”奇管家在小易尔耳边说了一些什么，小易尔才从奇管家身上下来，绕着那兽走一圈，说：“我看它除了特别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那兽一听又是一阵咳。然后小易尔又道：“虽然你伤了我，但是既然奇伯伯说你不凡，那你应该会有不凡之处，而且看在那株冰兰花的份上，只要你认我为主，那我便不与你计较了。”那兽一顿，觉得这个人类幼崽更可恶，还要拿冰兰花说事，若不是他们抢走了冰兰花，说不定再过个几年，那冰兰花就要被它养成冰蓝花王了，那吃下它自己的伤也能好个大半。现在，都没有了，这些人还要自己认这个人类幼崽为主，绝不可能。越想越愤怒，就算拼着命不要了它也不能让这个人得逞。它现在也不能动，所以就将自己仅剩的灵力汇聚一处，想暗戳戳地给小易尔一击，让他长长记性，不要痴心妄想。
　　奇管家也没想到这兽都这幅模样了还想反抗，待他反应过来时那黑色的灵力团已经到小易尔面前了，他想拦也拦不住了。就在那灵力团马上就要砸中小易尔时，她胸前闪过一阵红光，那灵力团就原路向着那兽砸去了。那兽现在也没有反抗之力了，只得瞪大眼睛看着那灵力团砸中自己，它此时显得有些激动，浑身颤抖，它感应到了，就在就在刚才，就在那个人类幼崽身上。但是它分不清那股力量到底是不是那个人类幼崽自身发出的，而且它知道此次自己又差点伤了这个人类幼崽，这帮人绝对不会在容它存活下去了。虽然它有办法逃走，但是此刻希望就在眼前，它不能放弃啊。在这一瞬间它就做了决定，用尽最后的力量，祭出契约阵，尖锐的指尖一划，一滴心头血飞进小易尔眉心。
　　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奇管家反应过来后一脸冰霜地看着那兽，那兽因为和小易尔契约了身上的伤好了大半，此时已经看不出之前那奄奄一息的样子了。奇管家见那兽想伤害小易尔，杀了它的心都有了，如今还强行与小易尔签订契约，真是让人想将它碎尸万段，但是不行，强行解开契约会有损小易尔的神魂。
　　而那兽此时已经呆滞了，它本来想和小易尔签订的是平等契约，它也没想做的多过分，否则这些人会想尽办法抹杀它。但是它和小易尔签订契约的时候受到小易尔本能的反抗，本来它要受到反噬的，突然莫名其妙的平等契约便成了奴隶契约，而且它是奴。它此刻看小易尔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它不知道一个人类幼崽怎么会有这样的魂力。
　　小易尔此时也是懵的，她感受到有一股很强的力量想要拉扯她的灵魂，她觉得有些难受就本能地反抗了一下，然后她就觉得那股力量变得乖顺了。
　　小易尔看奇管家，又看看那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奇管家也从来没见过契约阵还能逆转的，神色复杂地看着小易尔，又满脸寒霜地看着那兽，然后又交代吩咐人去请易行云和老太君。
　　易行云和老太君来后奇管家将事情说了一遍。易行云和老太君都一脸冰霜地看着那兽，那兽被看的一阵哆嗦。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这兽就很快接受了现实，此刻为了表忠心，忙道：“主人，之前您从我这里拿走七瓣冰兰花想来是为了救人的，而那七瓣冰兰年份已久，若是用灵力滋养，要不了几年就会成长为冰兰花王。之前一直是我在用我的灵力滋养它，如今被主人带走已经有两天了，若是再不继续输灵力怕是会前功尽弃。”
　　看看这兽现在连主人都叫上，之前说的抢也变成拿了。易行云和老太君一听有冰兰花王都激动地看向小易尔。小易尔听这蠢兽这样说，才想起之前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有把七瓣冰兰给易行云。遂一翻小手，那连泥带土的七瓣冰兰就出现在众人面前了，其他三人见她这样拿出七瓣冰兰有些诧异，又震惊地相互看了看，才将视线转到那株花上，只见那冰蓝色的花瓣中间有淡淡的红色筋丝。易行云手指有些颤抖想去摸摸那朵兰花，又怕伤了它。他们找冰蓝花王已经找了几年了，没想到最后竟然被六岁的小易尔找到，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小易尔被三人注视着着，才慢慢说到：“我听府里的人说七瓣冰兰花能医治娘亲的病，所以就趁老祖宗闭关偷跑出去给娘亲找药了。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们的，我只是怕爹爹不让我出门啊。而且爹爹在凤霞岭一见到人家，不问青红皂白就吼我，我就很生气。回来就忘记把兰花给爹爹了，但是我把它保护得很好，你们看它还好着呢。”说着又有些委屈地看看易行云。易行云看着老太君又瞪他，心虚地摸摸鼻子，才问小易尔：“那洪宝你怎么知道它是你要找的东西？你认识它吗？”小易尔得意地伸出右手，就见她的小手掌上泛起绿光然后走到屋外，将手放在一棵树上，过了一会儿又走回来，对三人道：“那树上有一个云雀窝，窝里有三只鸟蛋而且再过五六天就能孵出小云雀了。”又看向奇管家道：“奇伯伯昨日在这棵树面前经过三次，一次是去原君哥哥的屋子，两次是去了后院。今日在这棵树前经过两次，两次都是去前院，后来一直在这屋子里，直到我到这里来才开的房门。”
　　这三人不知道那云雀蛋什么时候能孵化，易行云和老太君则是看向了奇管家，奇管家点了点头。三人包括那兽都震惊地看着小易尔，尤其是奇管家。奇管家问小易尔：“这可是用的原君之前教你的术法。”小易尔点点头。
　　易行云和老太君只知道这术法是易书奇也就是奇管家的家族特有的，除了他们家的血脉没有人学的会。但是奇管家却知道，要学会这门术法确实需要他们家族的血脉，但是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修习这门术法的人魂力足够强，就可以突破血脉的限制，只是修习的难度会比拥有血脉的人难上很多倍。小易尔这种情况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而且他们家族的术法多是针对小型兽类的，小易尔却是能感知植物周围的信息，让他很意外。
　　奇管家又问：“那当初我们教你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这个术法只针对兽类有效吗？你怎么是对植物施展的？”小易尔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觉得更喜欢这些绿油油，又干净的植物啊，然后就试了试。奇伯伯我跟你说，我试了好多次才成功的呢。本来想给原君哥哥一个惊喜的，结果你们先知道了。”说着还有些遗憾地摇摇小脑袋。奇管家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你原君哥哥可是练了半年才有你这样的成效的，他要是知道你几次就学会了，还有所感悟，估计会郁闷的呕血。
　　那兽惊讶完，又看到小易尔挥舞着的右手，说到：“主人，您的手臂已经接好了吗？”小易尔手一顿，立马用杀人一般的眼神看着那蠢兽，自己好不容易才瞒住的，就这么被它捅了出来。果然，听到那兽的话，易行云三人的目光都看向小易尔的手臂。小易尔连忙挥动几下，心虚地笑着道：“爹，老祖宗，奇伯伯，你们看，我这不是好着呢吗，别听这蠢兽胡说。”这三人哪个不是人精啊，老太君目光锐利地看着小易尔道：“洪宝，之前我给你的活络丹呢？”活络丹有舒经活脉，接骨强筋之效，老太君看小易尔平时顽皮的很，怕她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时受什么伤，于是就给了她一粒，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奇管家也说道：“还有你原君哥哥给你的那粒呢？”奇管家是怕她用另外一粒充数啊。
　　小易尔低头对着手指，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她知道这三个人是真的生气了，虽然他们平时很宠她，但是生气起来也很可怕的，而且还是三人同时生气就更可怕了。原君哥哥又不在，没有人替她求情。
　　三人见小易尔不说话，就把目光看向了那兽，那眼神，活像在凌迟它，这些人是怪它伤了主人。好吧，虽然一开始它只是想逗逗主人他们，但谁知道主人发起疯来不计后果的。那兽就也低下了头。空气诡异的安静啊。
　　半晌老太君才又问道：“不是有两粒吗，你自己吃了一粒，还有一粒呢？”小易尔不敢隐瞒，老老实实说自己给秦光羽吃了半粒，又撇着嘴说：“我也不知道会有人跟我一起，于是就只带了一粒。”老太君一听，道：“你倒是胆大，那药是能随便乱给别人吃的吗，他体质不同，你不怕把他撑死。”小易尔又道：“他吃完也没什么事儿啊，还活奔乱跳的，一下就把它给推开了。”说完手指着那兽。老太君一时有些惊了，易行云忙道：“我见过那孩子，看起来也不是个简单的，不过应该和我们这边没有关系。”老太君才略放心了些。空气又开始安静了。
　　那兽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忙道：“那七瓣冰兰一直是我的灵力在温养，但是我的灵力可能不适合人类用，所以需要把我的灵力从上面抽走，再由一个人类重新开始温养。”那兽走到小易尔跟前，道：“主人你将那花给我吧。”小易尔把冰兰花给了那兽，就见那兽爪子在上面一抹，然后又将花递给易行云道：“我看还是主人的爹最适合温养这株兰花。”易行云伸手接过兰花，那兽又对小易尔说：“我的话说完了，主人快把我收回去吧。”
　　小易尔不明所以，然后就听易行云道：“你只需心里想着把它收回兽宠空间就行。”小易尔虽然对这些词不太明白，但还是按照易行云的话做了，然后她看见那兽消失了，她感觉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与她有些密切的联系。但是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最终，小易尔的处罚结果出来了，禁足房间两个月，禁足院子里两个月，一年不准出府，加起来就是一年半啊。小易尔就这样被送回了房间，开始她的禁足生涯了。
　　待小易尔走了，奇管家在老太君的示意下布了结界。老太君才说道：“你们都看到了，咱们的洪宝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天赋，若是照此下去，将来必定成就非凡，总有一天她会出现在那些人面前，到时候……”说着就有些担忧了。易行云道：“祖母不必担忧，虽然照此情形看，想让洪宝此生没于市井，怕是不太可能了，而且洪宝的性子如此，怕是也斗不过那些人。不过，只要咱们加快动作，在洪宝长大之前把事情了结，那咱们就定居在这里，再不回去了，洪宝若是想出去闯荡，在这片大陆，咱们也护的住她，她就可以肆意潇洒了。”奇管家也忙道：“原君过几日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让他时刻跟着洪宝，这样老太君和少爷就能安心做事了。”
　　老太君听奇管家这样说，有些生气道：“我说过原君不是下人，不是洪宝的侍卫。你报恩那是你自己的事，与原君何干。”奇管家道：“主人不可这样说，当初我曾许下誓言，在我的事情了结后会回到您身边报恩，在您有生之年一直守护您。况且我也并不觉得原君陪着洪宝会委屈他。洪宝自打出生，除了跟在您身边，就一直是原君在带他，原君从来视洪宝如亲弟，而且他性子淡，却唯独喜欢洪宝。我也是希望他能受洪宝的影响，变得开朗一点。”奇管家的话让老太君无话可说，她知道奇管家是个固执的人，认定的事就不会变，一如当初他非要来易家报恩一般。
　　易行云有些惭愧，他这些年陪洪宝的时间确实太少了，但是他不放心别人照顾司语，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每天要陪她说话，给她讲洪宝的事。这么多年还好有易原君陪着洪宝。
　　他们都在为小易尔未来的路谋划，都想给他安排好最好的最安全的道路，但是未来的事谁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