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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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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但绝对是个让人当众出丑的最佳位置,尤其是这里还靠近电梯间,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少,其中不乏有认识他们的人。
温然心里有一个沸腾的情绪在翻涌,他下意识想要逃离许之炀的目光。
“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了?”周行瞪着眼睛,故作疑惑,撇撇嘴,想要上前去和许之炀套近乎。
宋舍源挡在了前面,一只手抵住他的胸口,神色很是慌乱。
看样子酒是彻底醒了。
“你快别说了!”他压低声音道,目光时不时飘到温然身上。
周行眼里,宋舍源的行为是想杜绝他与许之炀搭上关系,一时有些不满,按住宋舍源的手,扯出丑陋不堪的笑容。
“我说,我可是出来帮你找温然的。既然大家都认识,而且许总不是和温然的关系很密切吗?不如一起喝喝酒?正巧我看温然有点醉了,也好让许总放心不是?”
“周行!我看是你是喝大了!”宋舍源咬牙骂道。
“你喝醉了?”许之炀蹙眉问道,将两人之间的沉默打破。
听了这话,温然突然就不再避讳他的目光,而是高高扬起下巴,在见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他身上时,他那掩埋在心底的高傲又重新散发出来。
“没醉,不用许总担心。”
语气中的火药味呼之欲出。
周行那头没按住,温然这边又出了事,宋舍源两头顾不上,只能自认倒霉。
许之炀抬手看了看时间,对宋舍源说:“不早了,你把他送回去。”
正要应下,温然又轻笑说:“许总,我回不回去跟你没关系吧?今天是我同学聚会,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倒是许总,想是要忙着接待人家的侄儿,还是早点回去,免得到时候没有精力,惹人笑话。”
若先前只是隐隐的火药味,那现在就是直接那把火将火药点燃了。许之炀为人冷淡,脸上长时间摆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这使得大部分人都对他尊敬有加,绷紧了神经不敢乱说半个字,温然倒好,话里话外都带着挑衅的语气,压根没把许之炀放在眼里。
听了这话,一向嚣张的周行都不敢说话了,脸上流露出怯色,咽了咽口水。宋舍源则是流露出一幅无可奈何的表情,像是对这样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惯。
空气一时静默,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生怕卷进许之炀即将到来的怒火当中。可是怒火没等到,只见许之炀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仍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又一次对宋舍源道:“送他回去。”
宋舍源总算是松了口气,连声应下。能让许之炀耐心这么好的,恐怕除了温然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所谓恃宠而骄,大抵如此。
不过,某位高傲的天鹅仍旧不乐意。
“我说了!不、用!”
宋舍源又慌了,巴不得伸手去给温然的嘴堵住,好止下这场干戈。温然自己的确是不会受到影响的,可难保旁边这两位炮灰不会。
高傲一旦开了口子,这连日来的委屈与屈辱就通通顺着这个口子朝着许之炀炮轰而去了。
“许总是不是有点太自以为是了?你先提的分开,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管束我的行为?以前你就不行,现在更不行!有这个空来招惹旧情人,不如花在新欢身上。别人会对你言听计从,被你管教还甘之如饴,我不会,因为你没资格……”
“哥哥、老师、学长,温然,你说哪一个身份没有资格?”
一向受闷气的许之炀突然反驳道,眉眼间带着严厉的气息。以前他没资格,是因为这些身份全都埋没在了地位不平等的畸形关系当中,现在有没有资格,要任何人来说,那都是有的。
温然愣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之炀对他好,对他温柔,对他笑,唯独是没有对他严厉,语气更是不会这么生硬。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挨了骂的高中生,可转念一想,自己已经二十五岁了。
对于这一幕,还有另一个人感受到了震惊,宋舍源半天没把嘴闭上,直到温然转过身,朝着包厢的方向走去。
“温然……”他跺跺脚,又转头叫道:“许总……”
“天气热了。”
刚走出几步的温然身形一顿。
“照顾好自己。”许之炀在周行身上扫过一眼,随即推开包间门走了进去。
两边都没拉住,宋舍源暗骂一声,“冤家,真他妈是冤家!”
周行从压抑的气氛中解脱出来,看看温然的背影,又看看宋舍源。
“你又怎么了?”他问。
“我又怎么了!”宋舍源提高了声调,继而想起自己还站在许之炀的包厢旁,又压低声音说:“我倒霉!”
说完赶紧追着温然去了。
不知道为何,走回包厢的这一段路显得格外漫长,温然那层骄傲的外表又剥落下来,脑海中不断回想起许之炀最后的那句话。
天气热了,照顾好自己。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他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那个人还是关心他的,并没有因为断了吧这三个字和他渐行渐远。哥哥、老师、学长,这几个身份许之炀有在好好履行,而温然作为一个不懂事的弟弟,一个不听话的学生、一个不受教训的学弟,他对着那个原本想要重新拉近距离的人又一次说了狠话。
即便如此,许之炀还是关心他的。
他看到腰间上的背包,差点没有哭出来。许之炀不会注意不到这个东西,自己背着对方送的包,却又对着他大放厥词,讥讽挑衅,这辈子最丢脸的事情不过如此了,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堪,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还有比自己更可笑的人吗?
明明已经从天上坠落下来了,可心却还是高高地挂在上面,不敢认清现实。用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来装扮尊严,又不肯接受别人衷心的劝告,过着毫无意义,一点也不喜欢的生活。
该怎么办啊?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温然!”宋舍源叫住他,气喘吁吁,“温然你站住!我有话对你说!”
“我想回去了。”温然低着头,声音虚弱无力,半张脸都藏在阴影下。
“好好,我马上叫车。”宋舍源拿出手机,很快叫了个车过来,他看着温然样子,神色复杂起来,“刚刚不还挺嚣张的吗?现在怎么……”
“别说了,你别说了。”语气中突然带上了细微的哭腔。
宋舍源被吓住了,赶紧道:“好好,我不说了,这样,咱们先下去,里面的人我之后去解释。”
说完,他带着温然离开了会所。
今天的夜吹着微风,拂过皮肤,带走表面的温度。温然的身上开始没来由地发冷,可他他却把车窗打开,任凭晚风带走他的温度,同时也带走他的酒精。
天上明月高悬,他望着点点星空,希望回程能在沉默中度过。
然而宋舍源并不是个能憋住不说话的人。
从后视镜看到温然颓唐的表情,他默默叹了口气,“你们俩,怎么可能断得掉,就算是断了感情上的关系,那他还是你温家扶持起来的人,许之炀这个人我也认识很多年了。你温家对他恩重如山,他不可能放任你不管。”
“倒是你,别再这样了,脚踏实地,不好吗?”
“源儿,你说,我爱他吗?”温然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把宋舍源问懵了,从他的角度来看,他从来没有见过温然对许之炀流露出有关于爱的元素,更没有提出过爱这个字。
他没立马回答。
“你觉得我不爱他。”温然笑了笑,“我也觉得。”
“可我怎么会,这么地,舍不得呢?”
以前有关于分开的构想如今全部坍塌,他所以为的会潇洒离去,到头来,心里那股涩涩东西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原本是不敢承认,不想承认,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他舍不得。
“那你想怎么办呢?阿然。”宋舍源问,对于温然的问题,他真的一个都答不上来了。
温然翻出手机,打开了学校官网,总算是在里面找到了有关于许之炀公开课的消息,只不过,进场门票早就被抢光了。
他攥紧了手机,重新看向窗外。
“今天的话,我好像说的有点过了。你说,我要不要道个歉?”
这倒是新鲜事,一向低着头看人的温大少爷居然会说要道歉的话。宋舍源碎碎念道:“道吧,道吧。”
温然坚定了心中的想法,闭上眼睛,有些艰难的说:“替我搞张公开课的入场券吧,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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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扬总裁办公室亮着微弱的灯光,许之炀的电脑开着,这唯一的光源映照在他原本就冷峻的脸上,忽明忽暗,与这昏黑的办公室交错起来,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更为冰冷压抑了。
月色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电脑上,一张日程表放在屏幕中央。
“许总,这是下礼拜的日程表,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做了修改,您再看看?”
文毅在电话里说:“哦,对了,还有李总那个侄子我已经打发了。这小子年纪小,好忽悠,我说了几句您不好相处的话,他就给吓住了,编了个谎,说您回校当天有点急事要处理,就不来学校了”
他笑了几声,却听许之炀那边的声音有点沉默,赶紧闭了嘴。
“今天我见到他了。”
文毅有点紧张,他当然知道这个‘他’指代的是谁,心里揪起来,将嬉皮笑脸那一套收回去了。
“瘦了,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我有点后悔了。”
那边的声音很是沉重,文毅斟酌了一下词句,说道:“许总,温先生原本就一直被温家和您保护地太好了,现在让他独自去面对一切,身边没个人照顾,有些消沉是当然的。既然您接受不了,要不然还是……”
“还是把他带回来,继续过从前的日子?若是他愿意接受我给他的一切,我不是不愿意。可是他不肯,我该怎么办?”
许之炀的手紧紧按住腹部。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吗?”
许之炀按住眉心,一身疲态在这无人的办公室里一览无遗,“我怕我有一天不能照顾他了,留他一个人在这世上,没亲没故,又照顾不好自己,我怎么放心得下?”
文毅想起来,前段时间许总得了胃病,整日整日地脸色苍白,每天都苦大仇深地,谁都不敢去招惹,原来是因为联想到了这件事吗?
还以为他真的已经受够了从前那种生活,结果真正的理由却是这样的吗?
意外地有点单纯。
“许总,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不要说什么后悔的话了。既然您已经提了分手,就应该有坚持下去的决心不是吗?把温先生留在身边,自然是能减轻暂时的痛苦,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文毅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有给自家老板这样说话的机会,果然,有了女朋友就是不一样!要知道以前自己没谈恋爱的时候,老板可从来不会吧这些感情上的事情拿出来让他当参谋。
“这么说来,你刚刚的话不就是动摇军心?”
文毅闭嘴了。
确定好下周日程过后,许之炀却没有如平常一般直接挂断电话,而是突如其来地说道:“周家那个周行,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
文毅有点懵,“这个嘛……许总,我不太清楚。”
“查一查他手里有些什么东西,他周家教不好的儿子,我来替他管教管教。”许之炀眯起眼睛,压迫感甚至从电话里传了过去。
虽说不知道发什了什么事,但能让许总说出这种话的,也只有与温先生有关的事情了。这个闻扬总裁,在别人眼里是颗商场巨星,各种狠戾手段层出不穷,要整个周家的二公子,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
若是如此倒也没什么,只是文毅想到,他这个老板,狠的地方可不止是商场上。要说哪家公司的老总会亲自去折人手的,许之炀这里是独一份了。前半生在山沟里挣扎成长,打架这方面的狠劲绝对不比商场上雷厉风行的狠劲差。
取决于周行到底干了些什么事,搞不好的话,说不定上次的事情又会再来一次。
毕竟是个有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打架斗殴方面的事情还是少涉及才好,但是文毅不敢直说,只能说道:“如果是温先生的事,其实有点挫折没什么的,成长路上难免会经历。像周行这样的炮灰角色,您还不必这么费心,放在那里不管,对温先生说不定也有些促进作用。”
他已经准备好要承受许之炀的怒气了,然而那头暂时还没有给到反馈,这让文毅心里愈加有些忐忑。
许之炀手里的钢笔在桌面上轻轻点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样子很快就要发作了,不过,他看到屏幕上的日程表,似乎想到点什么,用钢笔帽在屏幕上画了个圈,“把周四下午的约推了,周策林约我几次,倒是可以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