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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脾气 ...

  •   秋季已至多时,身上略微单薄的衣裳已经无法让身子保持一定的温度,瀛台中伺候的太监人人都得宫里安排好的衣裳,唯有他一个人依旧是那一套旧得泛黄的常服,这也不知是第几个秋季前的衣裳了,我担心着凉趁着他午睡时翻遍了他柜子里的衣裳竟让我发现还有一套比这身更旧的常服,连袖子上的金丝都快没了,再翻翻衣摆都缺了一大块,也不知他将这套衣裳留在这柜子的用意何在,我不想细问便当着什么也没看见,再翻了几遍稍微厚实一些的衣裳都是有年头的,甚至是我在宫里便见他穿过的,闻着上头的霉味怕是这些年他都没有再穿过了。
      我将那套衣裳搬出给他拍了拍上头的灰尘,如今这温度若我洗了也不知何时能干透,这似乎是唯一的法子了。只是一拍上头的尘埃飞起不一会我便感觉鼻腔内的传来阵阵酸涩感,一会没忍住便连着打了好几个大喷嚏,我赶紧捏着鼻子尽量的压抑,可还是敌不过生理反应一个不受控的深呼吸将这一回的喷嚏打得连我的脚掌都快彻底离地了。
      『噗』的一声,本想闭着嘴的我最后是弄巧成拙了。

      “怎么了?”

      他从我身后走来,看来是我将他给吵醒了。
      我转过身正想回答时,又没忍住大了个大喷嚏,幸好还没正面对着他。

      “你怎么弄这个?!满是灰尘的万一犯了病该怎么办?!”

      他皱着眉,一脸怒气的责备我,又将我手中的衣裳扯走。
      我又打了个喷嚏。
      他道:“换季你得当心再当心,怎么还弄这些呢?!”
      我缓了缓,答:“天转凉了,总得换身衣裳吧!”
      他叹道:“这些年我也习惯现在这身了,我还过得去,你别操心。”
      我看着那衣裳道:“你为何不穿这个,这厚实许多过个秋季绰绰有余了。”话一落,我心里突然想着,这是唯一的一件若穿坏了又如何熬过接下来的冬季?他在这连衣服也得省着换!回宫上朝时换得是光鲜亮丽,可一回来还不如那些穷人家穿的好。年年如此过日子怪不得身子一直好不了,我顿时有些难过不自主的搂着他接着道:“让醇亲王从宫外给你弄些衣裳来吧!穿在里头别人也看不出来的。”
      他深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莫要给他招罪。”
      我道:“外头穿现在这身别人也不会发现的呀!衣服我给你洗,晾在屋里的一角也不容易招人看见。”
      他道:“我怎能让你来做这些事。”
      我有些不悦推开他道:“你如今的衣裳又有谁按时给你洗呢?平常百姓家里没丫头没小厮的都是自己的妻子给做这些事,我虽出身于大户人家可这些事我也不是不会干,你如此介怀究竟是心里的自尊作祟还是小看了我!”

      “我怎会小看你呢!自打初见,我便对你佩服之至,向来如此未曾改变。我困在这么多年早就没了所谓的自尊。”

      我意难平道:“那又是为什么?”
      他叹道:“这么冷的天你要用凉水洗衣,你身子不好若是病了又引发喘病怎么办?我如今可没有能力让太医随传随到了,若出事你让我今后怎么办呢?默儿,不要让我得而复失可好?这种感觉我不想去经历。”
      他红了眼眶,缓缓的将我搂进他的怀里。
      我没有抗拒,他的话我听进去了。
      我也随他红着眼眶道:“我担心你再受冻的过日子会让你的身子无法痊愈。”
      泪水从我眼眶滑落。
      他道:“不会的。我现在每日都按时服药,太医的话也牢牢记在了心上,只要我维持下去定有康复的一日,宫里的太医虽不及神医华佗的半分,但也不至于个个都是个庸医吧!总得对他们多些信心。”
      我不禁感叹着,他为了哄好我连着笑话也学会上口了,突然想起我们在学士府时的相处,当年那个虽然沉稳严肃却又爱玩爱笑的少年一直都活在他的心里,经历了这么多事他还是保留那份纯真,如此难能可贵,反观我自己让这些年心里添的那几分忧伤彻底的将快乐排挤在外!早就不见幽默的说词从我嘴里吐出半个字来。
      我扯着嘴角装出笑脸无论他看见与否就当着是我说服自己认同他的仪式。可陪了他一整日回到我歇息的屋里后我又突然的觉得后悔了,哪有什么比身子来得重要,他懂得关心我、担忧我却不懂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我作为妻子即使被他怨我还是得以他的健康为先,虽说如此特显自己眼光短浅的一面,可我身在这个时代本该入乡随俗,学着这的人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如此便没什么可丢脸的,可待我下定决心后心里又莫名其妙的过不去,仿佛什么东西压得我喘不过气般,此刻倒是希望翁毓默可以再影响我的心性,如此我也不会摇摆不定拿不住主意。
      这一宿我陷入犹豫,我怎会为了这件事变得这么优柔寡断?!
      天未亮,我已无法睁着眼躺在床上浪费时光,干脆起身先找那狱卒问问,看看他可有办法在近日溜出去给载沣传话,等了这么长时间也未见事情有任何进展,如今宫里怎么样?太后怎么样?皇后怎么样?下毒的人可有了眉目?一切的一切我都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些都只有载沣才能帮我,哪怕他消息存在不肯定也没关系,至少能大概的知道一些事也总比现在强得多。我如今终于明白关在瀛台真的什么事也不会知道!真不怪他当年不知我在宫里的遭遇,兴许连八国联军意图攻打北京时他也一概不知吧!
      这些日子以来那狱卒歇息的屋我是未曾踏足过半步,若非是我如今心绪难定想必我是说什么也不敢贸然前来,这太监也很自然分个高低,他是干粗活的简单的说便是下下级的太监,我从太医院过来又高出了他些许,总得来说在其他太监眼里就是我压根不可能出现在这贬低自己身份的地方才是,若是出现便是这当中有什么猫腻。为此我也不敢大张旗鼓,只能悄悄的装着自己路过,就连开脱的说词也在心里演练了一遍又一遍。
      幸得一切顺利,我总算在找到了他!
      叮咛再叮咛、嘱咐再嘱咐。最后我还是没忍住让载沣给他备几身厚实些的衣裳,最主要的还是得看着旧才行。
      他应诺。
      我带着另一个期望悄然离开。
      只是这一等又是一连几日都不见那狱卒的回报,我又陷入另一个忧心中,就害怕他如此频繁进出瀛台会被其他人怀疑给捉了去,更担心他如今的安危,若是有什么事我又害了一个为我办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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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过去,彷徨始终未减反而增加了不少。我如常的待在载湉身边寸步不离,只是不知为何那看门的太监今日总是借着些小事进到屋里来,一会是请安问好、一会又是送茶水送小吃的,送茶水和小吃这事向来也都是其他的小太监送进来,而且一天也就那么一回,他突然这般献殷勤的我更是怀疑他有问题,用了银针试毒却不见任何变色,可我始终无法放心就担忧是不是有人利用食物相克的原理来下毒,安全起见我还是只让他吃用其中一样东西,他明白我的用意又担心那太监起疑便装着大发脾气嚷着不喜这些菜色让他给端出去,那太监还不太情愿试着说服他,下一秒他便真的动怒直接将桌上的东西全推到了地上。
      我立在一旁被他这回的脾气吓了一跳。那太监见状也只能认栽连收拾的时间也没有直接退了出去。
      他别着脸,不让我看见。
      我道:“人已经退下了。”
      静了许久他方看向了我。
      我问:“气消了?”
      他叹了口气,没有回话,站起身往床上走去。
      我看得出他心里的郁闷。

      “别人对你不敬是他不懂得君臣之道。。。”

      “我若有势谁还敢如此待我?!”

      他打断我的话。
      哑口无言。
      我确实不知该如何开解他,那些话我也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别人就是欺负他如今无权无势,就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又不得不对他行礼,便成了一开口便口里不一一副让人感到厌烦的嘴脸。
      伫立。
      他拉下蚊帐躲到了床上,这若是换着当年他定会让我退下,如今他不希望我看见他这个样子却又离不开我只能自己躲着和他的失落相处。
      我不敢离开只能立在原地等着他愿意出来面对我。

      黄昏的余晖照不进这个空间里,只能透过那本就模糊不清的窗户看见那呈着些许橘黄色的天空,屋内虽有些密不透风但将手掌搁在窗户上仍可以知道秋季寒冷的气温早已悄悄的降低了湖水的温度,外头似乎比屋内冷得多。
      我不自主看向床上的他,蚊帐遮掩我是一点也不知他在里头的情况,兴许是睡着了吧!我始终不敢打扰,若是他真的睡着就怕吵醒了他,若不是又担心会让他觉得不自在,追根究底就是站在外头静待才是我唯一可以安心做的事。
      摸摸茶壶里头的水也已经凉了,也不好交待其他太监只能我自己拎着茶壶到膳房去填些热水来备用。

      “我去拿些热开水。”

      我轻声的在他床边道。
      他一声叹息道:“你要自个去吗?差个人吧!”
      我道:“差人我无法放心。就一会,我去去便回,不会耽搁太长时间的。”
      他『嗯』了一声,蚊帐始终无揭开之意,语气里藏着几许不情愿,我当着没听出其中的端倪离开了屋内,就怕下一秒他便不再让我离开了。
      膳房离得有些远,待我透过膳房的管事太监查核后总算如愿拿到了热开水,可我踏出膳房,才警觉天已经黑了幸得还有些许月光可给我照明,否者我还真不知此时此刻该上哪去寻个灯笼来。
      我担心热开水变凉我只好加快脚步回到了涵元殿,本以为那看门的太监定会询问一番方让我进去,怎知我到屋外时竟连一个把门的太监也没有,即使本就站在不远处站哨的侍卫也统统不见了人影,我心里突现一阵担忧就害怕是里头出了事,二话不说赶紧开了门冲了进去。
      绕过那面墙我闻着有谈话的声音,却听不清楚内容。
      屋里有些暗怕是他无意点灯,我看不太清楚也不敢肆意妄为只好再上前几步看一看,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我的视线,而载湉侧着身,谁也没发现我出现在涵元殿内。
      我有些怯步。
      在这除了载湉外本就不该出现任何熟悉的人才是!担忧的还是熟人会认出我来坏了所有的事。
      我将茶壶搁到地上缓缓靠近。

      “皇上的话,臣弟记在心里了。”

      自称臣弟再加上这声线!
      我有些诧异,这个熟悉的背影是载沣!他混进来了!外头的人是他弄走的?他还真大胆连伪装成太监这事他也不顾不管的。
      我正想上前载湉突然看向了我。
      他随即将视线转了过来。

      “王爷。”

      我赶紧给他作福。
      他愣是看着我没有回应,待我站好他忽然起了身给我行了礼。

      “臣参见珍主子。”

      『珍主子?我是多久没听人这么喊我了?』
      心里有些不快,兴许是他从来没有这样给我行过礼吧!可我刚刚不过给他作福喊了他王爷,想来我平日里都是载沣载沣的这么喊他的,他心里怕是也和我有相同的感触吧!载湉也知道我在他府上时他喊得都是蓉嘉这个名字,这场虚假的请安着实没必要上演。
      我道:“皇上已经知道我在醇亲王府时的身份。”
      载沣一惊,跪到了他的跟前。

      “一切都是万不得已,还请皇上恕罪。”

      载湉叹笑了声道:“你就没有一点点私心吗?”
      心跳加速,我就没想过他会这么问。
      载沣静了许久始终没有回答。
      他又问:“究竟是太后有意赐婚还是你有意求太后赐婚?”
      载沣答:“回皇上的话是太后赐的婚。”
      他追问:“你心里就没有过这个念头吗?”
      载沣深吸了口气道:“确实想过。”
      载湉突然闭上眼,皱着眉可下一秒又忽然扯了半边嘴角笑了。

      “起来吧!”

      载沣谢恩起身,站在了原地。
      载湉依旧是方才那个神情只是那笑意不见了。
      我见气氛有些尴尬想起哪壶热开水便赶紧端了过来给他们沏了新的茶。我将茶杯端到载湉面前,他始终没有睁开过眼睛,直到我给载沣端茶时他才突然的看向了我,那神情像是有气闷在心里又像是感到难过的样子,仔细的观察着我和载沣的一举一动般。
      兴许载沣也有意识的发现,突道:“宫里有消息了。”
      我一惊看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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