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供氧中》狐狸果子

2、第 2 章

　　在医院躺了两个小时，唐储砚就不耐烦了，自己明明什么事都没有，躺什么医院啊，他最讨厌医院了。他悄悄拔掉不知打着什么玩意的点滴针头，大摇大摆的出了医院。湿了的飞行员制服早就被收走，穿着一身病号服也不好移动，唐储砚随便在医院附近的旅游纪念品一条街买了件花花绿绿的热带花草衬衫和短裤，拖拉着双人字拖，还给自己搞了顶草帽，一副十足的游客打扮。
　　三芸市位于广南岛最南端，地处热带，濒临南海，是全国闻名的海岛旅游度假圣地，一年四季都是夏天，三百六十五天游客络绎不绝，旅游业和房地产业是三芸的经济支柱，沿着海边是一连串的高级五星度假酒店和联排别墅，山上也全是密密麻麻的度假小屋。走进市中心，依托旅游业兴起的是健全的服务行业，各种等级的购物商场和免税店鳞次栉比，具有当地特色和民族风情的小街小巷也随处可见。一年四季，这座旅游城市都被太平洋上吹来的海风所浸润，充满舒缓悠闲的度假风情。
　　唐储砚在街边嗦了一碗粉，感觉随便动一动嘴，脸上都有点疼。他找了个化妆品商店照了照镜子，果然脸上那块磕到的地方肿起了一块硬硬的大包，在唐储砚这张略带混血感的精致帅脸上尤为瞩目。他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叫来一个卖化妆品的小妹：“哎，你们这有什么东西都把这玩意盖一盖吗？”
　　小妹凑近了一瞧，摇摇头，用浓厚的南方口音说：“这个盖不住的啦，肿的辣么高。”
　　“我叫你试试，你上来就给我说不行，怎么招呼客人呢！”唐储砚本就烦躁，一听不能盖，心情更是不好。
　　小妹见这人不好惹，也不敢说什么，只好进去找了个试用的遮瑕膏拿过来：“好啦好啦，给你试试啦。”
　　唐储砚瞧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那块快要铁皮的遮瑕膏，又火了：“这什么玩意，多少人用过的你给我用，嫌我不给你钱还是怎么的，给我拿个新的！”
　　小妹心想，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早就不伺候你了，事还挺多。她又转到里面的柜台拿出一盒新的，慢悠悠转出来到唐储砚面前：“一百六十八，先付钱。”
　　唐储砚用手机扫码直接给了两百：“啰嗦死了，快给我抹上，剩下的算你人工费！”
　　小妹拿出一个干净的小刷子，对比着唐储砚的脸，选了遮瑕膏里最白的那一个色号，伸了伸手，够不着唐储砚的脸。一米八五的唐储砚不得不踢过来一个塑料凳子坐下，不耐烦地伸长脖子怼到小妹面前，精致的有着双眼皮的细长双眼和长长的浓黑睫毛忽闪忽闪的，看的小妹呼吸差点停滞。她哆哆嗦嗦地把遮瑕膏上到唐储砚的脸上，疼的他又是一声哀嚎：“轻点啊我艹，你刷墙呢！”
　　小妹顿时幻灭了，这人脸虽好看，性格却实在不能恭维。
　　勉强上了一层遮瑕，唐储砚眉头紧锁地在镜子里又看了看自己的脸，妈的，还不如不上，根本明显的要死，完全不能和他本来的肤色融合，本来只是红的一块，现在倒变成了一块黄不拉几，好像糊了一层泥巴一样，更难看了。
　　唐储砚又低声骂了一句脏话，小妹听不出来是什么，只觉得好像一句外语。
　　“算了算了，给我擦了吧，你这什么玩意，怎么这么黄。”唐储砚随手扯过一张纸巾擦了擦，发现根本擦不掉。小妹递过来一张卸妆巾，唐储砚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把那块黄色擦掉，小妹还一脸委屈：“你看，这已经是最白的色号了，是你太白了，根本不是我的问题。”
　　唐储砚看了一眼那盒三色遮瑕，确实给他用的已经是里面最白的一号了，但是到他脸上还是黄。他天生巨白，放到黄种人里是妥妥的冷一白，也怪不得别人。
　　他态度好了一点，安慰了小妹两句：“算了，不用了，送你吧，我留着也没用。”
　　白得了一个遮瑕膏，小妹高高兴兴地进去了，还忍不住回头瞟他两眼，这人长得真是好看，只要不开口说话的话。
　　唐储砚又在镜子里看了看那块红肿，心想晚上这party可怎么办啊，总不能顶着这张脸去啊，哥们儿郑怀森都给自己在圈子里宣传一个月了，这西班牙小王子一出现就是破了相的，这不是叫人笑话么！妈的，唐储砚又想到害自己破相的那位始作俑者，要是还有机会见到他，一定得给他一拳才行。他完全忘了人家救了他命了。
　　唐储砚决定暂时不去管破相这件事，因为party可决不能缺席。他打定主意，出来在街上随手拦了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三芸市，美云国际机场，泛海航空办事处。
　　飞行管理处，唐储砚敲了敲门，没听到里面说请进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里面正在办公的赵经理看见是唐储砚，小小吃了一惊。
　　“储砚？你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害，”唐储砚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岔开双腿，往后一倚，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没什么大事躺什么医院啊，这不我心系工作岗位，一回来就找您报道了么！”
　　赵经理有些抱歉地笑笑：“这次是我疏忽了，我以为迫降搜救演习你很熟呢，就把这个工作安排给你了，没想到你竟然不会游泳，是我的错。”
　　唐储砚有点尴尬，他觉得不会游泳还掉水里实在丢人，不想再提这事了。他掩饰地咳嗽了一声：“那什么，反正也没出什么大事，咱们三芸的海上搜救队还挺专业的，这事就算过了哈。”
　　“你没事就太好了，我还真怕你这借调的这六个月里出什么事，我怎么跟西班牙那边交待呢。虽然你没什么事，但是我已经跟上面给你申请到这周都休息，下周再给你排班，你不用着急，方机长这边还有一些交接要做，等他交接完了，你直接带他这队，title是二级机长，你看怎么样？”
　　唐储砚没什么异议，点了点头。反正他这次也是看在以前的老师方国英的面子上过来替他带带新人的，怎么安排都无所谓。
　　“对了，”唐储砚突然想起来，“我不住飞行员宿舍，方机长告诉你了吧？”
　　“这个……”赵经理有些犹豫，“不方便我们集中管理啊……”
　　唐储砚看他这幅神色，心里有点烦，让他住宿舍，怎么可能呢，即使是三室一厅的单间豪华宿舍，他也不可能跟别人合住，这不方便他日后搞一些小活动……
　　“我家别墅就在海边，离这里很近的，跟住宿舍也没什么区别，这点小事，就甭麻烦公司了，我自己解决岂不是更好？”他绕着圈子说着，其实就是坚决表示不住宿舍。
　　赵经理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谁让他是好不容易借来的一块宝，又是有钱公子哥，公司的意思也是尽可能满足他借调期间的所有要求，依着他也就依着他吧。赵经理无奈地点点头，又跟他要了别墅的地址：“以后如果有什么事，也可能直接去你家找你，你得做好准备，随时接受打扰。”
　　“没问题没问题，”唐储砚不耐烦地挥挥手，“新制服给我送到这就行了，没事我就走了哈！”
　　“哎等一下，”赵经理又想起个事来，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你能给咱们公司拍个宣传照吗，虽说你只在这六个月，但毕竟也是公司一份子……”
　　“小事！”唐储砚挥挥手，非常大方的答应下来，吊儿郎当地拖拉着拖鞋就走了，连门都没给人家关。
　　赵经理无奈地笑笑，真是没想到方机长口中的西班牙皇家精英飞行员，竟然是这么个活宝。

　　三芸市南岸的一排精品独栋别墅群“越洋海岸”是当地最著名的房地产项目之一，因为整体粉蓝白的配色和古典融合现代的欧式风格而非常出名，开发商是深圳的一家房地产公司，不巧，正是唐储砚他爸的公司。于是他们家在这个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上，便拥有了一栋更得天独厚的房子，只不过平时很少会有人来住，基本就是荒着，隔三差五有人来打理一下，倒也不像个许久没人住的房子。
　　唐储砚光着脚丫子，站在二楼主卧的落地窗前，一边欣赏着日落海景，一边一件件的把自己漂洋过海寄过来的行李打开，从里面挑出衣服扔在床上，一会试一件西装，一会试一条领带，乱七八糟的摊在床上地上，本来整洁的房间，被他一天时间就搞得乌烟瘴气。
　　窗外响起一阵轮船汽笛声，唐储砚忍不住向外面看去，又有游轮缓缓地靠近了不远处的码头，准备卸下一大批游客。空旷的海面上，除了游船和渔船，只有一艘海事巡逻艇，孤独的穿行在海面上，执行着自己的任务。唐储砚视力极好，他仔细辨别了一下，便发现那就是今天白天救下自己的那艘艇，海事巡逻03号。
　　唐储砚打开窗户，一阵燥热的海风猛的吹进来，吹起他胡乱穿着没有系扣，露着胸口的衬衫和随意搭在脖子上的领带。他懒懒散散地吸一口烟，吐出的白烟立刻被海风吹得烟消云散。他盯着远处那艘准备靠岸的小艇，想起那个救了自己又害自己破了相的人，和他温热的薄薄的嘴唇。在他以为自己濒死的时候，是那双嘴唇为他渡了一口氧气，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还有那双健实的臂膀，藏在规整版制的制服下面的，藏在那一张清秀可人的脸下面的，竟然是一身腱子肉。唐储砚冷哼了一声，觉得这人真是挺有意思的。
　　李拥白坐在指挥舱里，借着最后的一点天光，写他今天突发意外情况的报告。墨蓝色的海事制服里面已经套了一件T恤，下面的裤子也换成了放在船上以备意外的牛仔裤，湿了的制服放在一边叠好，准备带回宿舍洗。有人从门外探进头来，啪的一下给他拧亮了头上的吊灯，正是白天时站在栏杆上的那位队员丛容。
　　“2.0的眼睛也禁不住你这么造啊。”丛容给他拧亮灯，“就快靠岸了，回去再写吧。”
　　李拥白点点头：“就快写好了，回去直接交了。”
　　“交什么啊，这个点局里早下班了。”丛容也收起了手上的制服，“回去赶紧洗个澡吧，今天这事也真够莫名其妙的。”
　　“是啊……”李拥白停了笔，望向远方的海面，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天空被晚霞染成了好看的粉紫色，大片大片的渲染在天际，合着壮阔的海面，格外绚烂壮观，是李拥白看一辈子都看不腻的景色。丛容倚在门边，也跟着他一起欣赏着这转瞬即逝的美景，过了一会他突然想起什么，又说：“对了李队，你知道那人今天为什么不穿救生衣吗？”
　　李拥白虽然不是很关心这件事，但他既然说了，李拥白还是给面子的问了一嘴：“为什么？”
　　“因为他们机舱里两件救生衣坏了一件，他把唯一一件好的给了老机长，自己不会游泳还逞能，真是……”丛容说着，忍不住嗤笑起唐储砚来。
　　李拥白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倒是想不到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他想起他毫不犹豫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喊自己亲了他，想来也是个无所畏惧混不吝的主。那只是个人工呼吸罢了，又怎么能称得上是一个吻呢，不过，即使是人工呼吸，也是李拥白第一次实际给真人实操，那种嘴唇触碰嘴唇的柔软感觉，已经多久没有感受过，他都要记不得了。
　　他收了收心神，觉得这报告今天也是写不完了，便收了纸笔，出来等着船缓缓往码头靠近。远处的那片高级别墅区渐渐亮起灯光，五彩斑斓，煞是温馨浪漫，只是他不知道，此刻那里正有一个人，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