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山鹿

61、第 61 章

　　池凉雨一时间都愣住了，气氛降到了冰点，连服务员都察觉到了这里不同寻常的氛围，上完菜赶紧离开了。

　　闻默丢下已经断成两截的手链，压着眉，满脸写着不高兴，只等着人来哄，可是池凉雨不想哄他，硬撑着一句话没说。

　　她甚至没觉得意外，这是闻默能干出来的事情，他那种阴晴不定，只在自己面前不收敛的性子，池凉雨被迫了解太多了。

　　最后游乐园也没有去成，闻默直接退了房。

　　乘电梯下去的几分钟里，池凉雨几乎是被拽着才能走，直到坐进车里，她喘息了几声，干涩的嘴唇微微张着，再也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到Z市已经是晚上，闻默先下了车，抬手看了眼时间，这才不慌不忙地打开后车门，从里面抱出已经虚脱的池凉雨。

　　她早就没了力气，迷蒙着双眼，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看着脆弱又可怜。

　　闻默抱她上了楼，把人放进浴缸里，打开花洒，热水兜头浇下来，不费吹灰之力便淋湿了裙子，轻薄的布料吸足了水，沉甸甸地压在白嫩的皮肤上，露出胸衣蕾丝花边的痕迹。

　　池凉雨瑟缩着想要躲开，但根本无处可躲，水珠顺着睫毛往下落，她几乎睁不开眼睛，手指无力地抓着闻默的衣服，带着祈求的意味。

　　“我受不住，求你了……”她带着哭腔小声求饶。

　　闻默轻笑出声，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

　　池凉雨攥着裙子的下摆，小声啜泣着，眼中的慌张还没有褪去，狼狈又可怜。

　　怎么洗完澡的池凉雨不知道，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完全陌生的环境让她不知所措，下意识想找到闻默，可是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昨天晚上的记忆太混乱，出了卧室才发现这是在二楼，她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又下了楼，但一楼也没有人，客厅空荡荡的，她喊闻默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应。

　　池凉雨心里直打鼓，扭头跑回楼上，找到自己的手机，就看到闻默给她留下的消息，告诉她厨房有早餐，醒来后吃一点。

　　虽然没有说他去了哪里，但确认了闻默没有丢下自己，池凉雨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坐了一会儿，眼睛开始漫无目的地扫视起卧室，然后就注意到屋里有一扇彩绘玻璃门。

　　池凉雨有些好奇，打开后发现是阳台，下面是一个小院子，孤零零长着一株月季，她不认识是什么品种，淡黄的花朵缀满枝头，甚至长到了二楼，花香顺着空气飘过来，有种岁月安好的寂静。

　　在阳台站了一会儿，池凉雨心情平静了许多，重新下了楼。

　　厨房保温杯里有热牛奶，她一口气喝了大半，总算缓解了嗓子的干涩肿痛，但剩下的她喝不下去，就放下杯子到外面客厅看看。

　　一楼房间不多，客厅占了很大面积，中间是一套实木家具，旁边单独的一块地方放了一架钢琴。

　　池凉雨从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现实当中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她好奇掀开钢琴罩的一角，打开琴盖试着按了几下，声音很悦耳，她忽然就有点开心，两手放上去学着别人弹钢琴，乱七八糟按了一堆琴键，过足了瘾才把钢琴重新盖上。

　　她把每一处都看了一遍，像是在探索游戏地图，可回到楼上后突然很想哭，压抑的情绪突如其来。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关进了囚笼，她什么都没有，身份证银行卡等等全都在闻默掌控着，唯一能拿在手里的手机也空荡荡的，联系人只有闻默，就是现在走丢了，都只能给闻默打电话。

　　池凉雨不想困在这种情绪里，可是她也不知道要怎么缓解，她明白自己不可能一直沉浸在这种情绪里，可能晚上就不会这么想了，可现在她很难受。

　　她想出去走走，可是站到门前的那一刻，却心生胆怯。

　　意识到这一点，池凉雨有些神经兮兮地咬住了指甲。

　　闻默并没有限制她出门，但是站在入户门前，仍然不可避免地产生畏惧，不知道是畏惧将要面对的一切，还是畏惧这道门是否上锁，她强迫自己握着门把手，半晌才按下去。

　　门从里面打开，她心里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沉甸甸的像是灌了铅。

　　外面是一条绿荫道，车辆不多，池凉雨不知道去哪儿，便顺着一个方向走，周围都是差不多的建筑，走了快半小时，才终于看到高楼大厦。

　　她第一次来Z市，感觉和A市并没有多大区别，但还是感到新奇。

　　车辆往来的声音充斥在耳朵里，她不讨厌这种吵闹的声音，至少在此刻听来，有种让她活过来的真实感，但这种享受在闻默打来电话时戛然而止。

　　她不是很想接，但也不敢不接。

　　刚接通就听到闻默问：“怎么出去了？”

　　池凉雨想起来手机上有定位，迟疑道：“我一个人无聊。”

　　闻默不在意她话里的生硬，笑道：“我记得往前走有家咖啡店，有没有想喝的？”

　　池凉雨想说自己不想去，但话还没有说出口又咽了回去，改口说：“我不知道。”

　　“那你先过去。”

　　池凉雨顿了一下才说：“好。”

　　她捏着手机一边往前走，一边四处张望，寻找闻默说的那家店，没走多远就在街角看到了，刚走进店里，手机适时响起。

　　是闻默发来的消息，点开看到是取餐码。

　　拿到咖啡和甜品，池凉雨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喝了一小口尝尝味道，觉得挺好喝。

　　店里的巴斯克蛋糕也很好吃，吃了几口她忽然想起来闻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出手机对着桌上东西拍了张照片发给闻默。

　　不等回复她就放下手机，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街景。

　　池凉雨并不着急离开，慢悠悠吃完东西，又玩了一会儿手机游戏才走。

　　陌生地方所带来的新鲜感还没有褪去，池凉雨打量着附近的建筑物，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

　　她躲着阳光从树荫下走过，也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周围逛街的年轻人特别多，三五成群的出来，手里拎着奶茶或者购物袋，燥热的空气里浮动着某种活力，看起来特别放松舒适。

　　池凉雨想她以后也会像这样，过自己的生活，但随即又摇摇头，觉得应该加上闻默。

　　想到闻默她才想起还没有看回复，于是打开手机，微信上是闻默最新发来的消息。

　　【午饭想吃什么？】

　　池凉雨现在并不饿，但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就回复他：【不知道。】

　　【等我一下。】

　　没多久微信发来一张截图，是网约车的车牌号，池凉雨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没多久就有出租车驶到身边。

　　【上车。】

　　池凉雨坐进去，被出租车带去了一家餐厅。

　　【我预约过了。】

　　关掉手机，池凉雨抬头看了眼装修典雅的店门，迈步进去，报了名字后被服务员带去隔间坐下。

　　竹帘挡住了外面的视线，走道一直有服务员穿梭，池凉雨并没有在意，直到有人走到她身边，她恍然察觉。

　　闻默拍拍她的脑袋，在她身边坐下，一边问：“怎么不回我消息？”

　　“我没看手机。”池凉雨解释。

　　两人的距离很近，能听到闻默的呼吸声，细微的有点发烫，像是在挠痒痒，她撇过头夹了一片笋喂他：“吃吗？”

　　闻默当然吃，吃完又抓住她的手腕。

　　池凉雨不明所以，就见他掏出了一条手链，红色的四叶草，看样子是被他拽断的那条，已经修好了。

　　闻默给她戴上，捏着她的手看了好一会儿，很是满意：“果然很好看。”

　　池凉雨小口喝着茶没说话，随他摆弄。

　　吃完饭他们一起回去，路上闻默告诉她：“这房子有点年纪了，从我外公那一代开始，不过外公去世得早，剩下外婆一个人，她退休前住在这里，一直到退休后被我妈接到了A市，房子也就空下来了，正好我过来上学，离学校近，住这里也方便。”

　　“房子已经让清洁公司打扫过，缺的东西我会让人送过来。”

　　上午离开时池凉雨没有注意，现在来看，二层高的小洋楼，红墙铁门，外观确实挺有年代感。

　　她在院子里停下脚步，看着光秃秃的花坛，忽然说道：“我想种花。”

　　“好啊，想种什么花？”

　　池凉雨没有特别喜欢的花，院里已经有了月季，不用再种，她边想边说：“都可以，这边可以种菜，种点儿葱什么的，番茄也可以，还有黄瓜。”

　　闻默自然依着她：“都可以，随你喜欢。”

　　池凉雨也没有随便种，先上网搜了现在这个季节适合种什么花，又挑选出比较容易养活的花，选定了以后才买种子。

　　卖太阳花的店家做活动，花种买二送一，几包种子全都种下了，没多久就发了一层绿油油的苗，看着很是生机勃勃，但是没几天全部死光了。

　　池凉雨搞不懂哪一步出错了，不过她暂时没时间去研究，因为开学了。

　　闻默从入学后就变得忙碌起来，池凉雨没兴趣打听他在忙什么，他们不在一个系，军训都不在一个地方。

　　将近十月，天气还是炎热，几天下来池凉雨感觉自己被晒黑了，倒是闻默，半点没有黑。

　　池凉雨很好奇他是不是天生晒不黑的体质，为此趁午休时大胆上手捏了他的脸。

　　手感倒是不错，别的也没感觉，池凉雨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有人在偷笑，扭头望过去，隔着食堂餐桌边的塑料隔断，发现是两个女生。

　　她们显然跟闻默认识，被发现后朝他挥了挥手，逃也似的跑了。

　　闻默说道：“班里同学。”

　　“哦。”池凉雨并不在意。

　　她不擅长交际，或者说以前的经历让她不想沾染任何跟交际有关的东西，所以军训这么多天了，她连班里的同学都没认识几个人。

　　“这是谁？”闻默忽然问。

　　他拿着她的手机，指着微信上添加朋友的申请，看头像是个男生，信息显示是班级群的同学。

　　池凉雨不认识，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班里的同学吧。”

　　闻默盯着她看了半天，确认她没有对自己说谎，脸色稍微缓和下来，然后直接拒绝了申请。

　　池凉雨的手机很干净，里面没有多少东西，微信聊天记录也只有闻默和刚加入没几天的班级群，其他的社交软件，池凉雨甚至没有注册账号，平时只是浏览一下。

　　但闻默还是不放心，把所有软件都检查了一遍，才把手机还给她。

　　“晚上迎新晚会排练，你去学校大礼堂找我。”

　　池凉雨不想去，她想回去看她的菜有没有发芽，但是又不敢说，磨蹭了好一会儿，没有骨气地点头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