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山鹿

33、第 33 章

　　回到家客厅的灯早就关了，提醒着池凉雨没人等她回来。

　　不知怎么回事，池凉雨一下子就回想起她偷跑出去那晚，如果她现在转身出去，夜不归宿，恐怕也没有一个人能发现她不在。

　　这么对比起来，闻默竟然成了最在乎她的人。池凉雨自嘲地笑了笑，摸黑换好鞋就回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她特意比平时早出门，在闻默没来之前自己坐校车去学校。

　　大概是她的反抗，池凉雨想试着挣脱一下，她跟闻默不应该这么亲近，上下学接送这种事，说是女朋友才应该有的待遇她信，不过她又不是，所以为什么要乖乖等闻默呢？

　　池凉雨不想和闻默牵扯太深，说到底只是利用他而已，然后自己需要付出一点代价，等毕业就各奔东西了。

　　虽然是这么想，但是上了车池凉雨就开始感觉到心神不定，本来不想理会，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最后到达她平时出门的时间，池凉雨没由来感到焦躁，为了缓解这种情绪，最后还是给闻默发了消息说明情况。

　　这样就算闻默生气发怒，她也不至于无法反驳。

　　满腹心事来到班里，刚进门，原本闹哄哄的教室突兀地安静了下来，班里同学像是事先约定好了一样，默契地停止了早读前的嬉闹，或隐蔽或明目张胆地看向她。

　　不过这种情况实在发生过很多次了，多到习惯，池凉雨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心里一突，她甚至有闲心情想是不是她的课桌又被人推倒了，或者椅子失踪了，还有可能是书本，毕竟平静的日子总会结束。

　　可奇怪的是她的课桌安然无恙，书也没少一本，安全到她都觉得不正常。

　　池凉雨没在意，反正也就是那些花样，她放下书包去前面接水，早上接水的人多，刚排到她，一个女生就明目张胆地插到她前面，池凉雨最烦这种，扯开她：“插什么队啊？”

　　“我接个水就走。”

　　“后面排队去。”池凉雨强硬地说。

　　女生恨恨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笑起来，目光从她的肚子扫过，声音轻快：“算了，我不跟孕妇计较，怀孕了脾气就是差。”说完大摇大摆地排队去了。

　　池凉雨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下意识问道：“你说什么？”

　　“装什么傻呢？”女生嗤笑道：“上次体检咱们学校查出来有人怀孕了，不就是你吗？”

　　她说完其他排队接水的同学也跟着笑起来。

　　笑声刺耳，池凉雨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那些流言她也听到过，但明明只是说有女生被检查出怀孕，跟她有什么关系？现在是要强行将一切按到她的头上吗？

　　池凉雨突然感觉呼吸不过来了，胸口发出闷痛，耳朵轰鸣，班里同学看她的奇怪眼神，他们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

　　池凉雨咬着牙攥紧了拳头，才遏制住身体的颤抖，女生嘲笑的表情在她眼前放大，紧绷的神经终于到达临界点，池凉雨突然揪住女生头发，按住她的头，重重撞在教室门上。

　　“啊——”不知道谁在尖叫。

　　池凉雨什么都听不到，她只觉得一片混乱，许多手试图抓住她，让她不由联想起电视上曾经看到过的章鱼的触手，阴冷湿软，她有种错觉，只要被缠上，就会被拖进不见天日的深海之中。

　　等打架被制止，耳边的喧嚣褪去，池凉雨睁开眼就看到了闻默。

　　“怎么回事？”闻默显得很生气，质问其他参与打架的人。

　　“是她突然冲上来打我，简直有病。”女生怒气未消，脸上还有抓出来的指甲印，指着池凉雨眼冒火光。

　　“池凉雨你说。”闻默转头问她。

　　池凉雨扶着墙站起来，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她被人踢到了腿，现在还疼着，估计是青了。

　　“她现在是没脸说吧。”女生嘲笑，把她的沉默不说话当做心虚，自认为好心地告诉闻默：“班长你还不知道吗？学校都快传遍了，说咱们学校那个怀孕的女生就是池凉雨。”

　　“也不知道跟谁……”旁边有人接腔。

　　“真想不到，池凉雨还跟人上床。”

　　“够了。”闻默呵斥，他嗤笑，眉宇间丝毫不掩饰他的轻蔑，“走个过场的体检能检出什么，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流言你们还当真了，在教室门口打起来，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别班都已经开始早读了，有这个空闲不如多读读书。”

　　“班长。”

　　“都回座位。”

　　这样的闻默太过陌生，话语间的锐气和掩饰不住的冷漠震慑住了所有人，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教室里一时间寂静无声。

　　“班长，我们……”彭佳瑶自认为是特殊的，虽然察觉到闻默身上的排斥，但还是开了口。

　　“我有事，你要是闲得无聊可以学习，不要来缠着我。”闻默心情正不好，说话丝毫不留余地。

　　彭佳瑶第一次听到他说重话，委屈的眼圈都红了，她坐下来，敏感地察觉到有同学偷偷嘲笑她，气得想要骂人，但是心里的惶恐已经快将她淹没，她不安地想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才让闻默这么生气，她会改正的，只要闻默别因此讨厌她。

　　教室的氛围越发古怪，围在门口的同学各自离开，等人都走了，池凉雨才低着头走回座位，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她感觉所有人都在看她，目光如同利刃将她剖开，肆意打量着她，而她无所遁形。

　　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下了一个上午，到中午雨势忽然转大，天空也跟着变暗，喧闹的雨声衬得教室更加安静。

　　“班长，不去吃饭吗？”眼看教室里都快没人了，彭佳瑶鼓起勇气走过来问。早上才被闻默不留情面地话伤到，她这话说的没信心，怕闻默还在生气不理她。

　　她说完，有些紧张地等闻默回复，半晌没见闻默放下笔，彭佳瑶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刚要放弃时，闻默合上资料书，起身说：“那走吧！”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彭佳瑶眉开眼笑，她忙不迭跟上去，眼睛一瞥，扫到闻默手腕上的红色编织手链，想到昨天还没有，好奇地问了句：“班长怎么也戴手链啊？”

　　说完看闻默没有回答，她赶紧转移了话题，讨好地说：“班长学习都这么好了，还这么努力，感觉我都要跟不上你了。”

　　这话引起来闻默的兴趣，他轻轻一笑，俨然又是平时温和的模样：“跟上我干什么？”

　　“我想……”彭佳瑶偷偷看了闻默一眼，手指羞涩地揪着衣角，大着胆子吐露心声：“我想和班长考上同一个学校。”

　　“哦。”闻默的反应并不热切，像是没有听出她话里隐藏的心思。

　　彭佳瑶不由失望，想再找话题时闻默已经走到她前面，她赶紧小跑几步，在楼梯口追上他。

　　“池凉雨不会真怀孕了吧？”突兀的议论声从下一层楼梯传上来，将彭佳瑶原本要说的话堵了回去，她听到池凉雨的名字，立刻存了看热闹的心思，竖起耳朵仔细听。

　　下面几个男生在议论这事，仗着周围没人，声音也没有丝毫收敛，顺着阶梯回荡在楼道间。

　　“真看不出来，还以为是什么正经人。”

　　“之前咱班那谁不还要追她，要我说，都跟别人睡过了，还要她干嘛？这世上好女人多的是，她这种破鞋一辈子没人要。”

　　“哎哎哎，你们说她怀的是谁的孩子？”

　　“这谁知道，说不定是出去卖，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

　　“该不会是班长的吧？看他早上那么生气，感觉不一般。”

　　“闻默看得上她才怪了，就咱们班里那群女生，都快为他打起来了，他犯得着看上个鸡。”

　　“就是，谁知道哪里怀的野种。”

　　声音逐渐远去，应该是走远了，但不妨碍彭佳瑶听得心头畅快，还不时在心里附和几声，觉得池凉雨就是他们说的那样，恨不得闻默多听听这些话，早点认清楚池凉雨的真面目，别再被她迷惑了。

　　可是她当去看闻默，却没有在他脸上找到任何情绪波动，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那些话，彭佳瑶不由心生失望。

　　“我忘记带伞了。”走到一楼时，闻默突然说道。

　　彭佳瑶被他提醒才想起来，自己也没有带伞，顿时也忘了在心里痛骂池凉雨，赶紧说道：“那我回教室拿伞吧。”

　　“不用了。”闻默朝她笑笑，一只手放在她肩上，微微弯下腰，嗓音温柔：“怎么能让女生跑到五楼，你在这里等我，我不下来不许动哦。”

　　彭佳瑶被他迷的晕晕乎乎，想也不想就猛地点头，生怕晚一会儿就让闻默不高兴了。

　　确定她会乖乖听话，闻默转身朝楼上去，笑容瞬间收敛干净。

　　虽然是白天，但乌云将天空压得暗沉沉的，教室没开灯，昏暗的像是天黑前的最后时光。

　　池凉雨独自坐在教室里，发了很久的呆，她好像病了一样，感觉不到饥饿，也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被孤独感包围，游离处在世界之外，等待着一场足以毁灭她的审判。

　　她怕极了，一整个上午连抬头都不敢。

　　现在教室里没人了，一直包围着她的窒息感才终于缓解，池凉雨把手放在窗户玻璃上，冰凉的触感仿佛将心脏都冻住了。

　　她开始坐立难安，迫不及待想要出去吹吹风，但是还没有走出教室，就被闻默拦在了门口。

　　池凉雨不知道他怎么又回来了，有些惧怕地后退了一步，因为闻默脸上的表情实在称不上好，他甚至都懒得做掩饰，眼中的暴戾浓到近乎化为实质。

　　“闻默。”池凉雨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早上的事情在生气，但是这样真的吓到她了。

　　闻默没有回应，他一把揪住池凉雨，仰面按倒在讲台上，一手掐着她脖子，一手顺着衣服下摆摸进去，在她肚子上来回抚摸。

　　池凉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抖着嘴唇颤声道：“你放开我。”

　　“怕什么？”闻默冷笑。

　　“放开我。”池凉雨想站起来，才刚动就被闻默轻而易举地按回去。

　　雨声越来越大，不用看也知道是暴雨，整个五楼寂静的仿佛是一片死地，池凉雨感觉自己被大雨困住了，和闻默一起。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但是雨停了她就能逃离吗？

　　闻默忽的一笑，脸上绝不是平常装出来的温和，他俯身凑到池凉雨耳边，一字一句地说：“就是怀孕，也该是我的孩子。”

　　说完放开她，转身出了教室。

　　池凉雨颤抖着站起来，慢慢回到座位，再也忍不住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