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刑侦）》龍淼淼

23、第二十三日

　　第二天早上，我给郗阳从里到外找了一身衣服，让他洗了澡换上。
　　早餐我俩不去食堂吃了，他可以多点儿时间休息。我煮了虾，剥了壳，切成段，烫了点儿面，加了些蔬菜，卧两个鸡蛋，做了一小锅疙瘩汤。郗阳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我这边刚好完工，我怀疑他踩着点儿出来的。
　　先亲一个。郗阳身上清清爽爽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清香混合在一起，随着他的体温散发出来，带着他特有的香气。我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味道，像是……小时候吃过的牛奶糖。对，那就是郗阳的味道，所以他的吻总是甜味的。
　　郗阳坐在桌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余韵尚存，我这顿饭吃得相当难受，老想要扑他！其实也不能怪我，郗阳咽东西时喉结滚动的样子特性感，才让我总有想咬他的冲动。不是我的错，是他勾引我？我有当渣男的潜质！
　　不过当时，我还没体验过小百合勾人的本事，所以我还能忍。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们做的时候，我经常会咬他的喉结，以至于成瘾。每到那时候，他会发出特别好听的声音，像是隐忍又渴求的小兽，羞怯，但又嗜血。
　　就像我刚说的，那会儿我还没体验过，于是暴殄天物，吃完饭就跟郗阳上班去了。到了单位，我发现大黄还是没来，真的病了。
　　我问大洪什么情况，这小子才跟我说，是当年的枪伤留下的后遗症，最近有些严重。我说那你还不赶紧回家照顾他，单位离了你转不了了？大洪也有苦衷，他也想在家，但是媳妇撵他，说要么大洪来上班，要么他俩都来。
　　大黄这性子，是改不了了，从18岁穿上军装开始，他从来都以大局为重，救大洪那一次，是他唯一的私心。

　　“陷阱白骨案”到底还是封卷了。葫芦僧乱判葫芦案，丘比特乱点鸳鸯谱，趋利避害，人之常情，若能安稳度日，不如草草了结，有几人真的愿意战斗？领导也是人，这句话现在用着还真是“恰当”。
　　但柳政委并没有把“汽车焦尸案”派给雯姐，而是找来了情报、技侦、交巡等部门，开了个专题会，要求各部门集中精力，配合我的工作。都是从一线干起来的，柳政委更能支持理解我的工作，我心存感激。
　　同时，这也是一个信号，说明了张超这次来龙城非同小可，接下来，可能会展开一次大行动，潜伏在龙城的那只巨兽，恐怕就快要现身了。

　　我去交完案卷，想起我妹给的西洋参还在车里，正好让大洪晚上给他媳妇带回去。从停车场往办公楼走的时候，我习惯性摸烟盒，发现兜里除了警官证、驾驶证和身份证之外，啥也没有，我连个银行卡都没有。
　　多久不抽烟了？我竟然没有察觉到！我突然想起我妈以前总叨叨让我戒烟，不然以后有了媳妇，对人家身体不好。我就说，我没有烟瘾，等我有了媳妇，肯定戒，我妈还不信！结果这回真戒了！回头她要是知道，会作何感想？不会像电视里演得那样，哭着骂我娶了媳妇忘了娘吧？那画面可太……算了，我想象不出来，我老妈那一身浩然正气，往那儿一站，比我都像警察。

　　我拎着东西进了楼，走楼梯上去，想着顺路，去财务问一下油补的事儿。听说这几天要发新的财务制度，油补要直接按车发。我们组有台车去年就趴下了，局里说给配新的，一直没到位，出警车不够，我天天是私车公用，本来油补就不够，现在又要给我掐死了。我把工资填进去到没什么？可回头怎么向老婆交代？张超之前那句“人家图你啥？”，我是真往心里去了。
　　我晃晃悠悠上楼，琢磨着汽油最近是不是又涨价了，路过三楼落地窗的时候，看见一辆小跑车驶进院子，绕过训练场，往这边开过来。是一辆宾利欧陆。
　　市局行政区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入，谁这么高调，开了个豪车来上班？我想着是不是在外挂职的杨队回来了，那可是个出门不拉风都难受的主儿。
　　车子停在台阶下，从我的位置，刚好能看清。我隔着玻璃往外瞧，倒不是好奇别的，要真是杨队，我得赶紧提醒下郗阳，今天千万别惹他周哥！小周追雯姐这么多年无果，火气全在杨队身上，冷不防见着了，还不得爆炸？
　　然而我想多了。我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的事儿？从那辆豪车上下来的人，是郗阳。
　　郗阳从副驾下车，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然后，驾驶室的门开了，看到那男人的时候，我就觉得，完了，我凉了。

　　我没去财会，直接回了办公室，靠在椅背上，看窗外，龙城的冬天，一片萧索。
　　那男人抱住郗阳，低头温柔说话的模样，完全印在我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回放。郗阳任由那人抱着，就在单位门口，毫无顾忌。他跟我在单位连手都不会牵！
　　郗阳突然回头，是察觉有人了吗？他有没有看向二楼的落地窗？我不知道，因为不等他转过身，我已经藏在了柱子后头。人生32年，我从来没感觉这么狼狈过。
　　人家开的是欧陆，我开一捷达！人家一身儿的定制西装，我他妈连个油钱都得找财会计较！我有什么？长得比人家好看吗？并不！我靠什么留住郗阳？靠这身警服吗？搞笑呢？郗阳也有！
　　“操！”我随手抄起一支飞镖，掷向靶子，发出“咚”得一声。大洪走过来，往我旁边儿沙发上一坐。
　　“怎么了裴队？说说，让我开心开心。”
　　我什么也不想说。“没事儿，案子结不了，闹心。”我拎起纸袋，递给大洪。“西洋参，我妹给我的，一直没打开，给大黄带回去吧，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总比送你麦乳精强。”
　　“得，谢谢领导给我送礼。”
　　“不是给你，是给你媳妇。”
　　“嘿！”大洪扬扬下巴。“我就说，你准有烦心事儿。跟郗阳闹别扭了？”
　　一提郗阳，我更是火大。“对了，我昨儿让你带他回来，你怎么自己跑回来了？他坐大巴回来的。”
　　“唉这事儿可不怪我啊！”大洪赶紧解释。“我到了海城就找他，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我还跑了趟法医办公室，人说根本没见他回来过。对了，围巾在我桌上呢，给你拿过来。”大洪说着，站起来走回工位，拿了围巾，放到我桌上。
　　“没回去？”与其说我在问大洪，不如说我是在自言自语。
　　“真没回去。等会儿，你俩不会因为这事儿别扭吧？”
　　我没说话。我不知道说什么，我也不想跟别人说郗阳的事，那是我们俩的私事。
　　大洪见我没动静，大概以为我默认。“裴队你也别多心，估计郗阳是有什么事儿不方便告诉你。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肯定比我清楚。你先别着急，过后找个恰当机会，好好聊聊，说不定就一句话的事儿，你别自己瞎想，越想越乱，犯不上。”
　　就这样，我竟然让大洪教育了。看来年龄不在大小，阅历才是一切，眼看着他跟大黄到了第七年，没见他俩痒过，虽然不轰轰烈烈，但一直细水长流的好着。我是真心羡慕他俩，希望我跟郗阳在七年之后，也能这么好，或者，可以更甜蜜。
　　当然，前提是，郗阳看得上我。思想是一堆杂物，平日不去想它们就仿佛消失，一旦整理起来，工程量巨大。比如让我说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人了，又是什么时候爱上郗阳的，我能琢磨一天，然后无解。
　　我没有问郗阳那男人的事，甚至有点儿躲着他，回避跟他交流的机会。每天的晚安吻和早安吻，我有时候会走神儿，有时候又发狠的亲他，无论我怎样，郗阳都是温柔的，不急不恼。他对那个人，也这样吗？
　　每天早上发动我的小捷达，看着郗阳扣上安全带，我就会不自觉想起他坐在那辆欧陆上的样子，是不是也会指着路边的小狗笑，是不是也会靠在椅背上睡着？
　　三次了，最近几天，我已经三次见到那辆欧陆了！
　　今天下午，那人又来了，把郗阳带出去了一会儿，晚上下班，我发现郗阳竟然换了个手机！我假装无意询问，他却立即收起来，说是海城同事送的，还说是电讯公司的活动款。可那是今天刚开发布会的新款，国内是要排长队的，你跟我说是通讯公司活动？好，很好，以后我不能再拿烂手机这个梗逗你了，很好。
　　妈的！真好。
　　所以郗阳，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摊牌？还要在我那个小书房一直委屈下去吗？
　　我把郗阳送回家，给他点了外卖，跟他说单位有事，我得回去，让他早点休息。郗阳说要陪我一起，我说龙城的事儿，不方便他去。郗阳愣了几秒，我没敢看他，不知道他是看出了我的拒绝，还是相信了这是单位的意思。最终，他还是点了头。
　　“那你早点回来。”郗阳说。
　　我说：“好。”
　　郗阳下了车，我直接开走了。从后视镜，我看到他还站在院门口。
　　“你要是想走，今天就走吧，真的，不用解释。”我在心里默默对他说。我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进屋，收拾那些破烂儿。
　　我就这样抛下了郗阳，在单位执勤室躺了一宿，目不交睫。五点钟，天没亮，我就扛不住了，我得回家！
　　打开门，我愣住了，客厅亮着一盏小灯，橘黄色的灯光，照得房间里暖暖的。21岁参加工作开始，我就自己搬出来住了，11年了，我习惯了回家一片漆黑，第一次，有人为我留一盏灯。
　　雪嘉听到我进门，从小垫子上爬起来，晃晃悠悠跑到我脚边，欢喜的跳来跳去。我把雪嘉抱起来，郗阳在这时候打开小书房的门。看到他的一瞬间，我突然有种失而复得的激动。
　　“发生了什么事吗？”郗阳接过雪嘉，放在地上，伸手帮我脱了外套。我站在原地，像是完全听不懂，脑子完全不转。
　　郗阳也没追问，说：“时间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随口说道：“没事，回来路上突然想到案子的事儿，就回去了，结果还是没头绪，就又回来了。”
　　郗阳看着我，我却不敢看他，两人就这样形成了奇怪的对峙，不知道过了多久，郗阳说了声快去休息吧，就回了书房。
　　我想，他是有所察觉了。
　　他能不察觉吗？我刚才走的时候，说是单位叫我，回来之后，就成了我自己想起案子，回去研究了。
　　经过我这一顿折腾，我和郗阳之间的隔阂更甚了，我一觉醒来，已经九点了，我在郗阳门上看到他留的字条：“我去上班了。我给洪哥发了信息，说你不舒服，晚些过去，你起来吃点东西吧。”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
　　小百合，我还是你的师兄吗？你说过，我是你的主角，那你呢？你也是剧中人吗？还是路过的看客？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4月30日至5月6日在榜，小龙感谢您的支持。
9月9日-微调句子，避免歧义，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