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刑侦）》龍淼淼

10、第十日

　　除了工作，电影就是我的另一个世界！终于得到机会跟小百合显摆的我，比张超嘚吧的还要欢乐。
　　“东林老爷子厉害，看电视那段PTSD我印象特深，一顿枪林弹雨，镜头一转，电视里什么都没有，真是神了！”
　　说完，我顿住了。
　　我突然意识到，在郗阳面前提PTSD好像不太合适。但他似乎并没在意，只认真地听我说话。
　　郗阳告诉过我，他在有规律的看心理医生，也一直在努力克服，所以叫我也不必避讳。
　　得这个毛病的人，我身边还有一个，就是我组内勤大黄。他从狙击手转到内勤，原因比较复杂，其中重要的一项就是PTSD，虽然他救下了那个人，但是医生说，他可能永远也无法再开枪了。
　　郗阳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也没说破，接着跟我聊电影：“《美国狙击手》的男主角，号称美国历史最致命狙击手，最后被一个退伍老兵枪杀了。真实案件中，犯罪人提出案发时他精神错乱，所以无罪，但最终判决还是终身监禁，不得假释。”
　　我点点头，郗阳继续道：“还有2012的蝙蝠侠首映式，嫌疑人也以精神错乱为由，做过无罪辩护，但是，公诉人依旧认为，他应该被执行死刑。”
　　我又点头，道：“最后判决是有罪，但不是死刑，终身监禁。”
　　郗阳眨眨眼睛，看着我，道：“是的。这些都是犯罪心理相关的，师兄也都知道，对吧？”
　　我猛然醒悟，我还真知道！
　　经过郗阳的引导，我突然觉得，自己虽然比张超在职级上低半格，但在知识水平上，已经完全碾压他了！
　　张超笑嘻嘻道：“嫂子对犯罪心理很感兴趣啊？那你觉得，咱们国家对这种情况，会是什么态度呢？”
　　“还得看个案吧，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郗阳道：“不过这都是法院的事情了，对于我们法医而言，关注点在于从尸体上得到更多的信息。”
　　张超点头，道：“是。”

　　吃完东西，我开车把张超送回酒店。
　　第二天一早他就要跟他老大回潞城，我们约好下次再见好好喝一顿。没想到的是，我们真的很快就再见了，更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令人匪夷所思的“换魂案”，后来在潞城也出现了。
　　车子从酒店门口开出去，我发现郗阳在看后视镜，也跟着瞄了一眼，只见张超也站在酒店门口，看向我小捷达驶离的方向。
　　我去！什么情况？这俩人画风可有点儿诡异了！联想到刚才郗阳抿嘴笑的模样，这……莫不是一眼看上了？
　　“咳咳！”我清清嗓子，得找个话题。算了，单刀直入吧。我说：“张超喜欢女的。”
　　“啊？”
　　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郗阳转过头，似乎是没反应过来。
　　“没事儿。就是，刚吃东西的时候，我看你反应有点儿奇怪，怕你误会他。”我撒谎不打草稿。不然我能怎么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
　　“哦，我没有啊。”郗阳说。
　　我问：“没有吗？”
　　“恩。”郗阳点头，同时又瞄了一眼后视镜。
　　我打了转向，车子上了主路，他终于不往后看了。
　　郗阳到底看什么呢？我当时不解。总之，郗阳看张超，我莫名感觉酸溜溜的。
　　后来，张超到我们局办事儿，那会儿郗阳我俩已经在一起了，郗阳对张超的态度却越来越不好了，我还以为他也是吃醋了，最后才发现，只有我才是个醋缸，这俩人好与不好，都是因为案子。

　　既然说到了张超，我决定抖一抖他的黑料，出卖兄弟让小可爱乐呵乐呵。我说：“小百合，我给你讲讲张超女朋友的事儿啊？”
　　“啊？”郗阳道：“这样……不太好吧？”
　　我问：“不听啊？”
　　“听听听！”我去……郗阳点头的频率快过了车里的弹簧娃娃。谁能想到，这一张禁欲小脸儿下，竟然是一颗八卦的心!
　　“其实也不是女友，是前女友。”我开始了：“张超上大学时候，有个女生，天天跟着他，他去打球她就送水，他去上课她就送饭，他去学院资料室，那女生不是张超学院的，进不去，就在门口站着等他。”
　　都是她的错？妖艳的贱货？内情如何，我也不知道，反正张超是这么说的，我可没有添油加醋。
　　“时间长了，大家就都觉得这女生是张超女朋友了。但是，张超对这个女生没感觉啊，就跟女生说：‘我们不合适，你找别人吧’，结果一说她就哭，一说她就哭，显得张超特人渣。”
　　郗阳问：“后来呢？”
　　我说：“后来，这小子就想，反正这小姑娘长得也不差，就收了吧。”
　　郗阳幽幽道：“这不还是个人渣吗？”
　　我：“……”小百合说得还挺有道理！不过，我要讲的不是这个，我说：“再后来，剧情就跑偏了。”
　　郗阳打断我，道：“跑偏了，是什么意思？”
　　我说：“就是不按正常套路发展了。”
　　郗阳道：“哦。那女生不爱他了吗？”
　　我说：“也对，也不对。总之呢，按照张超的说法，他俩在一起之后，女生今天要这个明天要那个，他的银行卡就不停收到账单信息，还让他开车送她跟舍友去郊游，帮她爸的小商店送货。张超干脆给她开了副卡，然后她就天天在朋友圈晒东西，说是张超送的，然后这小子就从朋友圈渣男变成模范男友了，俩人就这么过了两年。”
　　郗阳蹙了蹙眉，似乎感到匪夷所思。
　　我暗暗叹气，也就是张超那家底儿厚，这要是我家，估计……不用估计，人家也看不上我。那……郗阳能看上我吗？我突然想。
　　夕阳问道：“然后呢？”
　　我立马回神，道：“然后啊，到毕业时间，女生跟张超说，她想出国。”
　　郗阳又问：“张超送她出国了？”
　　“嗯。”我说，简直要憋不住笑，因为，奇葩的桥段就要来了！
　　路口红灯亮起，我停了车，点点头，用尽量平静而严肃的语气说道：“张超给她买了张飞柬埔寨的机票，之后把电话卡和银行卡都注销了。”
　　郗阳：“……”
　　郗阳半张着嘴，交通灯的光线映衬得他的小脸蛋红扑扑的，竟然还挺喜庆！我看着他的小脸儿，有一种想要咬一口的冲动！
　　好在，我没有特别冲动，只是问道：“无语是吧？”
　　郗阳点点头，小嘴还张着，保持着震惊的状态。
　　我接着说：“我当时在宿舍，一边儿跟他喝着啤酒，一边儿听他说这个事儿的时候，也无语了。但是，谁年轻时候没点儿荒唐事儿？不然多无聊，对吧？”
　　“哦。”郗阳闭上嘴，转头看了看窗外，片刻，又转回来，问我：“那师兄你呢？”
　　我没懂，问道：“我？我什么啊？”
　　郗阳道：“你……有什么荒唐事儿吗？”
　　我笑道：“我又傻又穷，不会撩姑娘，也没有姑娘撩我，没有荒唐的机会啊！哈哈哈哈！”
　　“不会吧？”郗阳幽幽道：“我怎么听说，前阵子在学校，流传出一个关于师兄的传说？”
　　“我啥传说？”我笑道：“我跳墙被保卫发现了？不能——”我去！我想突然起来了！“你说那个图书馆表白的事儿？”
　　“嗯嗯嗯！”郗阳拼命点头，红扑扑的小脸儿写满了求知欲！
　　“不是。”我不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认识我之前还是之后？”
　　郗阳抿了抿唇，怯生生道：“之……前。”
　　我去！太丢人了！
　　“那是个误会！”我赶紧解释，绿灯亮了，我刚踩下离合，后车尖锐的喇叭声就响起没完。
　　过了路口，我慢慢往前开，问郗阳：“你先告诉我，你听到的版本是什么？”
　　郗阳幽幽道：“就是，师兄在图书馆写作业的时候，被法硕的姜师兄表白了！”
　　我：“……”
　　虽然剧情确实如此，但那是有前因后果的，单独拿出来一段怎么这么别扭？
　　那件事儿太尴尬了，我是真的不想提，但是我不说清楚，又怕小百合误会。
　　“是这么回事儿。”我硬着头皮开始讲自己的事儿，心中暗暗道：“当真报应不爽啊，我这刚出卖完兄弟的糗事儿，下一秒就轮到我自己了……”
　　唉，讲吧，哄小百合开心，也挺好的！
　　我说：“法硕的小姜，有次去图书馆写作业，正好坐我位置旁边上。我那天书看到一半，被同学叫出去，就把东西都留下占座了，所以，我俩没见过面，他去的时候，就只见到了我的书，明白了？”
　　“恩恩。”郗阳点头，我真想好好捏一捏他那张八卦脸。
　　我说：“我的书，你知道吧，我喜欢平整干净，本子也是，写东西要一笔一划，当然会议记录除外，那个我都是瞎划拉的。”
　　郗阳又点头，道：“我知道的，师兄的书本都很干净的，跟我的不一样。”
　　我去你还知道啊？你知道你咋还不换个记录本？整个本子页边让甲醛浸透了，我真是服了，你就不怕把自己中毒吗？
　　“然后呢？”郗阳问。
　　我说：“那天赶巧了，有个师妹去图书馆，发现没位置，就现在我那儿坐了一会儿，做完作业就走了。据说，那是个肤白貌美特好看的妹子。”
　　郗阳问道：“姜师兄看上她了？”
　　“恩。”我点头。
　　郗阳纳闷儿，道：“那他为什么向你表白？我听在图书馆帮忙的同学说，他拉了个横幅，挂在进门玻璃天花板的大厅里，写着‘裴然我喜欢你’。”
　　操……他真是这么写的……要不我说这事儿尴尬呢！
　　那天我班里同学给我发信息，说出事儿了，让我赶紧去图书馆，我一进门就吓疯了！小姜也懵了，捧着99朵玫瑰花抬头问我：“大哥，您是裴然啊？”我说：“废话！你搞什么鬼？”
　　我俩掰扯了半天，才整明白前因后果。
　　“那傻子，翻了翻我的东西，看到封面上写着‘警硕裴然’，以为书是那个妹子的，傻了吧唧的以为自己偶遇了真爱，撺掇同学帮忙组织表白。他那帮同学也真是够意思，大张旗鼓就开始了，但是谁也没去想，这个‘裴然’到底是不是那个妹子！后来，不用我讲了吧？”
　　“不……不用了。”郗阳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想笑就好好笑吧，别憋坏了。”我往小区里开。“不过这也是咱俩的缘分，并称‘龙警九子’。”
　　郗阳抬起头：“什么意思啊？”
　　我说：“你不知道吗？你怎么当的警大学生的？天天净学习了是吧？”
　　郗阳摇头，一脸疑问。
　　“行，哥哥给你科普一下。”我说：“‘龙警九子’，指的是龙城警大九个学生的奇葩故事，每次，有更奇葩的事情发生，大家就会自觉把其中的某一个替换掉，保持‘九’这个吉利数字。”
　　郗阳问我：“八不是更吉利？”
　　“不知道。”我说。我心说你还有心思想几更吉利？你没听我说是奇葩故事吗？龙城警大两个校区，全校好几千人，你都已经位列九大奇葩了，就不能长点儿心吗？“不过我多少了解了一些，不一定准啊。‘龙警’，指的当然是龙城警大，这个‘九子’，指的是故事都与‘子’的同音字有关。”
　　郗阳问道：“都有什么啊？”
　　我说：“治安叶天的筛子，侦查孟川的菜籽，法医郗阳的褂子，警硕裴然的名字，还有几个我记不清了，同学给我发过，我回去找找转给你。”
　　郗阳摆摆手道：“不用了师兄……”
　　“呵！知道你的褂子有多脏了？”
　　“哦……”郗阳低头，刚才一脸的幸灾乐祸全不见了。

　　我越往小区里开，越觉得不对劲儿。怎么这么黑呢？
　　我一抬头才发现，这一片儿都停电了！
　　最近附近有项市政工程需要用电，导致整个小区电压不稳，动不动就停电。
　　就郗阳来之前那周，有一天我好不容易休息，想起郝帅给我推荐了好几次的网剧，说是破案的，拍得可好了，八百年不看一次电视的我，寻思把这个剧刷了吧，结果，一集电视剧停了四次电，一到凶手快落网时候就停，一到凶手快落网时候就停，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跑了一次又一次，前面的剧情还有点儿忘了，给我看的比上班儿还累呢！
　　我俩停了车，关了大灯，就陷入一片黑暗，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后座上一大袋子烤串儿的味道。
　　我琢磨着找手机照明，四周却突然亮了起来。郗阳把电\警\\棍上的强光手电打开了。
　　我一下想起来，我头一回在教室遇见郗阳的时候，他也是带着这个电\警\\棍，站在讲台上举着，假装自由女神。
　　“你随身带着？”我问他。
　　“嗯。”郗阳我俩下了车，往门口走。
　　我拎着烤串袋子，跟在身边，问他：“你又不出外勤，总带这个干嘛？”
　　郗阳轻轻吐出三个字：“我防身！”
　　漂亮！这回答，无懈可击！我没话说了！
　　不过转念一想，长这么白净的男孩子，是得多注意点儿，虽然衣服脏点儿吧。而且郗阳这个小身板儿，估计别的装备也不好用，这个就挺好，晃个眼睛啊，出溜个人啊什么的，挺好，挺适合他！
　　我当时心里还偷偷吐槽了这小百合，没想到第二天，这手电就派上用场了，要不是有它，我说不准就残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