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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春风得意急,人面似桃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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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统醒过来已是三天后了。
午后日暖,疏阳斜影,帘卷飞絮绕漫花。
庞统一睁眼便看到床沿趴着的人。
一身白衣,面如冠玉。
发丝垂在他的面庞上,似雪色墨染。
他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轻蹙,似远山。
见他衣衫单薄,庞统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手,果然手指冰凉。
他皱皱眉,挣扎着坐起来,扯得胸口撕裂般的疼,他扯过一边挂着的一件衣服,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公孙策却猛然惊醒过来,一抬头,满眼惊喜。
“庞统,你醒了?”
庞统却皱眉,他的面色实在不怎么样,眼底微微泛红,似是几夜未睡的模样。
但是方才一瞬间眼底绽放的光彩,庞统却看的分明。
“我睡多久了?”
“三天了。”
“这么久了?”他说着便起什么要下床。
公孙策急忙拦住他道,“你要做什么?大伤未愈,不可下床走动”。说罢,拉过他的手,“我先替你把个脉。”
“脉象尚算平和,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注意多修养几日便是。”
公孙策说着忽然发现庞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他有些不自在地转开脸,淡淡道,“药应该煎好了,我去替你端来。”
说罢不等他回应便起身走了出去。
没一会,药便端进来了,却不是公孙策,而是他的手下。
“王爷。”周子云恭敬地立于床前,“公孙公子说您该喝药了。”
庞统点点头,端过药喝了一口,“这几日都是谁在照顾我?”
周子云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问,只能实话实说,“是公孙公子。”
庞统微微一皱眉,抬眼,“夜里呢?”
“……也是公孙公子。”
话音一落便发现面前的男子面色一沉,周子云忙道,“王爷息怒,属下们也觉得应该轮流照顾王爷,可是公孙公子说他知晓医理,由他照顾更方便些,何况前天夜里王爷忽然发起高烧,属下们也怕有个闪失,只能劳烦公孙公子。请王爷恕罪。”
周子云说着,跪了下来。
庞统沉吟不语,半天道,“起来吧。”
“谢王爷。”
庞统将手里的药碗递给他,周子云忙接了去。
庞统问道,“刺客什么来路,查清楚了吗?”
“是!”
………
春还寒,月竹间,玉屏画栏又谁传。
风尽苏,玉萧疏,愁尽哪月夜明。
庞统再见到公孙策已是日暮时分。
公孙策一进屋子便看到庞统站在窗前,只着中衣,斜阳从帘外洒进来,落了他满身。
柔光风絮,绝世芳华。
庞统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尚未说话便听那人道,“王爷,你怎么下床了?”
说完已经走至他面前,越发皱了眉,“穿得这么单薄,你不知道你现在不能受风吗?”
公孙策上前一步关了窗户。
身后的庞统却展颜笑道,“哪那么娇气,以往行军打仗,刀伤剑伤根本是家常便饭,无需大惊小怪。”
公孙策瞥他一眼,冷淡道,“我是大夫,我说了算。”
庞统一笑,也不与他争论,径自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又为他倒了一杯。
公孙策也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抬头看他。
“是不是想问我刺客的事?”
公孙策也不隐瞒,点点头,“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吗?”
庞统放下茶杯,“子云他们去查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人。”他忽然顿住,抬头看他,“其实你应该也猜到了是不是?”
公孙策凝眉,垂眸,“不会是他。你若死了,天下人都会怀疑他,他将背负一世骂名。何况,如今你已经交出兵权……”
庞统似笑非笑,“如果背负骂名能保大宋百世基业,换做你,你如何抉择?”
公孙策握拳,摇摇头,“他不会的。”
庞统问道,“经过太庙一事,你还这么信任他?你可别忘了,包拯跳崖,可是他一手促成。”
公孙策不语,只凝视着杯中的茶。
不知过了多久,庞统忽然笑了起来,“倒也不枉费你的信任,的确不是他。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老六,可是我的人还是查处了破绽。所谓证据不过是栽赃陷害,故布疑阵。”
“是辽人吧。”
庞统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只要想想你死了谁受益最大。辽人一直对大宋虎视眈眈,不过是忌惮你飞星将军的威名。虽然现今你已无兵权,但是他们很清楚,如果大宋有难,你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他们刺杀你,若是成功了,那他们挥军大宋便再无所顾忌,即使不成功,也可将此事嫁祸给皇上,令你们再生嫌隙。真可谓是机关算尽。”
庞统赞叹道,“果然聪明绝顶。怪不得我爹说,论破案,包拯是当世第一人。但要说到洞察人心,审时度势,十个包拯也不如你。”
“庞太师谬赞了。”
庞统只淡淡一笑。
公孙策低头喝茶,忽然道,“庞统,谢谢。”
“什么?”
公孙策垂眸,“那日,你本不会受伤,若不是我……”
庞统道,“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你不需要有负罪感。”
“王爷地位尊崇,实在不值得为我公孙策如此。”
庞统笑意敛尽,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公孙策,这话我只说一次,你听好。天下间,能让我庞统奋不顾身的,除了大宋,便只一个你。为这二者,死而无憾。”
………
庞统不愧是习武之人,那么重的剑伤,不消十日竟然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这日竟然已经在院中和几个属下比武了。
公孙策刚上完课,便见庞统从院外走来,兴致勃勃道,“公孙策,我们去郊外骑马如何?”
“骑马?”
春风十里,杏花汀寒。
白马轻骑,浅草乱花没马蹄。
“怎么突然想要骑马?”
“没什么,不过是看今日天气甚好,不出来走走太可惜了。”庞统坐在马上,望着远方轻声笑道,“绿杨烟外晓寒轻,如此美景,策马奔腾一番,岂不美妙?”
公孙策牵着缰绳,转眸望他一眼,“真难得王爷有如此雅兴。”
庞统一笑,兴致盎然道:“不说了,我们赛马吧。”
“赛马?”
“对啊,琴棋书画我反正是赢不了你了,所以今日另辟蹊径,与你一较高下。”
他这话说的煞有其事,公孙策略微挑眉,“王爷将士出身,骑术精湛,跟我比马术,您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庞统摆手,“怎么这么说,不过是比试比试,何必妄自菲薄。”
“既然王爷盛情,那却之不恭。”
“那开始吧。驾!”
庞统一声疾呼,两匹马同时奔腾而去。
二人策马奔腾,风吹起二人衣袂裙袍。
长发飞扬,袖带翩跹。
二马并行,一时竟分不得高下。
忽然,不远处的村庄传来几声鞭炮声,公孙策身下的马好似一下子受了惊,嘶声长啸,一脚踏空。
公孙策一个不慎,没控住缰绳,眼看就要跌落马下。
身旁的庞统脸色一变,从马上纵身跃起,翻身到了公孙策身后,眼疾手快一手从他手上夺过缰绳稳住受惊的马,一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扣进怀中。
马儿放慢了速度,继续在原野上奔跑。
“怎么?吓到了?”庞统忙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本就白皙如玉的面容,此刻更是无一丝血色,连嘴唇都白了。
突逢大变,不过好在有惊无险,公孙策一时有些心神不宁,只摇了摇头。
庞统忽然笑了起来,开怀道:“哈哈,见惯了你平日温和淡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真难得能看到你如此失态。”
公孙策方才受了惊吓,现在又听他幸灾乐祸,不由来了些脾气,忍不住回头瞪他一眼,没曾想,一回头便撞上了他的脸。
脸颊擦过庞统温热的唇,公孙策一下怔住,等反应过来顿时尴尬不已,慌忙避开。
那一瞬宛如凝脂的触感也让庞统失了神,心下一动,竟忍不住凑近了些,淡淡香气袭人。
他院中栽了不少桃花,近来都开了,以至他身上也总萦绕着淡淡的桃花香气。
庞统忽然低声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
这人凑这么近做什么?公孙策皱眉,“什么?”
庞统轻轻嗅了嗅,“你身上很香。”倏然一笑,慢悠悠道,“闻香识美人,湿身待承恩。”
他语气放诞轻佻,公孙策本就脸皮薄,一听这话登时连耳根都红了,一张脸白里透红,艳若桃李,羞愤道,“庞统,你发什么疯?”
他的手还搂在自己的腰间,此时简直如烙铁,公孙策脑子一热,想也不想就去掰他的手,庞统没防备松了手,公孙策身子不稳,差点栽下去。
庞统连忙一把护住他,低声道,“今天不摔个马,你不甘心是不是?”
公孙策惊怒交加,又被他方才轻薄的话刺激到了,当下只恨不得揍他两拳,哪里还说得出来话。
庞统见他呼吸急促,显然是气急了,便不由道,“瞧你气成这样,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公孙策闻言,怒气更盛,“什么混账话,亏你说得出来。”
庞统笑道, “我难得吟句诗,怎么到你嘴里就成混账话了?”
公孙策冷哼,“什么诗?淫词艳曲还差不多。”
这厮正经文章没读几篇,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信手拈来,张口便是。
庞统理直气壮,“淫词艳曲也是诗的一种。”
“我懒得与你多说,停马,我要下去。”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还不成吗?”庞统说着,却并未放慢马速,“你骑术不太好,这匹马野性未消,只怕你驾驭不了,还是我们共乘一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