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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长安,一座见证了大唐帝国盛世繁华的城市,就这样逐渐逐渐由缥缈到清晰地呈现在李贤眼前。

      作为为城市提供防御的功能性建筑,中国大地上曾经建有数不清的城墙。只不过当世界进入热兵器时代后,城墙的实用功能被不断降低,直至为零,所以大大小小的城墙,保存下来的只有几座,其中西安明城墙是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

      但当巍峨宏阔的唐城墙出现在面前是,李贤突然意识到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唐长安城墙不仅仅只是一段为了防御外敌的壁垒,这是一座只要看见他浑厚高大的墙体就能让人生出无限安全感的建筑,这是一座只要看见就想匍匐于他脚下的雄伟城池。

      几何学基本原理告诉我们,两点之间直线最近,他们是从洛阳来的,按理说从东面进城最方便,但皇帝怎么能走偏门呢,所以舍东城墙通化、春明、延兴三门不入,而是绕到正南面的明德门。

      位于长安城中轴线正南端的明德门,是整个大唐规格最高的城门之一,高大的城墙上并列五个宽阔的门道,当李贤在护卫簇拥下骑马走过时,头顶光影的变化,耳边脚步的回声,令他产生一种时光深远的错觉,仿佛城门的一边是远古,而另一边是哪儿,会不会是他来的地方?

      当然不是,城门的另一边是笔直宽阔的朱雀大街,在碧空白云下无限延伸,道路的终点则是皇城的朱雀门。

      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向北,东西两边是排列整齐由围墙围住的里坊,白居易那首诗是怎么说的来着,哦,“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至此,李贤总算有了直观的感受。

      路过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就在李贤有点从强烈震撼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另一个震撼又如巨大的雪球一般砸在他的头上。

      进入明德门后,李贤真正进入到长安这个包容壮丽的国际化大都市,一路看过了充满市井气息的市坊,直到站在朱雀门前。

      朱雀与玄武、青龙、白虎构成四象,分别代表南北东西四个方位,所以朱雀门是皇城的正南门,与他相对的则是赫赫有名的宫城北门,曾发生过改变大唐历史乃至整个中国历史的玄武门事变的发生地——玄武门。

      作为大唐规格最高的城楼,朱雀门同样也有高大的城楼、也是五个既宽且深的门道。在它的后面就是百官的办公区——皇城,这里可以比作整个大唐的头脑,是维持大唐正常运作的核心。朱雀大街延伸进朱雀门后,改叫承天门街,同样地把皇城分为东西两部分,百官衙署分列其中。就李贤看到的,东边有太常寺、尚书省、门下外省,西边则有鸿胪寺、宗正寺、中书外省等。

      见过巍峨的明德门和朱雀门后,李贤想当然地以为承天门①也与另外两座大同小异,顶多是门楼的造型有些不同而已,但当他走过承天门街,来到承天门下时,才发现自己错的有点离谱。

      首先承天门是皇城和宫城公用的门,同时兼任太极宫②的正门和皇城的北门,地位非比寻常,是皇帝举行一些国事活动,比如“外朝”、邀请群臣宴饮的地方,另外,元宵节皇帝也会到承天门上看灯,以示与民同乐,有点类似于明清天安门的地位。因此不但建有高大的楼观,门外左右还有东西朝堂,以及一个目测四五百米宽的广场。

      李贤这时候才懵懵懂懂地发现,他以后生活和学习的地方貌似并不是他以为的大明宫,而是太极宫。吃惊之余,不禁奇怪难道唐朝皇帝都是属兔子的?一窟不够,还要二窟三窟。他才来了一年多,倒见过三处宫殿群了。

      皇帝即便是回家,也不能冷冷清清的回,前两天就有文武官员陆陆续续提前赶路,目的就是赶在李治他们回来之前,等候在承天门外恭迎圣驾。兴奋了一早上的李贤,受身体条件的限制,这会儿终于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勉强在等候的人群里看见郭瑜、薛瓘几个熟人,就不省人事了。

      模模糊糊地知道有人把他扶下车,然后提着他往前走,让他跪下再站起来,李贤全程没有自主做一个动作,同时在心里大骂不人道的封建礼仪制度,难道就不能考虑一下小孩子的特殊情况嘛!他倒忘了,别管年纪多小,他已经是令朝廷俸禄的人了,挣人家工资,要你相应的有点付出难道不应该吗?

      黑甜一觉,不知东方之既白。等睡醒来,李贤才有精力问帮他穿衣服何娘子这是在哪儿啊。何娘子笑道:“六郎忘了吗?这是武德殿啊。陛下特地给你选的地方呢,太子就在东宫的光天殿,这下你们可是离得近了,大王不用为了上学来来回回地跑了。”

      揉揉眼睛头,李贤听何娘子续道:“陛下和皇后在甘露殿,六郎收拾好就该去请安了,太子多半已经快到咱们这儿了。”

      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梳洗完,在殿外的路上遇见了李弘一行,于是俩队并做一队,兄弟俩一起在晨曦之中往甘露殿走去。

      长安和洛阳两座城市的不同风格也体现在太极宫和洛阳宫上,怎么说呢,如果硬要打个比方,李贤觉得有点类似于帝都和魔都的关系,长安城是整个大唐帝国的政治文化中心,自从西周以来,大大小小十多个王朝或者政权在这里建都,因此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堂皇气派。而洛阳,建都的次数比不上长安,但居天下之中,据运河之便,八方辐辏、物资丰饶,无形中带着一种繁华轻快的活力。

      太极宫位于长安城的中轴线北端,体现的是皇帝奉天承运、至高无上的尊贵地位,但如此一来,就不得不位于整个长安城最低洼的地带。紫微宫却处在洛阳城的西北角,虽然当初可能有风水上的考虑和地理条件的限制,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紫微宫紧邻郊外的神都苑、上阳宫,又有谷水贯穿其中,因此建有许多池沼,而且处在洛阳城的最高点,俯瞰全城、气势阔大。

      李贤有点理解为什么李治和武则天都更喜欢洛阳了。

      搬回长安之后,李贤生活中的最大变化就是薛顗也由走读生变成了住校生。

      估计是回长安这一路上,李治意识到太子今后将要挑起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这副担子可不轻,加上李弘的年纪大了一岁,觉得他的课业可以加重一点了。太子都这么辛苦,伴读当然也不能轻松,萧沔、薛曜家住的远,每天路上浪费不少时间,索性让他俩住在光天殿的配殿。

      麻烦的是薛顗,一开始李治觉得外甥还小,怕他不舍得离开家,离开爹娘,但是薛顗表示他已经长大了,希望能像族兄薛曜一样认真履行伴读的职责。

      李贤知道他其实是嫌城阳长公主管他管得太严,这也不许他做,那也不许他做,反而在宫里,皇后本来就是个极富有冒险精神的人,李治,李治估计是儿子多得不稀罕了,就算见他们爬树,也只是把人拽下来就行了,不会大惊小怪地先哭一顿,再把伺候的人打板子,弄得他想干个什么,一堆人跪在地上求他别干,还有人通风报信把他娘叫来。

      照这么说来,城阳长公主应该不想儿子脱离自己的管束吧,也没有。薛瓘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薛瓘跟她说,公主固然金枝玉叶,但毕竟下嫁之后子孙可就不姓国姓了,日后前途,还得看圣眷如何,多少皇亲国戚巴不得把孩子送到陛下跟前教养,有这样的机会白白放过去,日后必定要后悔的。

      城阳长公主一想,是这个理。转身进宫找哥哥嫂子。

      那么问题来了,薛顗住哪儿呢?让他跟着萧沔、薛曜住东宫?他是李贤的伴读。让他跟着李贤住,一个男性——薛顗年纪再小,你也不能否定他的性别啊——住在大内,于理不合。最后李治拍板,薛顗就跟李贤住武德殿,“朕的外甥才多大,有什么好忌讳的,且安心住着吧。”等薛顗大到要回避宫妃的时候,李贤也该出宫开府了。又笑着对薛顗道:“以后每十天休沐回家看你阿耶阿娘,要好好孝敬他们,不是你阿娘求到朕面前,朕不会答应你住到宫里的。”

      薛顗高兴地说道:“遵旨!”声音之响亮完全表现出他现在的心情。

      把李治和城阳长公主都逗笑了。

      有人愿意在幽深的宫苑里陪着他,李贤当然是欢迎的,但薛顗不能天天回家,客观上也切断了李贤的信息来源,许多消息要么只能从官方途径获得,要么就严重滞后。

      在长安平静地住了一年,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显庆四年。就在李贤觉得宫廷生活平静的有些平淡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出大事了。

      整个太极宫的气氛都是压抑而焦灼的,空前紧张,连续半个多月李贤没有见过帝后的面,问老师,老师们神情肃穆三缄其口,李弘则时不时被单独叫走,每次回来都眼神空洞,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疲惫、忧虑、甚至还有惊慌。见他这幅样子,李贤都不忍心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就连宫女、内侍也都出于本能地尽量不被主子们注意到,以免被迁怒。

      直到薛顗休沐回来,神神秘秘地告诉李贤“先是有个叫李奉节的人告左庶子韦季方还有监察御史李巢结党……”

      “怪不得太子近来总是被召见,每次回来脸色都特别不好。这个韦季方是东宫的人?咱们怎么没见过啊!?”李贤恍然大悟。即使韦季方是东宫僚属,应该也不是个什么重要人物,李弘顶多是虚惊一场,他的太子地位不会因此动摇的。

      李贤心里老神在在地拍着薛顗的肩膀跟他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薛顗没有练成心有灵犀的技能,继续十分紧张地说道:“我阿耶说,此事不简单。圣人将韦季方交许尚书审问。我阿耶说了,这件事知道就行,别跟着议论,也别乱传话。”

      哎呀~薛顗抽了口气,好像他已经传话了。

      从五品的左庶子结党犯得着让礼部尚书亲自审问的?李贤在心里换算了一下,这大约等于让□□兼教育部部长去审问一个副厅级。而且朋党这个罪也挺模糊的,即使有人证、书信之类的物证,也没有一个具体的定罪标准,比如说写了/说了什么敏感词,或者多长时间内见面多少次,每次多长时间之类的,说白了就看上面是什么态度。而能用这个罪名,基本上已经表明朝廷的态度了。

      听上去挺严重的,李贤心想难道是自己想的简单了?他没心思吐槽唐代政府的法治精神,关键是许敬宗不但是中书令,他更重要的身份是武皇后的心腹,当初李治闹着换皇后,一片反对,李勣模棱两可,说这是皇帝的家事,别问我。只有许敬宗跳出来说老农民多收了三五斗还想换老婆呢,何况皇帝。是重臣里唯一力挺武皇后的人。

      什么样的大案要案才会派出这么一位得力干将呢?

      “你阿耶还说了什么?” 李贤上前一步拽着薛顗的衣服追问。

      “……这个那个。”薛顗扭着手,支支吾吾不敢说实话。

      “好,你不说是吧,你是孤的伴读,万一孤说错话办错事,就说是你教我的。”李贤一脸严肃地敲诈,“我还要问长公主和驸马,为什么给我传一半的话,弄得我摸不着头脑。”

      “别别别,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阿耶说朝中必有大事,只是他还看不明白,让我,哦让咱们谨言慎行,不要惹圣人和娘娘生气。”薛顗摇着手慌慌张张地解释。

      “这才对嘛,你阿耶是不让你乱传话,跟我说是乱传吗?我是外人吗,我是,啊呸,我也不是内人,你别笑!严肃点!咱们是自己人,我要出了岔子,你少不得也得吃瓜落。以后你在外面听见什么一定要告诉我,记住啊!”

      薛顗想想是这个道理,如果李贤犯了错他一定得连坐,他在亲戚家见过的,因为小主子惹了事,身边跟着的人挨板子。他在宫里,在潞王身边,跟那些挨板子的人是一样一样的。想到这里,薛顗不禁打了个哆嗦。“是,我记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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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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