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绅士与娇花》幽兰操

13、Chapter13 舞伴

　　“西尔维娅，你准备好参加舞会的裙子了吗？”艾米莉认为她单方面和西尔维娅和好后她们已经成了好朋友，她开始关心起好友的打扮。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不用担心西尔维娅的穿着，格林小姐的衣裳一贯是她们之中最新潮华丽的，她在沃顿女校拔尖了那么多年，只有其他人羡慕嫉妒她穿着的份。

　　可这次重新回来上学，她的身份变得更加尴尬，威尔森夫人也只给她拿回了她衣物中的一小部分，用料考究，但裁剪设计都不是最新的样式，也没有繁复华丽的装饰，只能当做常服，日常上课穿穿没问题，参加舞会就压不住场子了。

　　尽管艾米莉跋扈任性，还有着贵族女子的傲气，但她总体上是一个好女孩。她过去看不惯西尔维娅，一方面是出于对自己出身的骄傲，不屑与身世不明的私生女为伍，另一方面也是内心的骄傲，她的父亲莫里森子爵为自己的优越地位和仪表堂堂而自得，即使家产缩水之后依然不愿意降低生活标准，一举一动都要讲究贵族排场，这也影响了艾米莉。

　　艾米莉一方面自得于家室的出众，另一方面又清醒的意识到，父亲已经因为入不敷出而常年举债，她的家庭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光鲜亮丽，尤其在进入女校之后，在和出身卑微却生活优渥的西尔维娅放在一起对比，她更加明白自己的生活如镜花水月，等到父亲的破产危机被捅破，也许就会如父亲过去的好友莫雷爵士一样不得不变卖祖业度日。

　　因此，艾米莉过去一直看不惯西尔维娅。与其说她看不上她的身份，不如说艾米莉对她抱有不易察觉的嫉妒。她享受着比她们这些贵族还优渥的条件，却没有贵族家庭的枷锁。艾米莉十分害怕父亲会为了男方的家产将自己随意嫁给一个有钱人。这并不是没有先例，已经有落魄的贵族为了维持体面的生活而选择和挣新钱的商人联姻。运气好一些的小姐，会嫁给经商后拥有贵族头衔的新贵族，运气更差的，就直接嫁入商人家庭，她的孩子也从此失去贵族身份。

　　在西尔维娅被她抢走房间之后，艾米莉发现对方居然能对自己的处境泰然处之，她不想承认，但这让她心底对西尔维娅多了佩服和认可。霍普夫人说过，真正的淑女，她的优雅与高贵来自内心强大的灵魂，而不只是光鲜亮丽的外表。虽然还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艾米莉认为，能够坚强面对一无所有的西尔维娅，她一定有一个强大的灵魂。

　　在看到西尔维娅重新回到课堂上时，艾米莉也很震惊，但她同时对这个脱胎换骨的同学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与兴趣，她主动去做她的舞伴，不仅是出于同情，更重要的是她想弄清楚自己对她的好奇。

　　一段时间下来，艾米莉将西尔维娅划入自己朋友的范围，如果说过去她会因为对方穿着华丽而生出嫉妒的情绪，那么今天作为朋友的她，却会因为好友没有合适的衣服参加舞会而担心。她甚至主动提出可以借衣服给西尔维娅。

　　西尔维娅谢绝了艾米莉的好意，艾米莉脸上有些不好看，还想再劝西尔维娅，“这可是我们在正式进入社交界之前能够参加舞会的为数不多的机会，这样的社交场合很重要。”艾米莉以为西尔维娅是因为缺乏长辈的引导而不知道在这样一个社交场合表现得体会为之后正式进入社交界打下良好的基础。而这绝对不是她穿着简单朴素的衣裙就能应付过去的。

　　“想想吧，直到几十年后，莱斯小姐她们提到你时还会说，"哦，想想可怜的格林小姐吧，她穿的是什么，那恐怕是她后几十年能穿的最好的衣服吧~"”艾米莉惟妙惟肖的模仿把西尔维娅逗笑，艾米莉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好友，面目严肃，“你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可不许掉链子，我艾米莉·莫里森的朋友，怎么可以被莱斯小姐她们取笑。”艾米莉故作傲娇的昂着头，眼里又是骄傲又有几分忐忑，她没有看不起西尔维娅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在她落魄之后才和她成为朋友。不过她没有解释自己善意的能力，常常得罪人而不自知。

　　西尔维娅欣赏够了傲娇的艾米莉为她打算的模样，这才拿出自己准备的礼服，一眼看去艾米莉就移不开眼。“上帝，西尔维娅，你这条裙子是在哪做的？可真漂亮。”

　　西尔维娅含笑不语，她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她在原主一条绿色丝绸裙子的基础上做了修改，先在裙子的腰线处作了处理，使裙子的下摆如花苞散开，保证了在走动时会营造出飘逸轻盈的感觉。为了减少纯色裙子的单调感，西尔维娅又用金色丝线在裙摆处绣上了一簇簇麦穗的图样，从腰部往下散开的麦穗象征着丰收与希望，这条裙子衬得人如同秋天的丰收女神一般优雅大气，艾米莉简直等不及想看到西尔维娅穿上这条裙子艳压群芳的样子。

　　西尔维娅看艾米莉实在喜欢，主动提出将裙子送给她，“你怎么舍得？”艾米莉很难想象为什么会有人舍得将这么漂亮的裙子送人，如果是她谁要她也不会给。不过她实在太喜欢这条裙子的设计，简直比她在伦敦定做的冬季礼服裙还要精致美丽数倍，艾米莉知道西尔维娅现在手上没什么钱，她当然不愿意占好友的便宜，一咬牙拿出三百英镑提出将这条裙子买下。

　　西尔维娅最后只收了她两百英镑，艾米莉很不好意思，又提出将自己带来的裙子送给西尔维娅，毕竟她拿走了西尔维娅的礼服裙，可不能害得她在舞会上没衣服穿。

　　西尔维娅拒绝，她还想再劝，西尔维娅笑着说，“时间还很充裕，我完全来得及再改造出另外一条裙子参加舞会。”见到了这条绿裙子，艾米莉自然不会怀疑她的手艺。

　　等到艾米莉离开，达西不解的皱着眉，他认为既然西尔维娅十分喜爱这条裙子，实在没有必要非得为了两百英镑忍痛割爱。再者，西尔维娅为了这条裙子付出了多少心血他都看在眼里，那上面铺满裙摆的金色麦穗可都是她自己设计了图样，一针一线绣上去的，老实说，达西觉得西尔维娅一定比莫里森小姐更适合那条裙子。

　　西尔维娅脸上却是开心的微笑，在达西委婉地提出她可以不用这么委屈自己，完全可以将喜欢的裙子留下的建议时，西尔维娅笑了，F先生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她的喜欢不足挂齿，现在最要紧的是她能怎样快速的积攒下一笔钱，为后面的独立打下基础。早在卖出点心方子赚到第一笔钱后，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想法。

　　前世西尔维娅母亲早逝，父亲虽对她算不上尽心尽力，可也没有苛待她，在她十三岁起就做主将她母亲的嫁妆单子全部交到她手上。那些铺子庄子每年的收益都极为可观，父亲也只是派人留意着大概的情况，保证她不会将她母亲的嫁妆败光，对于她如何经营打理并不过多干涉，左右还有经验老道的庄头、管事和嬷嬷帮衬着。

　　在其他小娘子还在母亲膝下撒娇的时候，西尔维娅已经开始经营母亲的嫁妆铺子。她的娘亲出嫁前十分受宠，舅舅又擅长经营之道，这让只是普通官家女的娘亲，嫁妆的富贵程度可与一等世家公侯嫡女的嫁妆等值。甚至由于那些铺子庄子经营状况良好，每年的价值都在以数倍的速度攀升，这是一笔足以让她的继母——庆山侯夫人都眼红的财富。

　　西尔维娅名下的庄子铺子不少，种类繁多，她记得其中利润最大的就是成衣铺子和酒楼。酒楼有小舅舅帮忙找的管事操心，还有口味上佳的金字招牌菜为底，她几乎不用多上心。

　　在她名下的商铺中，有一家不太出彩的成衣铺子在她接手后从京都一众成衣铺子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小姐夫人们最喜爱的铺子，可不只是因为她的身份那么简单。不可否认她在其中花费了大量心血。现在，西尔维娅想做的就是在英国复制她过去的成功。

　　艾米莉，就是她的第一位顾客。

　　达西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发现自己居然能隐隐约约显出身形。除此之外，他的脑子里开始不时出现一些记忆，和一开始对过去的身份一片空白不同。有时，看到走廊转角处的壁画，他会想起一个悠长的走廊，两侧挂满了画像，那或许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有时，看到放满银质餐具的餐桌，他的记忆里会出现一张长长的餐桌，不同于学校里坐满了学生，他记忆里的餐桌上，通常只有一个人。

　　达西也渐渐变得心事重重，他不知道脑子里越来越多的画面意味着什么，是不是预示着他即将恢复记忆，恢复记忆之后呢？他会不会找到恢复人身的方法，会不会就此离开格林小姐，这些他都没有答案。他能做的，只有更快更好的帮助西尔维娅适应这个世界。

　　他早就发现了，西尔维娅对于礼仪、音乐、绘画的掌握都很容易，至于西班牙语、法语和葡萄牙语，在她克服了开口的障碍之后，他陪着对话，她也能流利的听说读写，都不成问题。西尔维娅还有一个极好的习惯，她喜欢阅读。之前在厨房帮忙的时候条件受限，等到恢复学生的身份，她一边像海绵一样快速的吸收着课堂上、达西传授给她的各类知识，一边到阅读室借阅了大量书籍，她阅读的范围很广，从历史到天文地理、百科全书，从文学传记到法律典籍。

　　在她阅读的时候，达西就默默站在身后，越过她的头顶也能看到书本上的内容，相当于两个人一起看书，看到西尔维娅不懂的地方，达西还能为她解惑，这让西尔维娅意外又佩服，F先生不愧是一个修养得当的老妖精，博览群书、见识渊博。

　　对于刺绣一道，达西没有能指点她的地方，不过就她展现出来的功力，达西想东方最优秀的绣娘能完成的精妙作品应该也就是这个水平。

　　不过，他有一个猜测，还需要验证。十四岁的少女已经开始发育，除了第一次达西误以为她要轻生而不小心看到美人出浴的一幕，在那之后达西都很绅士的注意这一方面的问题。每逢西尔维娅换衣服、洗浴、打扮，他都会避到一旁面壁静立，尽量忽视身后传来的声音。

　　等到他的声音能被西尔维娅听到之后，对方更是对男女大防注意到了极点，即使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卧室里也依然衣冠楚楚，身着的便服也是毫不裸露的那种，有一次入夜之后同学来借书看到她的样子还觉得她很奇怪，怎么私下里都毫不放松，打扮得一丝不苟，就像随时都能会客似的。也不穿便服，不由得在心里嘀咕她真是武装到头发丝里的一个女孩。

　　达西察觉到西尔维娅对男女大防非常严密，这或许是和她们那里的风俗有关，这也给她带来了一点小麻烦。那就是她虽然熟悉了舞步，心底却很抗拒和男士共舞。达西想要帮她纠正这一点，在这个世上，跳舞是人们交际的重要手段。达西隐隐觉得，他似乎也并不喜欢跳舞，不过，这不影响他在自己出现变化之后想要帮助西尔维娅的心情。

　　“看着我，”达西的话让西尔维娅抬头，即使看到的只是一个隐隐绰绰的坚毅的下颌，她还是听话的将目光往上，看向那个一直陪伴她的F先生。她的掌心是一个温热的触感，男士的手与她纤细绵软的手不同。虽然她掌下的手隐隐绰绰看不真切，但她能从掌下的触感真切感受到他结实的大掌，修长的手指有力的托着她的手，就像托着她紧张无处安放的心，这让她有了依靠的感觉，看不清楚放大了她另一部分的感官，她觉得自己甚至能感到他掌心的纹路。

　　西尔维娅第一次握上男性的手，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温暖、可靠，她将F先生当做自己亦师长亦朋友的存在，这让她的抗拒小了很多。但还是在第一次握上对方的手时乱了脚下的舞步。

　　达西将她的紧张慌乱看在眼里，没有出声点破，心下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像过去指点西尔维娅舞步那样出声，“屈膝行礼，转圈，跳跃着和我汇合……”和以往只能在旁指导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身体力行带着西尔维娅跳完了整支舞。

　　开始时她十分紧张，很别扭，但达西是她最信任的人，她的抗拒在他带领着一次次的回旋、握手中消弭。她的信任让她能够将自己交给他，由他带领自己舞动。在这场简陋的舞会里，他就是她唯一的舞伴，唯一的带领者。

　　即使达西的脸看不真切，她依然能够感觉到，舞动时对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她也克服内心的羞怯，看着对方风度翩翩的仪态。她渐渐忘了，这是为了让她克服障碍能够和男士一起共舞的训练，转而和F先生一起享受音乐，享受舞蹈。

　　到了后来，他们之间无需交流，自然而然的就能流畅的完成舞蹈。每一次错身、旋转、分离、再相遇，他们的目光都追随彼此，再无旁人可以插进来。如果有外人能够看到达西并不明晰的身影，就会发现，在镜子前舞动交织的身影，是那么的配合默契，亲密和谐。一举手一抬足之间流露出来的感觉叫人心生艳羡。他们之间的氛围，实在太好了。

　　达西想到，或许有一天，他离开了她的身边，她会将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交予另外一个绅士，心里有些遗憾。但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情绪是不对的，格林小姐总得找到一位值得托付的绅士，在她爱的家人的陪伴下好好度过这一生，而他，一个她眼里的老兔子妖精，只是她的老师、她人生一段时间的陪伴者。

　　“西尔维娅，你听说了吗？古斯塔夫小姐来参加舞会的家人是她的表哥哈利·康斯坦斯先生，他是康斯坦斯伯爵的小儿子，现在在海军服役，听说之前在战场上立了功，年纪轻轻已经是康斯坦斯中校了。”艾米莉几乎难掩语气里的惊喜，看来这位康斯坦斯先生，是一位很受欢迎的军官先生。

　　“罗斯小姐的堂哥费南多·罗斯先生也要来，他是罗斯公爵的继承人。真没想到，学校这次舞会居然邀请到了这些绅士出席。”艾米莉是真没想过她能在伦敦社交季的舞会之外的场所遇到这些大名鼎鼎的青年才俊。她的脸上沾染一片雀跃的红晕，和西尔维娅才十四岁不同，她今年已经十六了，即将在父亲的带领下进入社交界，可以开始寻觅一位如意佳婿。而以她父亲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允许她低嫁的。想到这里，艾米莉在心里开始期待能在舞会上邂逅一位不错的绅士。

　　她想到那条绿色裙子，自己试穿时就如同想象的那样美得像丰收女神，艾米莉看向西尔维娅，“亲爱的西尔维娅，你为自己准备了什么样的礼服？”西尔维娅将她眼里的好奇和一丝丝防备尽收眼底，对她的紧张了然于心。

　　上一世受邀出席赏花宴的时候，小姐们也是一样的争奇斗艳，不只是穿着打扮，还有吟诗作赋、墨笔丹青、在游戏中展现的出众才艺，都要费尽心思拔得头筹，这样也是为了在适龄的男子面前留下好印象。只是，她心里有些好笑，艾米莉这是将自己看作潜在的情敌了吗？这一世女孩子们普遍在十六七岁的时候才会正式进入社交界，过了二十再确定未婚夫的也不在少数。自己现在只有十四岁，实在不会考虑和绅士确定关系的事。

　　西尔维娅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礼服，和之前突出女性优雅线条的绿色裙子不同，这条香槟色裙子她的设计更偏向于可爱灵动，虽然也会让人眼前一亮，但会让人觉得穿着者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可爱女孩。她没有错过艾米莉在看到这条裙子后悄悄松了一口气，对她的夸奖也更加真心实意。

　　西尔维娅看在眼里，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通过这次的舞会打开市场，一点点建立属于她的成衣铺子，等挣到了钱，她就到乡下买一所小房子，和F先生一起简单的生活。只是不知道，F先生会不会愿意和她一起在乡下养老。话本里都说妖精喜欢尘世的喧闹，虽然她觉得以F先生的沉稳理性，他应该能适应乡下避世宁静的生活。但如果他喜欢人世间的热闹，她也可以生活在城里，顺便打理产业。

　　不过，西尔维娅至今还没有和F先生说过自己的愿望，也不知何时她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