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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冷日寒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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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2015
李绮娥跟蒋柏拍拖像是一次意外,却又像是一个注定。
那时候她接到了许久未联系的金子关的电话,阿关告诉她明年五月份《沧江风月》会在港台上映。
李绮娥问他,内地呢?
金子关有些无奈,他说内地的尺度不过审。
李绮娥有些无奈,但大抵是兴奋多于遗憾。
一想到自己的第一部主演长篇电影终于要上映,她感觉脚下都是轻飘飘踩在云朵上的。
那个冬天,仿佛是在香港最温柔和最难忘的一个冬天。
她在电影院买了一张《致爱丽丝》的电影票,姗姗进入放映室,在找到位置时正好开场,她陷入了俗套而又温柔的爱情里,享得两个小时的津津有味。
里面那个校园篇里的顶着锅盖头的男孩子多次让她忍俊不禁,她想起了自己高中时期的青春,也是这样青葱而天真,带着长不大的倔强。
在伸手去拿反正电影椅上的饮料时,一不小心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手背。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却在看清对方脸的那一刻愣住,“是你!”
蒋柏冲着她点头,低声说道,“咱两还挺有缘的。”
后来的故事呢?
在看完电影回去的路上,圣诞的气息点燃了香港,来往的圣诞老人塞给了他俩圣诞节环。
在铜锣湾的圣诞橱窗面前,他们们剥开了手里的红薯,暖和的气息铺面而来,她被冻得有些发白的脸颊显出几分红晕来。
“小娥,”蒋柏唤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暧昧。
李绮娥转过头来看他,眼睛亮得像黑珍珠
“我……我可不可以吻你?”
李绮娥愣住,整个人都像僵住一样,握住红薯的手指微微发红,不知道是冻得还是烫的。
“我……我不知道。”
她感觉自己声音在发抖。
但随即所有的不确定都掩盖在了热烈的气息。
他们接吻了。
在圣诞橱窗面前,连同路边的灯光,定格在了她在离开香港的最后一个圣诞。
她跟蒋柏的拍拖很平淡,不起波澜,他们也被港媒拍到过,淡淡的在娱乐报纸的小小一角写着“话剧小王子恋情曝光”。
但此时已经是话剧的没落时代,人们对话剧小王子不感兴趣,对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神秘女友更无兴趣。
但他们的平淡中也有着小确幸,蒋柏总是对她恰到好处的舒适,她也欢喜那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跟着他在浅水湾喝酒,在红馆里看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
在开春的时候,她去深圳拍一部独立短篇电影。
电影叫《白日梦》,是一个抑郁症女孩的爱情幻想,导演说要这部电影要在平遥电影节播放。
想到这里,李绮娥不由得又多了几分认真。
在离开的前一天,她帮蒋柏整理领子的时候,对方郑重地跟她说,“等拍完了,我有个饭局你陪我吧。”
她以为对方在开玩笑,“哪有饭局要推那么久啊?”
“我没开玩笑。”
看着蒋柏一脸认真的样子,李绮娥想起他不想是会开玩笑后还忍着这么久不笑的人,她点点头,“好。我陪你。”
在去深圳拍电影的路上,她遇见了一件有趣的事。
路上的那个看样子像是在录综艺的男孩子让她忍不住盯着他看。
诶,现在内娱的综艺这么折磨人的吗?
她一边想着,一边看见男孩走到她面前。
她看清了他的脸,是《致爱丽丝》里面的那个男生。
男生看着她,说道:“你好。”
故事的齿轮缓缓转开。
蒋柏的饭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当她挽着他的手走进宴会时,被浓烈的衣香鬓影的气息席卷。
她皱眉,这是她不喜欢的味道。
灯光璀璨,奢靡盈盈,来来往往的香港上流人士衣冠楚楚,大提琴拉出的却是靡靡之音。
她突然想起了《沧江分月》里江月躲在酒店的外面贪恋地盯着里面人群的场景。
她此刻正像一个被无端卷入孤岛的海鸟,唯一的执着是紧紧挽着一旁人的胳膊。
她环视一周,看见了蒋女士——蒋柏的姨妈。
她感觉心跳加快,陡然生出害怕的感受。
蒋柏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害怕,拍拍她的手,轻声说道,“别怕。”
他语气很坚定,她却不能放下心来。
他们没有在晚宴正厅待太久,蒋柏引领着她,跟着蒋影后的步伐,进了一间小厅。
里面没有人,影后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小柏你先出去一下吧。”
蒋柏微微点头,转身要离开。李绮娥本能的伸手欲抓住他的衣角,却只摸到一瞬冰凉的衣角。
她在害怕。
从宴会出来的时候,李绮娥就一直心不在焉。
蒋柏问她这周还有几场路演要跑。
李绮娥靠在副座驾上看着车窗外朦胧的夜幕,没有回答。
“小娥?”蒋柏唤她,车停进车库,他腾出右手在他们面前甩了几下。
李绮娥回过神来,含含糊糊地答了句,“嗯?”
蒋柏看着她迷糊的样子,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他又摸了摸她有些亚麻色的头发,修长的手指在穿过发尖时,她感受到了自己有些颤抖。
他凑过来亲她,在黑暗中急促而慌张。
“蒋柏。”她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我今天有些累了。”
她在拒绝他。
蒋柏听出了这一层意思,有些恼怒,但依旧绅士地为她开了车门,“好吧。”
他依依不舍地又在她嘴角落下一吻,最后目送着她的离去。
李绮娥坚定地往公寓里走去,她不敢回头,脑海里来来回回播放着蒋影后说的话。
“李小姐是演员吧。”
“我不希望蒋家再出一位戏子。”
“而且据我了解的,李小姐要上的那部戏,小柏是不会喜欢的”
“李小姐要是想和小柏长久的话,最好还是放弃演艺事业吧。”
“戏子总是半真半假,有时候连感情都可能是演出来的。”
“我不会阻挠李小姐的追梦之路,但我也希望李小姐能尊重我的要求。”
她艰难的打开房门,在进屋的那一刻“扑通”一声落坐在地板上。
她没有开灯,在黑暗里默默流泪。
香港没有夜晚,有人在颠倒的白日里拼命地挣扎着。
《沧江风月》在四月份如期而至,新人实力女演员李绮娥横冲直撞闯入众人的视野。不少人那她跟《旺角卡门》里的张曼玉做比较,港媒都在赞美她的灵气,说她是沉寂许久的港圈里天降的精灵。
当然,赞美声中也夹杂着骂声。
有人说她这是“一脱成名”,内涵《沧江风月》里面的大尺度剧情;也有人说她洗学了拉踩张曼玉,二者不能比较。
有人赞美她的美,也有人嗤之以鼻。
但李绮娥总归是在糟糕的生活里迎来短暂的快乐。
各大报纸的采访,上节目里宣传作品,让她正在试图抽出情场的不利中。
她这把来势汹汹的大火甚至少到了内地。金子关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内地有家娱乐公司想签她。
李绮娥笑了笑,说,阿关你快成我经纪人了。
金子关也笑,我们这是互相成就。
李绮娥突然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个停车场未完成的吻,话剧社后台换衣间里藏过的暧昧
她挂了电话,拨下了那个号码,打给了在澳门拍广告的他。
“喂。”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蒋柏,”她开口,语气有些揶揄,“你看了我的新戏吗?”
对方陷入了片刻的沉默,李绮娥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看了……”
她松了口气,正想问他的感受是什么,却被他下一句话泼了一大盆冷水。
“但我不喜欢。”他语气冷漠,“我有个广告要开始拍了,先挂了。”
“滴——滴——”
挂掉毫不犹豫,李绮娥微微愣住。
他讨厌什么呢?是大尺度的激情戏,还是她演的风尘女子的角色,又或是她本人。
可她毕竟是演员,又如何不演这类角色;她热爱演戏,又如何放弃这样一个好剧本。
李绮娥突然感到深深的无助。
她跟蒋柏好像真的和他姨妈说的一样,隔着一条长河,她在这边,蒋柏在那边,拼了命也跨不过去。
于是在平遥电影节开始的一周前,她看到了一则粉红新闻。
照片上的那辆路虎小轿车上,男人和一位陌生女子正在拥吻。
狗仔拍得很清晰,上面两个人的脸都看的清楚,搭配着巧妙的构图,到有几分像电影截图。
李绮娥长叹了一口气,故作平淡地放下了报纸。她手上的杯子不小心洒了一桌的水。熏染了报纸上的大大的标题。
话剧小王子蒋柏和新女友车中激吻。
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这句话无论在哪个圈子,都是真理。
伴随着平遥电影节的开始,微电影《白日梦》再一次为她的事业加上了一把火。
高冷的电影届为她打开了大门,她又收到了几部新本子,香港的,台湾的,内地的,都有导演向他怕抛出了橄榄枝。
但娱乐媒体却已经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被狗仔堵在电影节门口,有人问她关于蒋柏的绯闻。
李绮娥故作轻松,说到,“我跟蒋先生在电影还没上映前就已经分手了。”
“你们是和平分手吗?”
“为什么分手呢?是因为出轨吗?”
“那李小姐如何看待蒋先生的新女朋友?”
“你们还是朋友吗?”
……
人群中还有不少的质疑声。
李绮娥依旧保持微笑,“我跟蒋先生是和平分手,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蒋先生也是好演员,希望大家能够多多关注作品,而非演员本身的私生活。”
她转身离开,留给众人的,只剩下一个孤傲的背影。
那天,她喝得有点醉了。金子关给她喊了辆车,她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家里,突然感觉心里空空荡荡的。
她拨下了一个许久未拨的电话。
没人回答。
她像是赌气一样,一遍一遍地按下拨打键。
第一次,无人接听。
第二次,无人接听。
……
在第十次时,电话那头才有了沉寂许久的回应。
“你好。”
“蒋柏,”她听见自己声音在颤抖,“今晚浅水湾有烟花。”
很久以前,在跑完《金粉世家》最后一场演出的时候,他们剧组在浅水湾看烟火大会。
众人都有些疲倦,三三五五地回了酒店,要睡觉。
只有蒋柏依旧凝视着天空,等待着海面上的游轮放出第一束花火。
李绮娥侧头去看他的眼睛,明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风和夜晚都是过分的温柔,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小娥,”他缓缓开口。
天边绽放出了花火,他侧头与她对视,万般喧嚣,她只见到对方眼底的温柔。花火映在眼眸中,顷刻人声鼎沸,她耳中只剩下他那句“我看见烟花了”。
震耳欲聋。
而此刻,电话那头只是轻轻的一句,“你喝醉了。”
李绮娥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