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住手，师兄》林大袅有

12、姚布期死

　　次日清晨。

　　方纵行醒过来时，身旁的天炙已经起床了。

　　他打了个哈欠，在床上挣扎片刻，终究还是起身洗漱去了。等方纵行整理完毕，天炙也从藏书阁回来。他手里捧着很多书，方纵行扫过书册，皆是关于术法的。

　　方纵行奇道：“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了？”

　　天炙道：“最近师父为审问姚布期此事劳累已久，我看姚布期所修之术与术法有些关系，想从其中找出些蛛丝马迹。若是能知晓她隶属何宗，那也好下手。”

　　方纵行撩起衣摆，坐了下来，抛了粒花生进嘴里：“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时候到了，她自然会开口的。”

　　天炙问：“时候？什么时候？”

　　方纵行笑道：“这就要看天意了。”姚布期受不了苦，不需要多久，她自己就会乖乖求饶的。

　　天炙不悦：“师兄。”

　　方纵行摊手：“我饿了。”

　　天炙无奈，他站起身道：“师兄，你稍等片刻。”

　　目送主角离去，方纵行感叹道：“儿子越来越孝顺了。”

　　脑海里的713没搭理他。

　　方纵行道：“你还在伤心啊？”

　　713闷闷道：“废话。天天带宿主，跟老妈子似的。你不无聊我无聊。在你执行任务期间，身为系统，除了监视你们，就是缩在这个空间里偷偷打游戏。”

　　方纵行道：“你可以睡觉啊。”

　　713撇嘴：“得了吧。那样算偷懒。万一宿主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最后遭罪的还不是系统。你看我，就睡过几回！”

　　说的也是。

　　方纵行道：“任务进度如何了？”

　　713道：“憋在最为关键的一格上，马上就要冲刺了。”

　　方纵行道：“还差多少？”

　　713看着面前红澄澄的95%，面不改色：“55%。”

　　方纵行心里暗骂一声破烂系统，面上道：“这样啊……嘶，我实在是搞不定他黑化的由头。”

　　713安慰他：“没事。反正还差一点。”

　　方纵行道：“哎。是哎。”

　　哼，55%？

　　亏破烂系统说得出口！

　　当初他闯进系统空间的时候看到的可是80%！当他蠢吗？不知道……这破烂系统隐瞒黑化值究竟是为了什么？

　　几天后。

　　方纵行叼着酒壶，缩在窝里偷喝，走廊外有人低声私语，传来姚布期身死的消息。

　　他手里的酒壶瞬间翻了，大部分洒在被窝里。

　　方纵行：“……”

　　方纵行狂吼：“沃日！沃日！草！”

　　713姗姗来迟：“哎哎哎，宿主，怎么了？”

　　方纵行道：“姚布期死了！”

　　713比他冷静：“哦，是吗？”

　　方纵行道：“这不可能啊。原书里，姚布期在死亡边缘反复试探，她都死里逃生过这么多次了，这次怎么突然就死了？阿七，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713道：“也许是宿主引起的蝴蝶效应。”

　　方纵行：“我呸。你少糊弄我。师弟现在还未到十五，他与其他人物的感情线根本就没有开启。既然没有主角光环的影响，她怎么可能会死？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主角能够改变……”

　　倏然，方纵行脸色微变，他的话未完便止。

　　713沉默了。

　　晴天霹雳，方纵行头一次感受到这种荒谬失控的感觉。

　　方纵行涩声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到他不对劲了？”

　　713道：“涉及主线任务，恕不能回答。”

　　方纵行恨道：“踏马的。”

　　713安抚道：“没事。现在你不是主角的眼中刺、心中锥，没事的。”

　　方纵行捂着额头，想着，不是这么个道理啊。

　　可究竟是哪个道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了。

　　或许，从方纵行将“主角”改成“师弟”的时候，天炙在他心里的定位就已经变了。对于方纵行来说，天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字面叙述的纸片人了。

　　713提醒道：“宿主，我觉得你还是得把眼前的惨景收拾一下比较好。”

　　方纵行低头一看，他忘了自己刚打翻了一壶酒。

　　酒液湿嗒嗒的，打湿了布料，就连床单都开始滴水了。

　　方纵行瞥了眼，端起酒壶，摇了摇，里面还有酒，他无所谓道：“等我喝完先。”

　　他正欲一饮而尽，眼里忽的闪出一个人影，紧接着，那人道：“大师兄。”

　　“噗——”

　　方纵行朝来人吐了一脸。

　　来人身手极好，先是躲开了一口的酒，然后又施施然行礼道：“抱歉，失礼了。”

　　方纵行差点被呛到，但一想到身为大师兄的身份，他硬生生忍下喉咙中的不适，压低声音问道：“符水，你怎么来了？”

　　符水是敖雪长老的徒弟，修为极好，品行极佳。

　　——系统提供的NPC资料是这样显示的。

　　符水道：“师叔要我带你去殿堂上，此事兹事重大。大师兄，尽快换了衣服吧。”

　　方纵行问：“可有说是什么事？”

　　符水皱眉：“听说……是与盗窃玉佩的贼女姚布期有关。”

　　方纵行应了，转身走进偏房，换了衣服。与符水一同御剑而去。方纵行问713：“原书剧情是从主角几岁开始的？”

　　713道：“应是十五岁。”

　　方纵行眼眸一沉。

　　——十五岁。距离现在还早着。

　　方纵行虽不太清楚记得原书内容，但他记得，主角的升级路是从怒斩一名魔物开始的。

　　从那时开始，主角的三观就已经定好了。

　　——希望、向上、乐观。

　　所有的褒义词交织在这个主角身上，编织了一幅完美无缺的假象。从升级路开始，主角无休无止，踏步向前，坚定正义。

　　方纵行记得，当时他看着文中的主角，曾产生过这么一个念头。

　　——这个人究竟是发自内心这么做，还是因为不得不这么做？

　　他不知道。

　　但从现在主角黑化值的变动来看，主角那副乐观向上的模样，极有可能是伪装起来欺骗他人的。

　　如果姚布期之死真与师弟有关系，他该怎么办？质问他？

　　方纵行想：罢了罢了，不管如何，他还是归我看，由我看着的。

　　前方的符水已经收起了剑，身姿飒爽，回头看了眼方纵行，笑了笑。她轮廓分明，一双眼睛充满笑意，显得温柔可亲。

　　方纵行报之一笑。

　　若是师弟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也是不错的。

　　总比那“要不起”的姚布期好太多了。

　　方纵行收剑，走进殿堂。

　　殿堂还是老样子，霜雪分明，空旷寂寥，殿内坐着两个人，站着一个人，地上躺着一个人。

　　符水将方纵行送到此地之后，便退下了。

　　方纵行瞥了眼地上的尸体，静下心，抱拳行礼：“师父，师叔。”

　　敖雪道：“你让我们三个人等你一人，好大的架子。”

　　方纵行：“……”

　　敖雪又道：“符水可是在半个时辰前就去叫你的。在这期间，门下弟子都抬尸体进殿堂了。你还未到，这便算了。可是就连远在藏书阁的天炙都快于你，我倒是十分好奇，身为天罡山的大师兄，你到底在做什么劳心费时之事。”

　　方纵行：“……是弟子的错。”

　　悟尚道：“敖雪。”

　　敖雪收起那副正义凌然的模样，无辜道：“我觉得学悟尚你这么说话还挺有威严的。悟尚，你觉得呢？”

　　悟尚颔首：“若是你最后这几句不说出来，便更好了。”

　　方纵行：“……”

　　敖雪长老果然是孩子天性。

　　悟尚将目光放在方纵行与天炙身上，温声道：“今日将你们两人叫来。是为了姚布期这件事。”

　　方纵行微微蹙眉，天炙面不改色。

　　方纵行道：“姚布期？她与我们……师父，您这是何意？弟子不懂。”

　　天炙道：“还请师父明示。”

　　敖雪哼道：“你们在装蒜吗？躺在地上的姚布期你们两人定然认得吧。”

　　“……是。”

　　敖雪道：“自从天炙将其带回，悟尚便亲自下了容颜术，阻拦别人看清她的真实面容。不知情者只会以为她是禁闭中的一名普通弟子。”

　　悟尚接道：“可是，现下她却被杀了。”

　　天炙道：“容颜术……只能知道中术者真实面容，才能破除。”

　　悟尚道：“不错。眼下躺在地上的姚布期，她脸上的容颜术已经被别人解开了。而且，那个人在解开容颜术之后，还杀了她。显然，两者是相识的。”

　　方纵行分析道：“因此，幕后黑手具有三个特点：一是见过姚布期，或者认识她；二是知道她被抓了，还知道她被安置在天罡山最普通的禁闭室中；三是……那个人是天罡山的人，能够畅通无阻通过禁闭室的结界。”

　　天炙道：“师父是在怀疑我和师兄？”

　　悟尚摇头：“并非。只是魔尊首徒邱谦已死，千守仗定不会放过你们二人，若谋杀姚布期的幕后黑手是魔物，那他潜藏在天罡山已有些时日了。要是再次出手，你们两个恐怕凶多吉少。毕竟，邱谦之死，归根到底，是为了去就姚布期。”

　　方纵行一怔。

　　他问713：“邱谦死了？”

　　713道：“是。主角带着你跑了之后，他就被雷给劈死了。”

　　方纵行皱眉：“平白无故不会降雷。更别提，那天夜里还有星子，不应该出现异变天气的。”

　　713叹气：“对啊。我也觉得奇怪。可后来我听了你的一句话，我就知道了。”

　　方纵行：“……是师弟影响的？”

　　713道：“或许是无意。但更有可能，是他有意为之。”

　　713顿了顿，欣然道：“若真如此，杀人于无形，不留任何痕迹。啧啧啧。寻常人根本就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看来主角变聪明了，也变狡猾了很多啊。”

　　方纵行想了想，道：“不一定是师弟有意为之的。不过，这样也好。少一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一个魔物对手，还挺好的。”

　　713道：“你师父说话了。”

　　方纵行眨了眨眼，仿佛与系统的短暂对话不存在。

　　“若不是魔物，恐怕就是天罡山里混进了别有用心之人。极有可能，也是千守仗安插的人。此事可大可小，不可忽略。你们两人也需好好修炼，尽快能够保护好自己。”悟尚缓声道。

　　悟尚见方纵行两人皆沉默不语，以为是心中畏惧，温声安抚：“放心，为师会护好你们的。”

　　方纵行瞥到天炙勾唇一笑，他的眼皮跳了跳。

　　天炙抱拳，正色道：“有师父在，弟子定然是放心的。”

　　方纵行看着天炙，眼下的十岁少年，逐渐与记忆深处那本书上的文字描写重合在一起：

　　——天炙抽出刀，微微仰头，问道：“师父，我弑魔万千，斩妖除魔。助纣为虐，未曾做过。这些事情您都清楚，可您为何要在他们面前说，我曾入魔过？”

　　悟尚站在殿堂上，脸上淡漠：“不过是迷惑他们罢了。你放心，为师会护好你的。”

　　天炙微笑道：“有师父在，弟子定然是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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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后来，天炙被自己所信任之人背叛，被所救之人辱骂。

　　——被一刀刀砍死。

　　——再也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