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慰风尘》约归

5、卿酒双杀

　　卿酒这一觉睡得很难受，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
　　梦里，他被裹在襁褓里扔在路边，肚子里的饥饿感搅动着他的肠胃。他本能想要哭，可他的嗓子干得厉害，已经哭不出来了。
　　画面一转，他已经有五岁了。一个瘸腿的老妇人抱起他，将他圈在怀里，很轻很轻的哄着他。等他睡着了，那老妇人将身上仅有的五个铜板放在桌上，拉了一条麻绳，踢翻了脚下的凳子。
　　画面再一转，是他十二岁的时候。他正和山里吃腐食的小动物争抢一只被吃得差不多了的羚羊。羚羊的肉已经腐烂了，那种令人恶心的味道从胃里翻腾不断向上，顺着血液涌向周身，仿佛是要让他永远记住这种味道，要让他将这种味道刻在骨子里。
　　最后，卿酒看到一个糟老头子在教自己怎么握剑，怎么运气。那老头儿也教他识字念书，高兴时会下厨给他做好吃的，会逗他开心。
　　卿酒看着画面中的自己沉溺在这份美好里，很无奈的苦笑。
　　突然，卿酒周遭变得黑暗起来，一切都被黑暗笼罩。一瞬间，卿酒和画面中的卿酒合为一体。未知的恐惧，被遗弃的愤怒……所有的心理搅和在一起，像一团乱麻，也像一张茧紧紧地勒着他的脖子，想要置他于死地。
　　想要呼吸的本能让他用力地拉扯着脖子上的丝网，窒息感却越来越明显。
　　“校尉！校尉！”
　　“呼！”卿酒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白色，大喘着吸了好几大口气，后背冒出来的汗凉嗖嗖的。
　　“校尉，做噩梦了？”
　　卿酒用力地闭了眼睛再睁开，虽说还是有些看不清但至少能看到个轮廓。
　　是战邶和丘起尘，旁边还站了一个人，看轮廓不知道是谁。
　　卿酒准备下床倒杯水喝，他现在的嗓子根本说不出话来。刚把脚挪下床，一杯水就递到了卿酒面前。
　　又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能大致看得清楚了些，应该是云川。
　　接过水杯，温水下肚，喉咙才有了一丝甜意。卿酒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让你们担心了，做了个噩梦。你们不用去忙的吗？”
　　丘起尘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男人。
　　看脸应该还算不上男人。一双丹凤眼透着稚嫩，白白净净的脸配着两个酒窝。
　　切，又是个小白脸儿。
　　战邶站在一旁：“校尉，您下午要去校场熟悉将士。”
　　卿酒握着杯子起身：“那现在什么时候了？”
　　“未时三刻。”
　　“行，你们先去吧，我稍后就来。”
　　等战邶二人都走了，云川上前接过卿酒手里的水杯，替他拿来干净的衣服：“校尉先穿这个吧。你刚刚出了汗，还穿那个会不舒服，着凉的。”
　　卿酒一笑，梨涡若隐若现。平日里巡逻或者操练完他们就和着满是汗水的衣服直接就睡，睡醒了再互相嫌弃臭，也没人会担心是会着凉还是会不舒服。
　　云川看他笑，不知所措：“我，我是哪里说错了吗？”
　　嗯……倒是和受惊的梅花鹿有几分相似。
　　“没没。对了，云川你几岁了？”
　　娇羞得像个豆蔻初开的小姑娘。
　　“十九。”
　　“十九？”卿酒惊呼，绕着云川打量了一圈，“你这身板也太小了吧？我以为你只十五六呢？”
　　云川耳朵红到耳垂，断断续续道：“长得慢了些，不过……云川还会继续长大的！”
　　“行行行。”看他如此，卿酒憋笑不再打趣他，“你先出去吧，我换衣服了。”
　　换好衣服，卿酒难得将他那乱糟糟的头发束好。
　　卿酒出了营帐，问站在门外等待的云川：“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校场？”
　　“去！”
　　校场，每个骑兵都严阵以待。
　　卿酒又没当过校尉，以前对骑兵更是一无所知，现在也是。所以所有的操练都是战邶他们几个帮着弄的，卿酒就一直在旁边看着。
　　“云川，你说他们这样转圈不累吗？净做些无用功。”卿酒一言难尽地看着场上胡乱转来转去的几百个人。
　　云川皱着眉：“校尉，我不是很懂这些东西。”
　　卿酒在武器台随便拿了一把弓和三支箭，对云川道：“那我教你呗，你可看好了啊。”
　　“酷楚力格！你信不信我三箭就能破你们的阵？”
　　丘起尘啧了一声，这种挑衅的语气好让人不爽啊。
　　酷楚力格驾着马匹走出来：“哦？你可知道这阵是沈将军特意为我们骑兵设计的？若真的运转起来，你怕是连我的马蹄都看不到！”
　　他本就是安岩汉子，说话声本就响亮，因为离卿酒远所以酷楚力格完全就是喊出来的，“到时候，可就要丢了校尉的面子了！”
　　卿酒不以为意，踩上校场高地：“嗯……那我们就用晚饭做赌注怎么样？”
　　战邶嘴角微抽，他们校尉对饭是不是有一种别样的执着啊？
　　“好啊！”众将士也来了兴趣。还从未有人这么挑衅过骑兵的速度。
　　为了不伤到人和马匹，卿酒将箭镞拿了布包上。
　　“虽然会影响箭的速度和准星，不过力道……”卿酒将弓拉满又松开，“力道的话应该会有很大折损，去换一把试试。”
　　卿酒飞身下来：“云川快帮我找一把力道足够大的弓，力道越大越好。”
　　骑兵阵已经开始运转起来，酷楚力格看卿酒又回去了，哈哈大笑：“校尉，你的晚饭怕是要没了！”
　　卿酒还在挑弓，背对着酷楚力格：“我输了就一份，你们输了可是七百份，不亏。”
　　云川将一把弓递给卿酒：“校尉，这个。”
　　“咦？”卿酒接过弓拉满又松开，细细打量着，“校场还有这么漂亮的弓吗？”
　　“不知道，我在那边拿的。”顺着云川指的方向，倒是有几把和这弓差不多的，“校尉快去吧。”
　　卿酒拿了弓，又再次上了高地。
　　“酷楚力格，你可要护好你们的晚饭啊。”将弓拉满，一支箭应声而出，瞬间射中星奇的位置。
　　“后勤没了哦，战邶。”卿酒嬉笑，又搭上一支箭，“丘起尘，你的骑兵很危险哦。”
　　“艹！”丘起尘骂了一声，后勤链断掉，骑兵运转将很大受阻，甚至会危及主帅，“调整方位！保护主帅！”
　　“来不及喽。”
　　此时的卿酒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和，鹿眸里全是戏谑的挑衅。第二支箭再次射出，击中酷楚力格所在的月奇的位置。
　　骑兵阵的运行很明显的慢下来，交流受阻，已经开始乱起来了。现在完全就是靠着主帅和日奇才堪堪维持住阵型。
　　几乎是同时，卿酒架上第三只箭，拉满弓对着骑兵阵的东南方射去。
　　日奇陨落。
　　骑兵阵还在运转。
　　丘起尘和战邶的脸色却是黑了又黑。
　　卿酒收弓下了高地，将弓递给云川：“可看清楚了？”
　　云川目不转睛地看着骑兵阵：“校尉，他们怎么还不停下？”
　　卿酒甩了甩用力过猛的手臂，也不看骑兵一眼：“哦，他们还有主帅，还能苟延残喘一会儿。”
　　“哦。”
　　卿酒一笑：“你都不问我赢了没有吗？我说的是三箭让他们溃散，可他们还在运转。”
　　云川眨着丹凤眼：“虽然这些东西我是看不懂啦，不过校尉说得到就一定做得到。”
　　卿酒笑开：“你这马屁拍得很好啊！”
　　“属下甘愿领罚！”
　　他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知道意味着什么。就算不知道，看战邶和丘起尘的脸色也知道他们输了。
　　身后，一片齐齐的喊声吓了卿酒一跳。
　　“嗯……战邶，将你们那份晚饭加到几个小队里去吧。”卿酒出了校场，云川跟在他后面，“毕竟，我一个人吃不了七百多份。”
　　酷楚力格想到又没了饭，有点肉疼：“我们还有主帅在为什么不拼死一搏？”
　　丘起尘无语：“你个傻大个儿！”
　　战邶：“要是在战场上，我们已经全军覆没了。”
　　酷楚力格皱着眉，憨得可爱：“什么玩意儿？我们不是还有主帅吗？”
　　丘起尘叹了口气：“你是怎么在战场活下来的？”
　　战邶下马：“我去跟伙房打声招呼。”然后战邶将马绳递给丘起尘，很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以没有饭吃，他不行！兄弟，替我照顾好他！”
　　丘起尘嘴角微抽，带着身后的将士纷纷耷拉着头喂马去了。
　　酷楚力格气不过一把留住战邶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你们两个有病？能不能好好说人话？”
　　战邶也不反抗任他提着：“哎呦喂呦，我的小憨憨呐，你知不知道刚刚校尉的箭镞用布包起来了？”
　　“嗯？”
　　战邶听到这一声“嗯？”整个人都头大，他从来没想过这世上会有这么憨憨的人：“如果校尉用的是真正的箭镞，那么刚刚在校尉射中丘起尘的时候，那箭矢会穿过丘起尘的身体，然后只需一箭射中丘起尘身后的主帅就结束了。”
　　“因为这是演习，所以当校尉第一箭射中我之后骑兵阵还在转，若是在战场上真刀实枪的什么武器都用上，我们的后勤将会断掉，就没有什么能抗衡的底气。士气意味着什么你还不知道？”
　　“第二箭校尉射中你所在的月奇。你那一块断掉，骑兵阵的武力值大打折扣。表面上看他的目标就是你，而实质上却是为了打乱骑兵原有的移动规律，让我们不得不做出调整护住主帅。”
　　“一招声东击西，让本来在幕后的主帅露出身形。而阵里星奇和月奇都没了，主帅便只能靠日奇掩护。校尉料到了这一点也算准了日奇的位置正是丘起尘，最后一箭便正中靶心。”
　　“刚刚校尉站在高地上看了我们一会便下去找弓，我觉得他是去推算我们阵里日奇、月奇、星奇的位置去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一上来就‘嚓嚓嚓’三箭就射中我们三个？”
　　酷楚力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向卿酒离开的方向，痴痴道：“校尉好厉害啊……”
　　战邶还被酷楚力格提着，抱着双手面无表情的看向酷楚力格：“你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咚。”战某人被无情扔下，屁股着地。
　　“酷楚力格，你个傻大个儿！老子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