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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章 ...

  •   卿酒站在将军后面的一列队伍里,隔将军的马屁股就只有几尺远。他本来是站在队伍最末尾的,可是原来站在这个位子的兄弟昨夜突然狂吐不止脱水了,队官随便让那兄弟对床的卿酒顶替了。
      他站在沙场上,塞外的风刮起粗大的沙子不断拍过他的脸颊和其它裸露在外的皮肤,细细一嗅还能闻到马汗味和昨日战死士兵血腥味混杂在一起的恶心味道。卿酒的脸被拍得火辣辣的疼,胃里也是一阵排山倒海,不过他没敢动。
      他的眼睛是那种标准的小鹿眼睛,又大又圆,平日里没少得到同袍夸赞,就是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有些不尽人意。可现在,卿酒很是嫌弃:他眼睛至少比别人多进了一倍的沙子。
      万敌当前,两军对峙,他这一动丢了气势可是大事儿。
      昨夜,安岩族带着一小批队伍进入藜朝边境,杀了藜朝边境百姓百余人。后踪迹被藜朝侦查队伍发现,那安岩便找借口推脱是藜朝百姓偷了他们百余只羊羔,说什么杀了他们不足为过。
      于是,便有了三年来的第一次两军对峙。
      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一动不动地骑在马上,就这么干站着也不叫阵。卿酒的腿有些麻了,他很羡慕将军的头盔能够把脑袋捂得严严实实的不用被风沙排拍成二愣子。
      风渐渐小了些,卿酒刚刚把眯了很久的小鹿眸完全睁开,也不知道是哪一方先喊了一句“杀啊!”旁边的人便全冲出去了,等卿酒回过神来时,双方已经开始了厮杀。
      漫天的沙尘有飞到卿酒耳朵里的,有飞到嘴巴里的,还有的不识相飞进了衬衣里,弄得卿酒很是难受。震天的呐喊让卿酒本来就满是沙尘的耳朵更疼了。
      卿酒刚想把耳朵里的沙子淘一淘,一把长戟就刺了过来,好在卿酒反应过来,用手里的武棍应付过去。应是应付过去了,武棍也断成了两节。
      卿酒愣住了,对方也是没料到有人会随随便便拿根木棍就上战场,也愣住了。
      “靠,今天真的是到了血霉了。”卿酒立刻扔掉手里只剩半截的棍子撒腿就跑。
      平日里卿酒就只负责在后面挥挥武棍,认认真真地巡逻,连那根棍子都是卿酒从伙房那里偷来的,谁知道今天突然开战还站在了最前方。神啊,他连自家将军叫什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啊!
      刀刃相互撞击的声音,战马嘶鸣。有人被一剑刺穿心脏而后又被人一刀断臂,有人颤抖着躲避,不料被身后的剑割开了喉咙。
      有血溅在了卿酒的脸上,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军队的。不过卿酒也懒得管这些,现在他只顾着躲开杀红了眼的刀刃。
      因为鼻子被沙子堵住了,卿酒只能用微微张着嘴呼气,于是有的血便和着风沙顺着脸颊流进了嘴里。
      卿酒倒是不甚在意,以前为了活命连腐肉都吃过,这点血腥味只能算开口小菜。他也并非是胆小怕事不敢动手,他会武也杀过人。
      可是,人是会做梦的,会愧疚,也会害怕。
      他参军完全就不是他的意愿,所以沙场上,卿酒每次只是堪堪躲过也不击杀,能救下同袍时也会搭把手,可队官也因此没少骂他,说他懦弱,参军三年多什么军功都没有。
      突然,逃命中的卿酒看到了站在他前面的那个将军。他正和敌军的首领厮杀,两人势均力敌之时,副将正拿着刀,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从将军的后方靠近偷袭。
      “这安岩小人还真是会玩儿!”
      卿酒暗自骂了一声,撕了衣摆挡住半张脸,随便捡起脚边的一根棍子,将一旁的骑兵撂倒上马。同时将木棍朝那副将掷去,击中了对方的肩膀。
      那安岩副将偷袭不成,一刀将自己军队里的骑兵砍倒,提刀上马便朝卿酒冲了过来。
      卿酒瞪大了眼睛,表情复杂:自家人都这么狠的吗?
      副将动作很快,作为游牧民族本就擅长马上作战,用起刀来是行云流水,一刀下去,卿酒刚捡来的棍子就又断了。
      卿酒:我为什么要捡棍子?
      卿酒以棍为飞刀,一前一后的掷了出去,毫无意外的全被副将挡下,有一个还被副将弹回来差点击中卿酒脑门。
      这下,卿酒只能赤手空拳的上了。
      卿酒驾马也迎面冲了上去。
      不管行不行,气势要做足!
      就在两人即将撞上的时候,卿酒起身一踩马鞍腾空而起,躲过了副将横劈过来的一刀。副将反应迅速立刻转了刀向朝卿酒面门砍来,卿酒拉了马绳,连马带人往右侧一闪,借着副将还未起身的同时再次翻身直接坐到了副将背后。
      他没有武器,若和这安岩副将硬拼,迟早得是刀下亡魂。索性躲到副将背后,反正他够不着。
      副将欲转身刺杀卿酒,卿酒两脚勾住副将小腿将他往下压住同时往马肚子上用力一夹。马匹吃痛,开始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失了定性,副将很难再平稳出剑,而卿酒也必须稳住下盘才不会被颠下马。
      打斗中,卿酒击中副将右肩,震掉了副将的剑。副将擅用剑,手上功夫敌不过卿酒,很快便被卿酒治服,双手被反扣在后背。
      卿酒喘着粗气暗暗松了口气。
      妈的,什么玩意儿这么难缠。
      下一秒,卿酒愣住了。
      副将趁卿酒不注意,翻身下马倒在了地上。
      地上,有一把插在安岩士兵身上的剑,剑刃直直地指着天,从下往上贯穿了那士兵的肚子又再次从副将的胸膛穿过。
      将军看了一眼卿酒便又控着长戟向敌人疯狂刺去,怒道:“狗日的东西!今日就是你归西的时候!”
      说完便是一招又一招的连续出击,快如闪电。那安岩根本招架不住,眼看着就要败下阵来,藜朝却突然击鼓收兵了。
      安岩族反应迅速,知道再打必输无疑,还没等自家击鼓收兵就立马撤兵退回了城内,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卿酒虽然不是很想继续呆在这里,可也不想下次还来这里。这眼看着将军就要赢了,安岩军队也正处下风,为什么还要击鼓收兵?
      算了,收就收吧。对卿酒来说也就只是明日还需再被风沙拍脸罢了。
      卿酒下马,掀起副将的衣摆盖住了副将满是鲜血的脸。
      藜朝军营。
      “为什么击鼓!你没看到我们就要赢了吗?刘才厚刘大人你的脑子带着眼睛一起投敌了吗!”
      “你!……”
      “嘭”的一声,从军帐里传来木桌裂开的声音。
      卿酒端着碗路过将军营帐,突如其来的炸裂声吓得卿酒手一抖,本就是清汤寡水还洒了小半碗。
      看着地上的汤,卿酒不得不开始思考人生,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端着汤出来?
      “快走!”守卫看他一直站在这里也不动,呵斥了一声。卿酒这才捧着半碗汤,也不争辩,小心翼翼地迈着小碎步离开。
      大概又和监军闹起来了吧。
      卿酒入伍这三年,没怎么爆发过大规模的战争,这次也只能算是小规模地对峙并不能算战争。这战争还没开始监军就来了,足以见得朝廷是有多忌惮这位将军。
      得了,李队管还等着呢。他就一个无名小兵,管这么多干什么?
      等卿酒回队的时候,整个队伍都是低沉沉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嗯……好像都没有去吃饭……
      嗯……就他一个人去了?
      吴乘风看了一眼回来的卿酒,眼里打转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卿酒,我们队伍里没了五个!没了啊!活生生的五条人命啊!”
      卿酒打量四周,发现十五个人除了队管,现在只坐着九个。
      卿酒不知道怎么跟吴乘风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同袍们。他一个孤儿,先前的经历让他一直抱着防备的心理。和他们呆了三年,卿酒的心里却还没来得及为他们腾出一点点位置。
      所以,现在的他做不到和同袍们感同身受。
      现在人员紧张,上面分了几个小队配合巡逻,其中,便有他们。
      “别哭了,下午还有巡逻。好好休息休息吧。”卿酒哑着嗓子大概是吹风吹多了,“你们……不要哭了……下午的巡逻,我和李队管商量一下和余队管他们换换吧。”
      “我……我等一下和你……和你一起去。”吴乘风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卿酒点头,出去了。
      三年的相处好像并没有在卿酒这里留下些什么,心里的疼痛也在刚刚一碗淡汤下肚时烟消云散了。
      冷血得有些可怕。
      这同他的相貌却是截然相反。漂亮的小鹿眸,花瓣唇,淡淡的梨涡笑起来时莫名的会给人温暖的感觉。
      卿酒出了营帐和李队管、余队管商量好后,自己也跟着余队管他们巡逻去了。余队管他们情况稍微好些,只没了一个,卿酒便暂时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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