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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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狮口中的“草原王后”刚打发走梁公公，抱着头盔在望不到尽头的粮草前，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
跟在他身后的阿霜瞬间警醒：“世子，您冷吗？”
“不冷不冷。”殷雪辰摆了摆手，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阿霜说话，“赫连辞还真是说话算话。”
阿霜不知该如何接茬，小小地“哎呦”了一声。
殷雪辰又道：“就是不知道朝中闹成了何种模样……罢了罢了，随他去吧。”
他心情大好地拍了拍二月的头。
争分夺秒地低头吃草的二月狐疑抬头，见主人没有催促自己的意思，又兴冲冲地将刚生出嫩芽的新草咬入了口中。
啊，真香。
*
午后，殷雪辰忙里偷闲，跑去找他阿爹聊兵法。
忙得直不起腰的钱粮官正巧也来了。
先帝暴毙以前，钱粮官简直是过街老鼠。
不为别的，就为了他抠抠搜搜，恨不能把一粒米掰成两粒吃的架势，将士们看他就来火，故而明知他是好心的情况下，见面了还是没有好话说得出口。
今日，还是殷雪辰头一回看到钱粮官趾高气昂，意气风发的模样，就挂在腰间作为配饰的长剑都像是新磨了，闪着逼人的光。
他稀奇地停下脚步，在记忆里搜刮了一会儿，想起了钱粮官的姓名：“钱大人。”
钱浩铎循声回头，看清殷雪辰的面容后，躬身行礼：“世子。”
“钱大人怎么有空来找我阿爹？”
“统计完了粮草，总要来和侯爷交差嘛。”钱浩铎笑得跟一朵好似的，满脸都是褶子。
他一边夸张地挥舞着手里记录粮草药物的册子，一边兴奋地抖腿：“哎呦，算不过来啦。”
殷雪辰忍不住暗暗好笑。
他们二人正打算进屋，身后却忽地传来纷乱的马蹄声。
几个副将行色匆匆，见了殷雪辰，齐刷刷怔住，继而大眼瞪小眼地杵在原地，竟也不动了。
殷雪辰纳闷：“你们来找我阿爹？”
“世……世子啊。”为首的副将额角挂下一滴冷汗，“您也在啊？”
殷雪辰挑眉：“嗯？”
另一个副将接过话茬，生硬道：“世子这几天累着了，鞑子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不如在北城中歇歇？”
“你们打量着蒙我呢。”殷雪辰闻言，既不应允也不拒绝，只抬手，遥遥指着城外的方向，“当我耳聋，听不见鞑子在阵前叫阵的声音？”
他不提此事还好，一提，几个副将居然极有默契地同时咳嗽起来。
高低起伏的咳嗽声汇成怪异的调子，在议事堂的上空盘旋。
站在一旁的钱浩铎揣起手，眼珠子滴溜溜转：“我说几位将军，世子的为人，你们肯定比我还清楚……他是通敌叛国的人吗？！你们怎可因流言蜚语，就不让世子爷上战场呢！”
钱浩铎越说，越是激愤。
他当副将们受到流言影响，有意排挤殷雪辰，心中大感不满，加之在军中憋屈久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发泄的途径，对着昔日追在自己屁股后头要粮的副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通乱怼：“你们在侯爷麾下效力多年，不想，竟都是无知之辈！”
几位副将心里装着事，哪里顾得上反驳？
他们挤眉弄眼地暗示钱粮官闭嘴。
然而，钱粮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全然忘了身边还有一个殷雪辰。
他尽兴地将副将从头骂到脚，长舒一口气：“怎么，你们不服气？”
福将门想哭的心都有了，讷讷道：“服，我们服。”
“那还怀不怀疑世子了？”
“不，不怀疑。”
“那就不要阻止世子上战场！”
“……”
钱粮官没想到副将们会缄默不语，再次生气起来：“我说得话，你们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吗？”
“不是没听进去，实在是……嗐。”副将们终是忍不住，将他推到一旁，愁眉苦脸地解释起来，“世子，兄弟几个不让您去，不是不信任您，是鞑子那个刚继位的王在阵前叫嚣，说的话不堪入耳，您听了……怕是要生气的。”
殷雪辰这才明白副将为何面露难色，不免感动：“这有什么？”
他抚掌大笑：“我又不是第一天听鞑子的污言秽语。”
殷雪辰还当出了什么大事，不以为意：“先帝还在世时，他们常常拿先帝编排，我都是听惯了的。如今，陛下年幼，他们左不过是拿赫连辞来编排……不是？”
他话说一半，面露嫌恶：“那些鞑子不会真的将我和陛下编排在一起吧？”
副将连连摇头。
“那还能是谁？”殷雪辰蹙眉不解，“总不能换了个新王，他们连骂人的话都变了。”
几个副将你推我搡，纠结了半晌，一人鼓起勇气站出来，硬着头皮道：“世子，那鞑子的新王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称呼您……竟称呼您为草原上的王后，我呸！”
四下一片寂静。
钱粮官吃惊地张大了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胡搅蛮缠酿成了大祸，脚底抹油，不顾副将们青白的脸色，头也不回地溜进了议事堂。
“世子，咳咳，世子别往心里去。那些鞑子惯会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副将见殷雪辰一言不发，只紧绷着脸，双手捏得咯吱咯吱响，徒劳地安慰，“他自己不还临幸了一个侍从吗？我们帮您骂回去就好。”
“好什么好？”殷雪辰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把攥住背后的银/枪，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二话不说，就要往城外冲，“敢如此侮辱小爷，小爷要了他的命！”
副将们登时鬼哭狼嚎起来：“世子，您现在出去，不就是中了鞑子的激将法吗？”
“世子冷静！”
“世子，我们帮您骂回去！”
…………
殷雪辰怒极反笑：“好啊，你们都给我去骂，就说阿兰狮那个废物是我殷雪辰的手下败将，给我提鞋都不配！”
副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不迭地应下：“世子您说得对，阿兰狮是个废物，别说提鞋了，就是您鞋底的泥，他也不配碰啊！”
殷雪辰这才勉强消气。
他不知想到什么，勾起唇角，冷笑不已。
什么阿兰狮？
还不如那个远在盛京城满脑污秽的蛮子呢！
他紧了紧捏着枪杆的手，愤愤转身走进了议事堂。
议事堂的屋檐上，一道漆黑的影子见殷雪辰离去，缓缓蠕动起来，半晌，影子现出了身形。
羽十三咬着笔杆，满脸茫然地喃喃：“草原的王后？”
肥硕的信鸽落在他的身边，好奇地扇起翅膀，小小的气流吹拂着羽十三的衣袖。
他不解地嘀咕：“什么是草原的王后？”
羽十三一根筋。
他不理解副将们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大周的世子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草原上的王后。
但他是摄政王忠诚的暗卫，他只把自己听到的最重要的事写在密信上，再交给同样忠心耿耿的信鸽。
信鸽不满地咕咕了几声，尖而红的喙在屋檐上啄了几下。
羽十三恍然，从袖笼中摸出干巴巴的玉米粒。
信鸽挑挑拣拣地吃了几口，待风起，张开翅膀，摇摇晃晃地飞走了。
三日后。
摄政王的龙案前摊开着一封字迹清晰的密信。
几位暗卫胆战心惊地跪在殿前，在心里默默祈祷羽十三不要在密信上写出惊世之语。
他们等了良久，不见摄政王殿下摔东西，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没摔东西，就说明摄政王殿下的心情不错，也间接说明，羽十三没有写奇奇怪怪的话。
可还不等他们悬起的心落回心窝，摄政王忽地起身，暴跳如雷地往殿外走。
暗卫们头皮一紧：“主上？”
“给本王备马，本王要亲自去一趟北城！”面容阴森的摄政王，浑身上下散发着逼人的寒意，根本不顾暗卫的阻拦，直闯出了殿外。
暗卫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想要阻拦的时候，赫连辞早已走远了。
“怎么回事？”羽二也跪在殿前，见状，忍不住起身，不顾其他暗卫的阻拦，抓起龙案前的密信就看。
“羽二！”跪在他身边的羽三蹙眉阻拦，手还没伸过去，就听他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软绵绵地跌跪回原处。
羽三：“？”
羽三狐疑地抢走他手里的密信，目光刚落上去，瞳孔也跟着控制不住地一缩。
“怎么了？”其余暗卫按捺不住好奇心，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忌讳？齐齐凑上来——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吸凉气的声音。
那细细窄窄的密信上，只有一行蝇头小楷——荣国公的副将说，世子即将成为草原上的王后。
“这羽十三……”最先看见密信的羽二也是最先清醒过来的人。
他涨红了一张脸，恨铁不成钢：“胡说些什么？！”
羽三比羽二想得更深远些：“羽十三从不胡说，他既然将这句话写进了密信，必定是真的听见荣国公的副将说了这样的话。”
“怎么可能？”羽二当即反驳，“世子是什么人，怎可去做什么劳什子草原上的王后……荣国公的副将是得了失心疯，还是脑子被北境的风吹糊涂了？”
“或许，糊涂的不是荣国公的副将。”一直沉默的几位暗卫中，一人怯怯开口，“这……会不会是荣国公的副将们和鞑子新继任的王在阵前叫骂时，说的话？”
殿内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
羽二目瞪口呆，觉得不可思议，又暗暗觉得，这许就是真相，面上要笑不笑，虚弱地嘀咕：“不……不会吧？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不写明白呢？”
羽三嗓音沉沉地提醒他：“那是羽十三。”
羽二的喉咙里立刻传来一声近乎类似于哽咽的吸气声。
是啊，那是羽十三。
脑子一根筋的羽十三。
“主上……主上怎么办？”羽二吸完气，气若游丝地问，“主上不会真的去北境吧？”
他讪笑道：“应该不会，北境那么远，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五日。近日朝局有些许的动荡，主上不会……不会的。”
再说，羽十三的性子主上不是不知道。
怎么会把密信上的胡言乱语当真呢？
他话音未落，殿外屁滚尿流地跌进来一个人影来。
暗卫们的手同时按在了腰间的长剑上。
“各位大人……各位大人，不好了啊！”那人影狼狈起身，竟是梁公公。
在盛京城养尊处优多年的内侍监短短几日间，瘦脱了像，脸上也有了风沙浸染的沧桑，不像是宫中早就被净了身的公公，倒像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货商。
无比沧桑的梁公公哭丧着脸，慌乱得疯狂甩着手中的拂尘，像是要打什么人似的，胳膊抬起又落下：“摄政王殿下刚刚和老奴说了句要去寻世子，就出宫去了！”
羽二眼前一黑，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脑袋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下。
“让你乌鸦嘴！”羽三刷地起身，顺手将他从地上拎起来，“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追！”
作者有话说第52章 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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